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小学时就是这样。妈妈教我们互帮互助,上学放学都要一起走,我偏偏和同桌约了一起回家,把他冷落在一边。那时李鸣玉还没那么巧舌如簧,说几句话没人应之后就不再吭声了,低着头,攥着书包带往前走。
回家之后一抬脸,才发觉他脸上都是泪痕,耳朵和脸颊通红,眼泪透明地滴下来,昳丽可怜,可还是拉着我的衣摆不肯放开。
我那时也反省过自己做的是不是过分了,可妈妈罚我站在门外不许吃完饭时,那点懊悔也烟消云散了。
在餐厅说那些话单纯为了气李鸣玉,我并不想碰上宁珏。李叔送我到学校后便离开了,我去图书馆里泡了一天,这才回了宿舍。
宁珏的脸果然肿了,发亮,嘴角也破了。原本还勉强算得上入眼的长相,现在是看不得了,说话也叽里咕噜的,他抬手挡住脸:“青序,你别看我,太丑了。”
我巴不得:“你不去医院吗?”
“去过了,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养几天就好了。”宁珏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
我挤了两滴眼泪,很心疼似的,宁珏果然吃这套,盯着我的眼都直了,只顾着安慰我。
那张脸果然过了一周便好了七八。
脸一好便不安分起来,又表白了两回。我仍是回复得不明白,按老路子吊着他,兴许是那回掉的眼泪起了作用,他并不气馁,反倒更起劲。
但宿舍里其他人经过KTV那晚,几乎都明白了宁珏对我的意思,看着我们的眼光总带着古怪。
我原以为李鸣玉那样过得顺风顺水和骄傲的人,在知道心上人要同其他人恋爱后,一定不会放下身段再来找我。但李鸣玉却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般,仍是在微信里和我聊天。
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叫人不痛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使了太多坏,才终于遭了报应。
十二月中旬,大雪。我踩空了楼梯,右脚崴伤。
仿佛撕裂般的疼痛,我一瞬间出了冷汗。那时身边只有宁珏,也是他背我到了校医院。
我很少生病,上回进医院都忘记哪年哪日了,冰敷的时候仍是觉得疼,忍不住红了眼眶,旁边的医生很稀罕地说:“怎么男生还能给疼哭,跟小姑娘家家似的。”
宁珏急切地问:“还要去医院吗,是不是得住院?”
“不用住院,”医生回头去收拾器具,“休息几天就好了。”
李鸣玉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电话,刚接起,便听见他沉声:“你受伤了是不是?”
不等我回答,又问:“现在在哪儿?”
那天雪下得的确很大,飞飞扬扬,窗外的树也成了白。
不到半小时,李鸣玉出现在我眼前。
脚踝肿得不厉害,只是单纯地疼,裤子卷到膝盖处。我靠着床背坐着,李鸣玉先是看向我,目光继而落到了身旁的宁珏身上。
“小鱼。”我撑着床坐直,动作间牵扯到脚,又感到一阵尖利的疼,一时皱起了眉。
李鸣玉肩膀有雪湿的痕迹。他垂眼看着我脚踝上的冰袋:“脚崴了吗?”
“对,他今天下楼梯的时候踩错了,这才崴着了。
”宁珏忙说。
我清晰地看见李鸣玉的眼中闪过不快,努力忍住了笑,这才出声问:“怎么来得这么快?路上下雪应该很滑。”
李鸣玉声音很轻,只有我听得见:“因为我知道你疼了。”
我一时反胃,脑中突然浮现出了极为恶劣的想象——倘若我回头和别人做爱,那李鸣玉也会知道吧,感受到自己心上人在别人床上高潮,会是什么感觉?
“我没有事,医生也说过几天就好了,”我说,“别担心我。”
“回家休养几天吧,我可以请假在家陪着你。”
我自然不会同意:“学校里还有事,不好请假。”
“你们兄弟感情这么好啊,”宁珏浑然不觉,傻乐地看着李鸣玉,“他弟弟,我在学校肯定好好照顾青序,你放心!”
我忽然心下一动,轻握住了宁珏的手:“宁珏,你帮我换个冰袋好不好?这个都没温度了。”
宁珏脸到耳朵根腾地红了,受宠若惊地看向我,也握住了我的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这就去给你拿!”
“好,”我放柔声音,“那你快点回来。”
我刻意忽略了李鸣玉,冷落在他在一旁站着,直到宁珏关门离开后,这才看向他。
“小鱼,现在雪小点了,你也快点回去吧,”我微微笑起来,“这里有宁珏照顾我,你放心就好了。”
李鸣玉忽然半蹲下身,握住了我的手,抵在他的脸颊处,轻声问:“哥哥和他在谈恋爱吗?”
“嗯,”我不好意思地别开目光,面不改色地撒谎,“之前他又和我表白了一次,我就答应了。”
李鸣玉沉默下来,目光始终注视着我。他的瞳仁颜色很深,因而显得尤为纯澈,似乎能将人吸入其中,情绪晦涩不明。
“不过你不要和爸妈说,他们知道了会不高兴,可能还会找宁珏的麻烦,”我压低了点声音,露出点甜蜜的笑容来,“小鱼会帮我保守秘密的吧?”
“哥哥,”李鸣玉忽然说,“你翻过卧室里的那本书了,是吗?”
我愣了下,下意识地闪避他的眼神:“……没有啊,我翻你的书干什么?”
李鸣玉平静地看着我:“从酒吧回来的那个晚上,你也一点都不记得吗?”
我莫名紧张起来,手心不自觉地出汗:“我喝醉了,不太记得了。怎么了吗?小鱼。”
心里升腾出不太好的直觉,甚至有种即将被拆穿的不安。
门忽然大剌剌地推开了,宁珏拿着冰袋走进来,与此同时,我挣开了李鸣玉扣着我的手,欲盖弥彰地埋怨:“你好慢啊。”
“那边医生在忙,让我自己去找的,所以才慢了点,”宁珏坐到了床另一侧,小心翼翼地替我换冰袋,“青序,你还疼不疼啊?”
我摇摇头。宁珏动作不甚熟练,总是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地碰到我的脚,我很怕痒,极力才忍住不动,又侧过头看李鸣玉,却发觉他的目光也落在我裸露在外的脚上。
“小鱼,你回去吧,”我催促他,“你学校里今天应该还有课吧?这儿人太多,要是吵的话,等会儿护士会说我们的。”
窗外雪色浓郁,惨白地陈列出单调乏味的建筑,晦暗地投射下来。李鸣玉低垂着眼睫,微微抿了抿嘴唇,轻声应了,说:“那我先走了,哥哥。”
颜
第26章26
我有个喜欢的人小
李鸣玉离开前看我的眼神微晃,透映雪色,有种破碎的美感。
他从小到大没碰过什么挫折,几道坎都是跌在我身上了,非得摔得头破血流才肯回头吗?
蠢死了。我想。
脚崴得不严重,过了几天便没那么痛了,能正常走路。
妈妈打视频电话的时候,我刻意没有露出脚踝来,怕父母担心。然而妈妈在周末的时候还是来学校看我了,带着水果零食,一想想,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学校看我。
我特别开心,忽然想起来:“你们怎么知道我受伤了的?”
“要不是小鱼和我们说,现在都还不知道呢,”妈妈轻声斥责,“你这孩子,下楼梯下回得看着点,别老走神。”
我顿了下,依旧笑着点头。
李鸣玉,为什么哪里都有你?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宁珏对我太殷勤,或者太亲密,表白墙上不知道是谁偷拍了宁珏给我系鞋带的照片。宁珏的脸很模糊,只有我的面容是清晰的。
底下有人评论:他们是同性恋吗?
没有什么污言秽语,但还是招惹了学校里很多人的目光,弄得人不痛快。
甚至有一次,我刚进厕所,里面的男生认出了我,飞速提上了裤子,好像我看他两眼,他会掉肉似的。
我不介意宁珏的追求,但我厌烦这种别人无处不在的窥伺。
脚好了之后,我便有意无意疏远了他,不肯再和他一起走,毕竟他在我这儿的价值也微乎其微了,宁珏只以为是我在乎别人的目光:“没关系的,现在大家对同性恋的接纳程度很高的,青序。”
“是我好像还是接受不了同性恋,”我自责地垂下眼,眼睫微颤,轻拽住了他的袖子,“我没办法和你谈恋爱,但你对我很重要。我不想因为恋爱与否疏远我们的关系,那样我也会难过,我们以后还是很好的朋友,好不好?”
宁珏见我哭了,手忙脚乱地替我擦拭:“你别哭啊,好好好,你不想我们就回头再慢慢相处。哎,别哭……”
·
今年寒假我不用担心可能会和李鸣玉日日相对,他的养父母会接他回去过年。
不用和他睡在一间卧室里,不用装模作样地相处一个月。是个好假期。
一月初,最后一门专业课考试结束。我为了避开宁珏,特地提前交了卷,拉着收拾好的行李箱离开了宿舍。
心情的愉悦直到看到门口的身影时戛然而止。
李鸣玉穿着浅色的牛仔外套,手揣在兜里,像是明白我会在此时出现,明净的眼睛微微弯起,冲我笑起来。
我顿了下,还是拉着行李箱走了过去。
“小鱼,你们也放假了?”我温和地笑,“怎么不和我提前说一声就来了。”
那时我满脑子都在烦躁,竟然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李鸣玉为什么知道我是在那天结束考试,甚至会在那一刻走出学校。
“我来接你,”李鸣玉看了眼我的身后:“哥哥的舍友不来送你吗?”
我笑容一僵:“他、他还没结束考试,我提前交卷了。”
“是没复习好课本吗?”李鸣玉很不解的模样,“本科的考试内容应该不需要答一个小时以上吧。”
话语听着奚落,但眼神却是干净清澈,似乎只是在发问。
不等我回答,李鸣玉拿过了我的行李箱,笑了笑:“上车吧,哥。”
前头开着的还是李叔,这回放下了挡板,车厢里只听得见李鸣玉的呼吸。开着暖风,我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坐了没一会儿便热得出了汗,于是脱下了外套,搭在了腿上。
“小鱼寒假是不是不在家?”我问,“我记得之前说,叔叔阿姨要接你回去过年。”
李鸣玉点点头:“明天就走。”
我这才松了口气,假惺惺地扣住了他的手背,低声说:“那小鱼记得常跟我发你的近况,我会想你的。”
“好,”大腿上传来力度,李鸣玉自然而然地枕了上去,撒娇似的:“让我躺会儿,我在校门口等得好累了。”
我背脊挺得僵直:“……那休息会儿吧。”
半晌,李鸣玉忽然问,“哥哥还在谈恋爱吗?”
我敷衍地点点头,只盼着车开得快点。
“我也有个喜欢的人,非常喜欢,”李鸣玉眼皮微掀,安安静静地望着我,“一睁眼闭眼脑子里都是他,梦里翻来覆去也是。但我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怎么追求。哥,你比我明白,你教教我。”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我,无端的紧张让心跳快了许多,下意识地闪避他的眼神:“呃,我、我也不太会。”
“我写封情书给他,好不好?”李鸣玉温柔着说。
我几乎要撒不下去谎了:“应该……应该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