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坐在夏灵对面,吊儿郎当的样子。
夏灵盯着他瞧了一会,突然伸手?,抓紧左明镜的手?腕。她抓得重?,指腹直接贴近脉搏处按下去。
“哎呀。”纳兰搅动药碗,善意提醒,“公主,我二师兄在朱雀州不?搞对象的。”
左明镜那双桃花眼,美则美矣,就是带着讥诮。
夏灵的手?还是紧扣着,探查到那处肌理温热,脉搏有力跳动。
像个活人。
左明镜另一只手?握住剑,在桌下不?动声色动了手?指。外面夜风中晾干的一筐花生?突然被打翻。
纳兰停下搅药,瞧向庭院,她不?高兴皱眉:“怎么又刮风了?”
不?知?道是哪来的风把她精心挑选的花生?吹翻了,她又得去慢慢处理。
纳兰起身出了门。
左明镜歪头看夏灵:“直说。”
他补充:“你看我的眼神不?对劲。”
从他和夏灵见面起,夏灵看他的眼神就是提防又疑惑。
夏灵看他支走纳兰,挑眉:“你师妹不?知?道?”
左明镜便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事?。
“她知?道部?分?,但这和她听?到见到又是两回事?,我并不?想让她伤心。”
夏灵便盯着他的桃花眼,缓缓将事?情说清。
夏灵被一路追杀,但并不?打算逃跑,而是在朱雀州各地调查,探查更多线索。
她发现这里的矿石基本都被挖空,但是矿石数和世面产量对不?上。
而那些采空的矿洞又被封锁住,夏灵一个一个查,发现居然多是改造成了困住活人的秘境。
夏灵从一个秘境转到另一个秘境,她精疲力尽,转移法阵画错,阴差阳错,来了一处小山。
山中寂静,唯有两座墓碑。
夏灵瞧过去,一个写左盼归之墓。
而另一个,夏灵将藤蔓枯叶挑开,却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左明镜之墓。
*
“呵,见到墓却不?祭奠一壶酒。”
左明镜对她的叙述不?反驳,她所见所闻确实是事?实。
“哪有酒。”夏灵此?刻才有功夫整理自己的头发,“我这些日子一路逃命。”
“你是活着的吧?”夏灵又戳了戳他的手?腕。
“死了。”左明镜翻个白眼。
“你们在说什么死了活了的。”吱呀一声响后,门又被推开,纳兰抱着一筐花生?,这次她不?打算在屋顶晾晒了,她要放阳台。
纳兰噔噔噔又上了楼。
夏灵手?上有重?要信息,她可以倚靠此?来信任天一宗,她也只能信任天一宗。
“我不?求什么保障,不?求你给我财宝交换。”
夏灵盯着左明镜的脸,这种刚看过人家的坟墓,现在又看到活人的感觉太奇怪了。导致她心中有千万只猫在爬,太过好奇。
“你就讲一讲你的过去。”
“你搁这威胁我呢?”左明镜的白眼翻得利落。
夏灵怕她表哥,而裴若松无条件投降师姐,这条压制链左明镜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必要拿故事?交换,等裴若松回来了,夏灵自然会说出信息。
夏灵还是盯着他。
外面的月亮正圆,移到庭院中央。
左明镜懒洋洋抬眸,又低头盯着酒碗。
都回到朱雀州了,一笔经年旧账就要清算了,难道不?想找个人说说吗?
“没什么好说的。”
左明镜开了一坛酒。
*
数年前。
朱雀州。
银鞍白马,长?鞭落花。
穿最好的绫罗绸缎,骑最快的高头大马,抛最多的金币银钱,打马过街,公子哥们都是这么一路过来的。
左明镜无疑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他生?得俊美无双,桃花眼多情,行事?张扬肆意。
他今日的马球争斗又高调拿下赢家,刚刚从酒楼庆贺完。一桌少年人,数不?清的少年事?。这样的欢呼庆贺常有,又好似没有尽头。
直到朋友们餐尽说去花楼找姑娘时,左明镜果?断拒绝。
他从来不?入花楼,也不?爱与任何?一个姑娘交谈。
他身边一个可以近身的姑娘都没有。
“左兄,”有位公子哥笑起来,“你姐姐又要催你回家了。”
“啰嗦。”左明镜冷哼一声,拿起马鞭,也不?再搭理众人。
“左兄不?去也好。”另一个公子的声音欢快响起,“只要左兄在,不?管什么样的姑娘,眼珠子都盯在他身上,哪会看我们一眼呢?”
“哈哈哈也是也是。”一片应和声。
少年人们挤挤囔囔,又笑闹着去往酒肆花楼中,遥遥又喊左明镜下次再聚。
左明镜不?管这些吵闹,利落翻身上马,径直驾马归家。
天色已晚,左明镜的马越过一个小山丘。
果?然有个纤纤瘦瘦的姑娘在等他。
“弟弟,回家了!”
左盼归瞧见了红袍身影,立刻高高举起双手?,欢喜喊他。
左明镜下了马,只是瞥她一眼。并不?和她说话,直接入门。
左盼归仍旧欢喜,又是吩咐仆人把马儿照看看,又是提着裙子小跑跟在左明镜身后,说起今
依誮
日的莲子羹熬得好,她叮嘱多放了冰糖。
左明镜懒得讲话,而左盼归她只是跟在弟弟身后,自顾自讲着话,便觉得幸福。
左明镜的这个姐姐,与他长?得毫不?相似。
左明镜一双桃花眼,长?相俊美中带丝不?靠谱。个高挺拔,人群中耀眼至极。
而左盼归,眉眼细长?,说话轻柔。黑黑瘦瘦,掉入人群找不?到。
这个姐姐也从来不?去集市街头,她永远都待在家里,让她读书便读书,做针线便做针线,安静无声,却容易满足。
“我在酒楼吃过饭了。”左明镜语调没有起伏。
“这样啊。”姐姐的神情落寞几分?。
左明镜顿了顿,而后似是冷哼:“不?过那酒楼味道一般,我没吃多少。”,尽在晋江文学城
姐姐又高兴起来,立刻把一盏温热莲子羹端上来。
碗勺皆由?白玉所制,玉质温润。莲子羹晶莹剔透,呈现出琥珀色泽,其上一颗蜜枣点缀。
不?知?炖了多久,又等了多久,那桂圆与莲子都已然炖化,融合在一起,只是闻着,那股清甜淡雅的香气已盈满肺腑。
左明镜拿小勺舀着喝。
姐姐就坐在旁边,双手?撑脸,只是看着他吃饭,她的脸上便浮现出酒窝。
“你为什么不?去街市玩?”他问?,却不?期待新回答。
“我不?去外面。”她又这样说,“我在家就好。”
*
左明镜单方面与姐姐关系不?好。
这其中原因,并非仅是二人性?格不?合。
而在于?姐弟俩母亲不?同。左盼归并非左明镜母亲所生?,而是父亲带来的孩子。
左家有个大秘密。
父亲左贤是个普通的凡人。
而母亲尉迟醒,则是从朱雀州十族之一,魅妖族的前任圣女。
她美艳华贵,眉眼风情万种。
左明镜替母亲不?值得,都下嫁凡人了,这凡人居然还是个带前任孩子的,岂不?是对母亲不?忠诚不?公平。
而且父亲嘴严,怎么也不?提从前。他小时候问?为什么左盼归长?得和我们不?像,都被父亲打个哈哈带过。
左明镜偶尔把这事?向母亲抱怨。
而母亲总是先哄他要姐弟和睦。
而后温声强调:“我只是不?做圣女。而非因你父亲不?做圣女。”
朱雀州正统血脉十族,魅妖族排十族前列,族中有圣女,至高至洁,终生?侍奉神明。
圣女有一日,仰头看神像。
神像不?说话,不?回答,没有温度。
“我连神明都不?曾见过,他凭什么让我为他全心付出。”
她突然朗声问?其他人:“你们见过我侍奉的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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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一片寂静。
一群人不?敢答。
过了很久,有一个人小声说:“从未见过。”
她从那一刻下定决心,抛弃圣女身份,逃出族。
而后与左明镜的父亲成婚,隐姓埋名,在朱雀州郊外之地安家。
朱雀州中央以十族族人为多,周边以凡人为主。
十族内的血脉清洗行动如火如荼,只要不?是纯血,立刻处死,连带父母都要斩杀。
左明镜虽然是混血,但家在郊外,处处隐瞒,也算安稳。
只要不?被发现,他能安稳过一生?。
*
父母二人琴瑟和鸣,姐姐柔顺和蔼,唯有家中这个弟弟成天行事?张扬,肆意妄为。
一家子三?口都盯着这个弟弟,生?怕左明镜惹出事?端。
左明镜饱受宠爱,行事?愈发骄矜,但好在他内心是个有分?寸的,又有几分?本事?,小祸不?断但都成功摆平,大祸不?曾惹出。
这个家中,弟弟让人提心吊胆,但又最终心落实处,尚且安生?。
可是有一天。
一向安静的姐姐左盼归,却突然跑到了青鸟族。
54身死
朱雀州总是炎热,
处在永不凋落的烈日长夏。
今日却阴云覆压,那雨一直将下不下。气压低,空气中有凝固的水珠。,尽在晋江文学城
左明镜照旧与狐朋狗友喝酒看戏,
一直到傍晚才驾马归家。
今日唯一奇怪的是,街上突然出现了很多青鸟族人。
好友说,
这是青鸟族觉醒时的“血脉召唤”,但凡青鸟族人都想去高?台仰望。
左明镜非常嫌弃这一身鸟毛味道,深感?整个街道都有难闻异味。故而晚饭也没有胃口?吃,
回?家比平时还要早上几刻钟。
左家为了遮掩身份,
尽可能?低调,府邸在郊外?。
左明镜单手轻勒缰绳,轻巧越过丘陵,却觉四下安静,只闻草色间的虫鸣,
没有听见往常呼唤他的声音。
那声熟悉欢快的“弟弟,回?家了!”一直到他进?了门停住马都没有响起。
府前的灯笼已经挂起,左明镜将马递给?仆人。
他左右瞧瞧,那常年爱跟在他身后嘘寒问暖的身影还是没出现?。
“我姐姐呢?”左明镜诧异,他有些不适应。
老仆答:“小姐下午说去集市。”
奇怪,左盼归明明是不爱出门的性子,竟然一个人去集市。
左家父母这个月在外?地,
家中只有姐弟二人。
这是左盼归第一次没有喊弟弟回?家。
天色已晚,
这场雨没有落下来。府邸里愈加安静,左明镜终于感?觉不对劲,他再次回?到朱雀州中央。
朱雀州没有宵禁的规矩,
但今夜天气阴沉,街上空荡无人。
左明镜熟知每一条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