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送了阿爹出门,不一会儿便听见隔壁的门响了,猜想定然是他要去上值去了。
虽不用像我阿爹一般日日早朝,可他一个新人,定然亦要比旁的大人早去的。
只不知他早食吃的什么?平日里累不累?有没有被旁人欺负过?
我心里有许多想问的,便在门口踟蹰着。
不想门却被拉开了,晏温迎着天边的第一丝光亮站在了我眼前。
身上是绿色的官服,绿色本就十分挑人,若是不好看且黑的人穿,便显得气色不好且更黑。
他穿上却有些温雅,越发显得面嫩。
他才将将十七,算起来还是个半大孩子呢!
「晏温。」
我喃喃叫他,看他嘴角扯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来,又赶紧低下头去。
「你这些时日是躲着我吗?为何?」
他的声音很轻,似只要吹过一阵风,便能全部都吹跑了。
「我怕你见了我就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了?」
「我同你实不相配……」
我头愈发低得抬不起了。
他不说话,在我以为他就要沉默着走出去时,我的发顶突然多了一只温热的手来。
「不若我出去再想一想?」
我立马抬头,一只手抓住他的衣摆。
「还是莫想了吧?」我讪讪笑道。
他慢慢笑开,眼尾扯出一个好看悠长的弧度来。
「日后莫要躲着我,原来什么样,还什么样就成了,我不是说过吗?你不用做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人,只做你自己就成。」
放在我发顶的手轻轻揉了揉,又慢慢松开。
我收回手背在身后,是真的有些害羞了。
「你近日可好?还适不适应?翰林院的大人可有磋磨你?」
「我上值的前一日你阿爹便去过一趟翰林院了,都知道我是他家的女婿,哪个敢欺我?」
阿爹竟然从未同我说起过呢!
「你等一等,有新做的白糖糕,你拿几块,饿的时候填肚子。」
不等他再说话,我转身跑进厨房,给他包了几块白糖糕。
待我从厨房出来,他还那样站着,天已然亮透了,光就在他背后,他眉眼温润,少了许多许多的冷淡。
原他真的就这样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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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过去将白糖糕递给他,他随手递了我一块玉牌。
「原是定亲那日要给你的,可你躲着没出来。」
是极普通的一块玉料,一眼便可以看出雕的人手法还生涩,一面刻得喜上眉梢,一面是「子期」二字。
「子期是我字。」
「不是及冠之时才取字吗?」
「我比旁人取得早些。」
后来我才知晓,他阿爹的字,便是这二字。
我将玉佩捏在手里,忍不住又捂在胸口上,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睑。
只这一时,我才真实地觉得我同晏温定下了亲事,如无意外,这一生,我便要长长久久地同他在一起了。
「晏温,你真好。」
我垂头轻声说道。
「傻瓜!」声音里分明带着笑。
他转身出了门,脚步些许匆忙。
我追出去傻傻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肩膀怎的就真的悄悄变得宽阔起来了?
只脚步再也没了往日的四平八稳,看起来急匆匆。
他沿着长长的巷子匆匆忙忙地往前走,很远后,远得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后,他忽然转身,冲着我挥挥手。
我亦使劲地冲他挥着臂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才放下。
我们似又回到了旧时,我去他家寻浮光玩儿,他闲了便来我家,阿爹在时便同阿爹说说话,阿爹不在便陪着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