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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今天有雪,早点回?家。”
“弟弟,我今天炖莲子羹,你回?家时刚好炖好。”
可是,朱雀州的混血种绞杀运动开始了。
从前,只是在中央城池,抓捕十族中的混血。
而今,即便藏身在山野,也要被查清身份杀灭。
*
大殿之中。
朱雀州十族首领依次坐好。
中央坐了个白衣长者,衣袍上有仙盟标志。长者撇去杯盏中的茶叶。
仙盟长者问:“魅妖族的前任圣女?是不是不忠诚啊?”
有人低头不语,有人的视线投往魅妖族。
一派安静,无人回?话。
长者喝干净茶水,杯盏放桌子上一落,发?出轻响。
他笑眯眯的:“即便是出走,那也是魅妖族一份子嘛,该关心关心。那前任圣女?在何处,没有人知道吗?”
压力与目光,再次落到坐在中上位置的魅妖族。
魅妖族的现?任圣女?,正是左明镜母亲的妹妹。圣女?她低头,没有说话。
魅妖族长已经年老,垂目盘着珠串,也一言不发?。
但是却有人连忙给?长者添上茶水,那茶壶高?高?举起,茶杯注满,还贴心量量温度。
正是青鸟族族长。
青鸟族领主笑呵呵的,语调奉承讨好:“我来查,我来查。”
“您放心,只要她还在朱雀州的领土,定会查到。”
*
左明镜的父母惨死。
直到母亲留给?他的本命手串断裂时,左明镜都不敢相?信。
母亲如此强大,为何会死于一场偷袭。
或者说,为何会有一场完完全全,针对魅妖族弱点的偷袭。
自此,左明镜与姐姐一路奔逃,姐弟俩相?依为命。
左明镜与姐姐依旧有观念矛盾,二人性格不同,处事?方法不同。
姐姐相?对求安稳,她只想继续隐姓埋名,在乡野间努力活下去。
左明镜依旧想杀回?去。
杀回?中央城池,把参与绞杀运动的人全部杀死。
“弟弟。”
左盼归死死揪住他的袖子,目露哀求:“弟弟,我只有你了。”
她得到的一切都不容易,她是混血孩子,生来就有杀身之祸,被人厌弃。
舅舅把她带进?家族养大,给?了一个家。她只想加倍珍惜。
她小声一点,安静一点,老天就会不再夺走她拥有的幸福。
但她依然放左明镜走,放弟弟去做想做的事?情?,剩下自己每天在家中担惊受怕。
“我很害怕。我害怕你出事?。”
“我害怕你被领主欺负。”
左明镜只想谋反,报复回?去。
左明镜把一群半妖集结起来了,几次阻碍清洗活动。
他带着面具,遮住他那张过于有辨识度的脸。
他有几分本事?,有几分谋略。只是对于老谋深算的高?层来说,还是不够。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他多次成功,也多次死里逃生。
有一次他再度重伤,险些暴露时,魅妖族族长和圣女?在青鸟族大厅。
左明镜受了伤,躲在窗户下,胆战心惊,就要被发?现?,他想,发?现?就必然是死路。
那圣女?却是皱了下鼻子,看向窗外?。而后她转过身,往相?反方向走去,在大厅中央摔了套杯具,无端发?起脾气。
整个议事?厅的注意?力全被圣女?转移过去,巡查的护卫们也走起神。
而后左明镜趁此机会,拿血画了个转移阵法。
还差一点点灵力,就差一点点。
魅妖族的老族长,垂着眼。他的拐杖轻点地面,送出一缕灵力。放了左明镜一条生路。
*
那场战斗是在平原外?。
左明镜还记得,那应该是姐姐还活着时的最?后一战。
他始终不明白,青鸟族倒底是哪来的权力?又是哪来的资源?
左明镜想着这些问题,带着伤口?回?家。
姐姐不在家。
姐姐不会离开家。左明镜立刻追出去。
熟悉的私牢,他来过一次了。
姐姐是死在那个妾生女?的手上,那个和她同个父亲,命运却截然不同的大小姐手上。
每一个山野之处都会被搜查,哪有什么真正安全的桃花源。
左明镜和半妖们在围截军队时,大小姐闯入了姐姐藏身之处,带走了她。
左明镜来晚了一步。
笼子里血流尽了。
姐姐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笼子边,是一片一片的羽毛。
长出羽毛的周围,那血肉也被削下来,一片一片,薄到透明。
血一直在流。
姐姐的眼睛快睁不开。
“没关系的。”姐姐安慰,“我本来就不喜欢那些羽毛。”
她还在哄左明镜:“你也不喜欢对不对?”
左明镜不说话,绕过侍卫,把她背出去。
路很长。
从私牢到回?家,他没走过那么长的路。
天气再次阴沉,刮起风。
姐姐在他的背上,轻得很。
左明镜不时喊她两句,姐姐也应答着。
风依旧在吹,已是傍晚。
有很细微的水珠被风吹到她脸上。
她贴着左明镜的背,呢喃出最?后一句话。
“弟弟,下雨了,我们该回?家了。”
路还是很长,望不见家门。
左明镜又喊了姐姐一句。
没有人再说话。
*
左明镜将姐姐埋在山谷。
他埋葬姐姐后,最?后一次去刺杀领主。
层层把守的宫殿,修为深厚的领主。
果真如姐姐所?言,他死在领主手上。
唯一不亏的是,他可算是划破了那个大小姐的脸。
左明镜吊着最?后一口?气,奔逃回?来。
他捂住心口?,他的心脏被青鸟族的利爪剜出来,已经裸露,大半心脏捧在手心。
必死无疑的伤。
他死在姐姐墓前。
死在十九岁。
*
数不清度过多久黑暗的时间,也许是一刻,也许是一生。
左明镜咳嗽几声,睁眼。
他仍在姐姐墓前。
风依旧从地面吹起,带过新凿的尘土。
他能?闻到尘土气息,而血腥味已经消散。
旁边是个修仙之人,那人白胡子,左手一串佛珠,右手执剑。
“我是天一宗的人。”
这是左明镜与师尊的初见。
风哗哗作响,枯叶落到坟前。
“你救了我吗?”
左明镜嗓子嘶哑,他想,如果他能?得救,那些死去的同伴能?不能?也有生机。
师尊怜悯而慈爱地望他。
“不,你死了。”
“你是半妖。死在十九岁。”
师尊递过手,扶他起来。
半妖。有万分之一的几率,觉醒第二条命。
左明镜,就是这万分之一。
旁边是他被剖出来的心。师尊将它收好,后来将心炼化进?剑中,成了一把绯色的宝剑。
这是这世上最?璀璨美丽的一把剑,名为桥边红药。
“不要困于此,跟我去学本事?。”
“而今你是死过一次的半妖,也是重获新生的人。”
“你做我的弟子吧,重新修行,前尘皆忘。”
左明镜不动。
家仇身仇,都未曾报完。可他现?在的本事?报不了仇。
他生于此地,死于此地。
他也确实对朱雀州不再有感?情?了。
师尊陪他沉默。
“我恰好会一些占卜。”半晌,师尊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叹了口?气,又摸了摸他的头。
“我给?你一个承诺。”
师尊拿出铜钱,朝天一抛,落入掌心。
“只要你随我离开,领主终会死于你手。”
左明镜不言语,而后在姐姐墓旁又挖了一座新坟墓,放进?去自己的外?袍。
左明镜之墓。
“日后要把坟墓迁走吗?”师尊问。
他摇摇头。不必,姐姐喜欢故里。
师尊收走他,带他回?天一宗。自此,他就是天一宗二弟子,如获新生。
他跟在师尊身后,离开了朱雀州。
暮云如火,长路迢迢。
55成精
月亮在窗外不过偏移数寸。
一生的故事在方寸间已然讲完。
左明镜的酒还剩半坛,
他无所谓地晃晃酒坛。
夏灵扣在他手腕的指尖几次试探又最终松开。
“万分之一概率活下来。你真是从脸到运气都很得偏爱。”
夏灵咋舌,气氛倒不算沉重。
“别啰嗦。”左明?镜问,“快说你的信息。”
他打起来一个储音符,
录下夏灵说的话?,方便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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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直接和师姐交流。
“为什么不用留影珠?”夏灵戳戳那张符。
留影珠能留存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