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炎跑得飞快：“你个丑八怪，人长得丑心也黑，天天偷我家东西，还来骂我妈！

    我妈人长得好心地善良，比你强了一百倍！

    我家的名额，愿意给谁就给谁，关你屁事！

    我小舅供我们上学，给我们钱，你对我们有个什么好？你给我什么了？

    你家的粪水，你宁可自己喝了你都舍不得往我家菜地里浇一桶！”

    隔壁许砚秋听到后哈哈笑，笑完后他又想哭，他想起以前顾景元和顾小曼被徐春梅虐待的事情。

    他走到门口，看到顾景炎正在遛狗一样遛徐春梅。徐春梅拎着棍子在后头撵，顾景炎一边跑一遍骂。

    他是个男孩子，骂人没那么多讲究，骂得又脏又难听。不能骂顾家人，他就骂徐家人，骂得全村人都来看热闹。

    顾耀堂乐了：“这小子骂人的花样比老子还多！”

    哪知顾景炎的苗头立刻对准自己亲爹：“爸，人家骂我妈，你还笑！你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以后人家欺负你我也在一边笑！”

    顾耀堂一噎，勉强加入战斗：“大哥，你赶紧回去，别闹事儿，这名额我卖给他小舅两百块钱的！

    你给我两百块钱，我就给你！”

    说起钱，顾耀祖立刻歇菜，想打感情牌：“耀堂，景田是不是你亲侄儿？你有好处想着外人都不管他吗！”

    顾耀堂撇撇嘴：“景田去考也考不上，笨得要死！你也不用去找大，咱们分家这么多年，各过各的。

    我还是那句话，你给我两百块钱我就给你。我两个儿子要上学呢，我工资不够，我得多搞点钱！”

    许砚秋明显能感觉到，现在的顾耀堂跟曾经那个摆烂的烂赌鬼有些区别，他有两个健康的儿子，腰板都直了很多。

    许砚秋默默地观看完了全程，心里有些酸涩，顾家有健康的父子三个，大房来欺负的时候也没有以前那么嚣张。

    他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心里默默对着天空说话：“小曼，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你找到云舟了吗？

    昨天我在大槐树底下说了话，老王有没有告诉你？”

    一场闹剧很快结束，很快，赵玉发拎着一堆东西赶了过来。

    “姐，姐夫，两个外甥要去上学了，这是我给他们买的东西。”

    赵玉莲客气：“玉发，你挣两个钱不容易，别总是给我们买东西。”

    赵玉发毫不在意：“姐，你们帮我解决了最大的心愿，这点东西算什么。”

    旁边顾景炎开心地翻小舅带来的东西：“小舅，别高兴太早，把国栋叫过来好好学，不然考不上可丢人！”

    赵玉发一拍大腿：“你说得对，我等会儿就回去。”

    顾耀堂哼一声：“玉发，为了你，我可把我大哥得罪狠了！”

    赵玉发再也没了之前一脚把姐夫踹进鹰潭时的霸气，陪着笑脸给姐夫点烟：“姐夫，刚才的事儿我知道了。

    你放心，虽然我现在没法一下子掏两百块钱给你，以后两个外甥上学，长年累月的，我肯定要支援他们。”

    顾耀堂拿腔作势地嗯一声：“这才像亲舅舅。”

    赵玉发笑：“姐夫放心，我说过的话，从来都不蒙人。”

    在顾家坐了一会儿，赵玉发回去就把儿子拎了过来。

    可怜赵国栋上学时就没学多少东西，被顾家两个表哥扯着头皮学习，开春后和许墨春一起勉强踩线考进了技校。

    许砚秋松了口气，大哥终于有正式工作了。

    至于妹妹和赵国栋的婚事能不能成，许砚秋没有干涉太多，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因果。

    最高兴的要数赵玉发，他儿子有正式工作了！他再干点生意，家里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他是高兴了，顾耀祖和徐春梅天天背地里诅咒赵玉莲早死早超生。

    夫妻两个骂人的时候被顾景炎听到了。

    顾景炎气得要死，他本来又想去骂街，被顾耀堂拦住了：“你个傻种，你要考大学的，你跟她个蠢婆娘骂什么，你去叫你小舅来。”

    哥儿两个一起去找小舅告状，赵玉发这次不客气了，立刻撸袖子赶了过来，堵在大房门口骂了整整三天！

    骂完后，他回家送儿子去技校上学，顺带给两个外甥也准备了新衣服新鞋子，还给了小哥儿两个一些钱。

    顾景炎已经没心思管家里的事情，他没有上高一，比他哥顾景元总是差了些。

    许砚秋一边上学，一边还干了件让人看不懂的事情，他请赵玉发把顾景华叫去当帮手。

    刚开始赵玉发不想答应，他嫌弃顾景华性格阴沉。

    连许德贵也觉得儿子有些多管闲事。

    许砚秋连着往赵家跑了两趟，还许诺以后去庐州后帮赵玉发找好货源。

    赵玉发想了两天后答应了许砚秋，主要是他不想得罪许砚秋，这孩子总是能先一步帮他发现商机。

    反正他也缺人帮忙，带上就带上吧。16岁的小崽子，不听话多揍两顿就好了！

    刘翠花当天往许家和顾家各送了两只老母鸡，王香萍和赵玉莲本来想退回去，孤儿寡母的，谁忍心吃她的东西。

    许砚秋让两家收下老母鸡。

    顾景华晚上悄悄来找他，许砚秋看着站在门口的顾景华，情绪有些波动。

    他忽然能明白当年顾小曼一直做烂好人的心情，当你能预测一些人的命运，而自己又有能力搭救的时候，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他承认，拯救别人后他会有成就感，哪怕这个人没有任何感谢，他心里也会高兴。

    这是对命运的抗争。

    105-小秋寻妻

    顾景华不是个擅长表达的人，嘴巴动了许久才说了一句话：“小秋，谢谢你。”

    许砚秋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景华，好好跟赵叔干，好好孝顺婶子。”

    顾景华嗯一声，他看着比他高了半个头的许砚秋，问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问题：“小秋，你为什么一直帮我？别人都嫌弃我，骂我。”

    许砚秋笑了笑：“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但不能随便认命。婶子她很爱你们兄弟，她完全可以丢下你们两个去嫁人，但她没有。

    不管别人怎么诋毁她，你要好好孝顺她。”

    顾景华的眼睛变红：“小秋，我妈不是坏人。”

    许砚秋嗯一声：“不管她是不是坏人，你都要好好对她。不要在意外人对你的评价，等你事业有成，你会发现那些蠢人对你的评价屁都不算。”

    顾景华听懂了，他强行把眼泪憋回去，对着他笑了笑：“谢谢你小秋。”

    许砚秋也对着他笑了笑：“你得空的时候帮我做一件事情。”

    顾景华忙道：“你说。”

    “帮我看好镇上路口那棵大槐树，不要让任何人砍那棵树。”

    顾景华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仍旧点点头：“我会的。”

    “那没事了，你快回去吧，我要睡觉了，明天我还要去学校。”

    顾景华诶一声：“等你考上大学，我给你送厚礼。”

    许砚秋笑起来：“好，等你发了大财，请我吃满汉全席。”

    二人说了几句话，各自回家。

    安置好了顾景华，许砚秋还惦记隔壁技校的事情。

    某个星期天下午，他拉着顾家兄弟去隔壁技校看兄长和赵国栋。

    一进校门，许砚秋就看到跟在赵国栋身后的冯裕安。

    许砚秋回去后组织班里的男生搞了个篮球联谊赛，与隔壁技校一起打球，这才跟冯裕安渐渐熟悉起来。

    冯裕安压根没想过考大学，许砚秋一再怂恿他，还答应给他辅导。

    听说要考大学，许墨春和赵国栋跑得影儿都没了，合伙把冯裕安推过来“受罪”。

    就这样，冯裕安硬被许砚秋拽着考大学，学的一个头比两个头还大。

    第二年，不出意外，冯裕安和顾景炎一起落榜。

    顾景炎是因为目标太高，可他只上了一年高中，差把火候。

    冯裕安是因为底子太薄，全靠许砚秋和顾景元给他开小灶。

    只有顾景元一个人顺利考上科大，而此时顾景元才16周岁！

    许砚秋也没考上，上学这个东西需要天赋，虽然他学了两辈子，但还是没有顾家兄弟天赋高。

    上工大他是绝对没问题的，但他想和顾景元做校友，去全省最好的大学。

    许砚秋决定再干一年，反正他年龄还小。

    第二年，18岁的许砚秋和17岁的顾景炎一起考上科大，冯裕安顺利去了煤矿大学。

    上大学临出发前，许砚秋干了件得罪人的事情，他把黄越明和前女友藕断丝连的事情告诉了金书记，然后拍拍屁股离开了龙湖镇。

    到了大学，许砚秋安顿好后就要一个人出学校。

    顾景元不放心他：“小秋哥，你去哪里啊，我陪你一起去吧，你对这里不熟悉。”

    许砚秋没法跟他说，他闭着眼睛都知道庐州有多少条街道：“没事的景元，我认识路。”

    顾景元拦住他，犹豫片刻后小声道：“小秋哥，你是要去找小曼吗？”

    许砚秋微微摇头：“小曼出国了，最近几年不会回来，我去找我另外一个朋友，你别管我，我认识路。”

    顾景元不敢再拦着他。

    顾景炎将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哥，你管什么闲事，小秋哥本事大着呢，说不定又去找什么朋友。”

    顾景元笑着骂弟弟：“快闭嘴，别瞎说！”

    顾景炎瞅了瞅学校：“哥，我终于考上大学啦！”

    顾景元笑：“考上了考上了，分数比我去年还高！”

    顾景炎抬起下巴：“以后我要在这里留下我的名字！”

    那头，许砚秋一个人悄悄去了庐州某所初中，他记得薛文蕙就是在这里上学。

    恰好赶住放学时间，学生们一群一群往外走。

    许砚秋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口，一个都没错过。

    没过多久，他看到一个熟人，年少的伍泽培。

    许砚秋冰冷的目光从小胖子身上掠过，继续盯着大门口。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等到所有学生离去，他也没看到薛文蕙。

    许砚秋在心里安慰自己，可能今天没来吧。

    一连三天，他每天都过来蹲，仍然找不到。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学校，任凭顾家兄弟怎么问，他都是一言不发。

    许砚秋想了一夜，第二天又去薛文姝就读的高中。

    他看到了薛文姝，可是依然找不到薛文蕙。

    许砚秋整个人憔悴的不行，回去后依旧一言不发。

    等他再离开时，顾家兄弟非要跟着他。

    他也懒得跟他们多说，一个人去了省电力局生活区大门口蹲守。

    大院里人来人往，许砚秋认出了很多熟人，包括他曾经的岳父岳母。

    顾家兄弟在不远处蹲着窃窃私语。

    “哥，小秋哥到底在找谁啊？”

    顾景元摇头：“不知道，我们别问，小秋哥做事有自己的计划。”

    顾景炎叹口气：“我是担心他，他从小就心思多，动不动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以前我听人说，心思多的人，容易伤身。”

    顾景元盯他一眼：“闭嘴！”

    顾景炎缩了缩脖子：“不是我多嘴，你不知道，小秋哥晚上半夜都没睡，眼睛都熬肿了。”

    顾景元闷声道：“他不说，我们就陪着他。”

    许砚秋蹲了三天，还是找不到薛文蕙。

    最后一天，他快要绝望了，将脸埋在双膝中默默流泪。

    难道薛家也少了个孩子吗？

    想到这个可能，许砚秋心里非常恐慌。

    后面一阵子，他疯了一样把省电力局子弟可能上的初中全部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很快，国庆节到了，许砚秋背着包回了龙湖镇，一个人坐在大槐树下说了很久的话。

    顾家兄弟一直跟着他，不管许砚秋做什么，兄弟两个都默默陪着，远远地看着他，什么都不问。

    就在许砚秋彻底绝望的时候，隆冬的某个下午，大雪纷飞，他和顾家兄弟一起去学校外头。

    在学校门口，他看到一个小女生背着大大的书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前走。

    106-他的声音好熟悉啊

    许砚秋立刻停下脚步，前面的小女生也停下脚步，二人互相看着对方。

    顾景炎笑起来：“小秋，那个小妹妹怎么一直盯着你看？”

    许砚秋的鼻头发酸：“可能，我们认识吧。”

    他抬脚跨步往前走，慢慢到了小女生面前，微微俯身看着她轻声问道：“小妹妹，需要我帮忙吗？”

    薛文蕙抬头看着眼前的大哥哥，瞬间眼底湿润起来，他的声音好熟悉啊。

    她忍不住抬起头问他：“我们是不是认识？”

    许砚秋的手微微发抖，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看着眼前还带着稚气的小姑娘，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下来：“可能以前认识，现在也可以重新认识。

    我叫许砚秋，今年18岁，在科大读大一。”

    薛文惠吸溜了一下鼻子：“我以前肯定听过你的名字。”

    许砚秋见她眼泪快要下来了，从兜里掏出自己干净的手绢递给她，对着她微笑：“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薛文蕙看到他手里的手绢，淡蓝色的，上面绣了栀子花，帕子的角落里绣了一个字：惠。

    薛文蕙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掉：“我叫薛文蕙。”

    许砚秋继续举着手绢轻声哄道：“文惠，别哭，你要去哪里？”

    薛文蕙取走他的手绢擦了擦眼泪：“我要回我舅舅家。”

    许砚秋恍然大悟，难怪他上天入地找不到她，原来她去了她舅舅家里。

    “你每天都路过这里吗？”

    薛文蕙继续看着他：“我肯定在哪里见过你，我听过你的声音。”

    许砚秋心里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他终于找到了他，难过的是她忘记了很多事情。

    不过不要紧，找到了就好。

    她既然觉得他的声音熟悉，肯定多少有点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