屋门被推了开,日光斜照入屋。
两名面布刀疤的匪贼走了进,直望屋内似奄奄一息的女子嗤笑了几瞬,抬足轻踢着那柔弱娇躯。
其中一壮汉身材魁梧,微眯起眼,与身旁衣着文雅的男子道:“你说这姑娘已有二日未饮水进食,饥渴交攻,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没命了。”
男子觉他所言在理,一指石桌上摆放的扁壶,示意此人前去喂下清水。
“你去看看她可还活着,拿那壶水给她灌下。”
了然般颔首走前,那壮汉抬起女子下颔,粗鲁地一扯其口中巾帕,未等她缓过气,便蓦地将茶水灌入唇齿间,引得她猛烈咳喘。
“咳咳……”
咳声未休止,温玉仪未料绑她而来的歹人如此不知轻重。
如若劫她真是为了胁迫,一旦她有三长两短,那下令的主子定会为当初收留这二人而悔不当初。
然此时最要紧的还是需饱腹,她隐忍下不适,感到巾帕又要被塞回,忙抿动着樱唇,无力道。
“小女饥饿……求二位爷给小女来些吃食,否则小女活不过今夜……”
她道得孱弱,令屋中恶徒微许犹豫,本是极度凶狠的语调和气而缓,也顿时印证了她的猜想。
“你将那吃剩的馒头取来,”男子闻言,似觉有几分忌惮,再指角落只剩一半的馒头,凛声又道,“她若死了,不好交代。”
吩咐一下,唇畔就被喂下了吃食。
她不管不顾地大口吞咽,只想着食饱了肚子,才能想出计策而逃,至少不可沦落于任人宰割之境。
蹲于身前的彪形大汉静观片刻,便觉此女长得肤白美艳。
面容虽沾了些灰烬,仍是楚楚动人得很,难怪上头的人偏是擒她一个女子为诱,多少是有考量在内。
前一二日怎没发觉她这般娇柔婉约,壮汉扬眉轻笑,回望锦衣男子,鄙陋龌龊地与之商议道。
“这女子生得倒极是娇美,可让你我过过瘾,交出之后无人会察觉。”
第69章
敢问恩人是……
听罢不由地微僵,
才刚回了些气力,便听见这残暴之言……
温玉仪晃神一霎,真受此屈辱,
倒不如死了为好,一想被玷污成那模样,
她便是再无颜见人,
还要承受万分屈辱,心就害怕得慌。
她娇弱低语,弱不禁风般倚回草堆旁,佯装病骨支离之貌,
浑身不住地颤抖。
“小女体弱多病,若再承上些欢合,
不知能否撑得过明日……”
“小娘子谎话连篇,只是为求自保罢了,”那壮汉听多了求饶的言辞,对此不为所动,狰狞笑着,将馒头粗鄙地塞入她口中,“快些食完,
爷会好好疼你!”
“给我适可而止!”
见势,锦袍男子却急了眼,
厉声提点上一句,话语意有所指:“何人授意你又并非不知,有何闪失,
我们谁都担不起!”
“行行行!这等姿色只能看,
不得碰,真是为难了爷。”无趣般松了手,
魁梧之汉桀桀而笑,粗糙大手抚过白嫩玉肤,如饥似渴般言道。
“小娘子识相些,爷今晚再来给你喂水。”
巾帕又被塞回口里,屋门一阖,光束就暗了下。
双眸虽瞧不见,她也能感到日晖已散,唯留阴冷之息徘徊于狭小茅屋内。
她能暂且逃过此劫,全凭着歹人对幕后之主畏惧,可见下令之人身居高位。
能想到用她要挟楚扶晏,还能暗中得知她躲于晟陵,除了陛下,她再猜不出何人会为之。
一年前让她自毁声誉,再断了与温家的血脉之系,命她逃离上京,陛下才对她网开一面。
如今回想,她真是愚笨可笑,一度竟信了陛下之言。
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定会借陛下之手将她除去,又怎会留她活命一条……
在朝野之上,陛下拿楚大人毫无办法,便以她作诱饵威胁,使着卑劣无耻的手段。
往后的几日,那歹人仍会定时来屋中喂水,她挣脱不开,双目始终被蒙,只感受着白昼黑夜更迭,浑然不知已过了多久。
许是过了半月,亦或是将近一月,她已渐渐忘却时日。
好在送水的恶徒暂且不会将主意打至她身上,她应是未有性命之忧,只需将这日子硬生生地熬下,总能熬到可逃出时。
然而她还是小觑了那贼人的贪色之心。
此日艳阳高照,屋门被轻缓而推,隔着眼布仍能感到光线刺目,温玉仪照旧被入屋的壮汉灌了清水,喘气之际,便觉危机迫近。
蹲于身前的歹人忽地猛扑而来,低笑着撕扯起裙裳,一声声布料撕碎之音响于茅屋中。
她惊恐万状,想挣逃却无计可施。
大汉扳回女子转头而避的桃颜,轻拍着玉颊,在她耳廓旁俯首轻笑:“小娘子,我日日来给你喂食喂水的,你总要回报我一些不是?”
艰难地一动被缚的双手,她婉声回言,一言一行都显着可怜万般:“爷莫说笑了,小女被你们这般绑着,何处都去不得,又如何能报恩呢……”
“你若想报偿,这还不简单……”大汉已觊觎良久,想必是忍耐到了极致,见近日送水无人看管,终是按捺不住了。
“今日就从了我,让我尝尝小娘子的美色……”
“爷擅自行事,不怕被主子问罪?”温玉仪惊慌中念及大汉所惧之人,赶忙佯装镇静地问道。
“怕,当然怕,”就此笑得更是欢畅瘆人,那壮汉继续扯着素雅罗裳,浅眯着眼,发了狂一般将覆于玉躯上的布料撕得粉碎,“可小娘子秀色可餐,我甘愿于牡丹花下死……”
“小女身染重疾,当真使不得!”
这狂风骤雨之势欲将她推入深渊下,无人能遏止,她情不自禁地颤声呼救,却始终想不出有谁会前来。
衣物凌乱又残破,她低声哀求,没了他法,溢出的清泪浸湿了杏眸前的黑布,极度惶恐不安着。
“爷行行好,饶过小女……”
大人已回京多日,纵使被陛下胁迫,也断不会因她毁去多年揽下的朝中权势。
权衡轻重,他明彻在心,换作任何一人都会如此作择。
兵戎相交声忽于院落中隐约传来,混杂着凄厉喊叫飘荡至上空回旋。
她细听长剑划破冷风,剑芒所至之处带起一片哀嚎。
屋外响起一阵噪杂,壮汉闻声站起,见一道阴寒身影缓步行来。
来者如同从黄泉为索命来的恶鬼,杀意四起周遭。
见此景,双腿不禁软下半分,面布刀疤的壮汉后退一步,扬声道:“你是何人?胆敢……”
“快擒住他!”
锦衣公子执扇高喝赶来,身后几名恶徒顺势提着大刀上前,却在几瞬后又没了动静。
寒光凛凛,闯入之人冷哼一声,杀心四溢开来。
壮汉随锦衣公子猛然下跪讨饶,狰狞的颜面露出了惧怕之色。
“大爷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
可话还未言尽,长剑已贯穿二人身躯。
殷红鲜血顺剑锋滴落而下,一滴,一滴……
血腥之息弥漫四周,院落沉寂,那可怖的杀意似也退了。
温玉仪惊愕未歇,局势变化来得突然,不知来人是敌是友。
他不言,她也未敢开口。
忽而想起自己乃是衣不蔽体,心下太是难堪,她往草堆处挪着娇身,竭力羞愧地遮掩,压抑着方才所受的恐惧。
面前人影依旧不语,轻柔地将一件氅衣披于她身上,随后蹲至身侧,不紧不慢地解落绳索。
此人是有意为救她而来,她莫名笃定,唯觉这一人她应是熟知不过。
“敢问恩人是……”
温玉仪启唇轻问,话至唇边,束缚双手的绳索已落。
身旁男子一语未说,已走了远。
他解下草绳,偏偏未解双目前的布条,待她自行而解时,院落内已不见他的踪影。
他是刻意不让她见着,不愿她知晓是何人相救……
他究竟是谁……
院中歹人皆被一剑刺穿,鲜血染遍杂草荒木,温玉仪取下眼布时,瞧见的便是这景象。
那人身手利落,却非是楚大人的行事作风,此番看来,倒更像是那长久未见的浩然刚直之影。
她拢紧肩处宽大氅衣,衣物极不合身,便觉此袍衫是那男子从屋舍搜寻来的。
狭小院落充斥着森冷与萧索,心绪逐渐沉静,她疾步欲离,倏然瞥见一角的荒草边静放着一支发簪。
她蓦然一怔,静望那桃花簪出了神,料想是适才那人出剑时无意间掉落。
可所望的花簪如何会……
如何与她曾经在街市肆铺上望见的那支极其相似……
她回忆着那发簪被楼栩买下相赠,之后就被王府中的一名女婢摔断了。
彼时惋惜了好久,她当初可是喜爱极了那桃花状的簪子,但它又为何会出现在此……
是楼栩……
方才来解救的那一人,是皇城使楼栩。
僵愣半刻,拾回花簪入了衣袖,她忽感心乱如麻,疑惑着若是楚大人来人救,她又会有何等心绪……
然她转瞬再想,大人分明要去谋权夺势,谋夺江山后还要予她不少好处,怎能因儿女情长误了大事。
落日随山影归去,疏影横斜于清水湖面,千思万绪不得清明。
不闹不扰地行回香坊时,温玉仪见平日随行左右的丫头红肿着双眼,朝她一遍又一遍地打量。
剪雪震颤着望主子衣衫褴褛,全身仅以一件氅衣相裹,玉肌上沾了污垢与尘土,哪有丝毫大家闺秀之样。
“真的是主子……”
才说出几字,剪雪便泪如雨下,清泪猛地夺眶而出,再是止不住:“主子失踪整整一个月,奴婢深夜都未敢合眼,今日可算是等到主子了……”
她平静地走入坊内,沿着回廊行向寝房,将遭遇之事道得风轻云淡:“被人持质了,困于一处院落,好在能够侥幸脱逃。”
“劫持主子的是何人?”
丫头边在一旁拭着泪水,边关切地问,一想主子无故所受的欺辱,便想将那些恶徒大卸八块。
“我也不知,此时还困惑着,”端步回入雅间,又命人备上温水,温玉仪在柜中寻了件浅素罗裙,轻声回应着,“不过歹人皆已丧命,暂且应不会有性命之忧。”
赫连岐闻讯赶到闺房时,见美人已更了衣。
想她曾是在去寻他的途中被劫,他便懊悔多时,此刻看她平安回府,终于定了心神。
抬袖一拭额上残留的细汗,赫连岐眉宇微展,心有余悸般商谈道:“未来这一二月,美人莫再出香坊了,实在让小爷我惊出了一身汗。”
一见这放浪形骸的公子,迫使丫头行那房事一说再度闪过万千思绪,她微凝眉眼,愠怒随之翻涌:“我还未找赫连公子算剪雪这笔账呢!我的婢女,公子如何能欺辱?”
“冤枉啊!我顺从的可都是小美人之愿,怎到了美人口中,便成了霸王硬上弓了?”闻言顿感糊涂,赫连岐疑惑地一望旁侧丫头,不明这来龙去脉。
剪雪见此情形慌忙避开目光,将头垂得极低,良晌半吞半吐道。
“原……原本就是,公子怎能不认账……”
此情此景就彻底让她了悟,丫头与她道了谎。
赫连岐从未强迫,两厢情愿之举,不谈对错之分。
分明二人心甘情愿,丫头何故诋毁……她不想细思,也不愿深究,被困于茅屋太久,眼下只想安寝上几日,不让任何人来扰。
第70章
大人败局已定,命悬一线。
一木桶的清水被抬了进来,
温玉仪见温水已备好,便淡然唤眼前二道身影出屋去:“你们二人之事,事非关我,
往后我再不多管了。”
“主子要怎般……怎般才会原谅奴婢?”
剪雪着急万分,急赤白脸地抬袖拭泪,
实在担忧主子将此事记恨。
“关乎你的终身大事,
你自行决断,”转眸瞥望一侧郑重而立的公子,如此一看,与丫头倒是有般配之处,
她轻浅一笑,意在早作了谅解,
“既是两情相悦,你何苦要说是赫连公子迫使……”
“奴婢是怕主子责怪,怕主子……也对公子有意,再是不理奴婢,”泪水依旧盈盈而落,剪雪涕泗滂沱,几霎过后,
失声痛哭了起,“哪知主子这般袒护着奴婢……”
退至寝房门外,
剪雪悔悟不已,深感此回是犯了大错:“奴婢愧疚多日,无从向主子坦白一切……”
她轻盈阖上房门,
示意丫头来日再道,
轻然落下一语:“若非被欺负,择取良人是你的私己之事,
你我仅是主仆,我管不上的。”
“主子……”剪雪欲再作解上几言,可轩门已阖,多说无益,便撇过头来埋怨着赫连岐,口中低喃。
“都怨公子……”
才觉方才是他说漏了嘴,赫连岐一举折扇敲了敲脑袋,半晌懊恼道:“言多必失,祸从口出,是我错了,小美人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过我瞧着美人那模样,应是未将我俩之事太放于心上。”回想她寡淡无澜的神色,赫连岐微拧眉心,迟疑问道。
“你不觉得……美人从外头归来便魂不守舍的?”
闻语,愁思又一涌眉梢,深知主子平素的性子,剪雪悔恨着自己,徐缓回语:“主子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在外受了欺侮……她从不与旁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