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会再有今日,无论?如何打着弯,对方都当是没?有听懂一样。
以至于有千般手段,也纾解不了心?口?郁气半分。
见谢辰敛眉静眸,久未开口?,楚千泽指尖蜷缩着,他抓着对方左手的力道也难免加重?,耐不住此时?的平静,唇色被咬的泛了白?,终究还是又补了两字。
“……谢辰。”
这一声又低又轻。
仿若从唇齿间轻轻挤出的一点委屈。
黑发雪肤,最尊贵的帝王在面前低了头,说的这般少?,却又像是说尽了一切。
谢辰数年来敲敲打打建起的心?防,碎的悄无声息。他起身,帝王离他的毫末之距被快速填平。
“莫要?逼我,给我些时?间。”谢辰没?有被帝王放软的姿势迷惑,攻心?之计算是被对方使用的炉火纯青,但他亦不是这般好糊弄的。
连谢辰自己?都未察觉。
此言一出,他再入赌局。
闻言,楚千泽愣了下,不等眸色暗沉,眉宇却被对方似有若无的蹭了下,暖热的温度几乎要?滑入心?坎。
可不等他凝眸认真看去,就听到谢辰温和道:“我们从头开始捋一遍,首先就如圣上所说,从国子监开始……”
圣上二字一出,之前还粘稠着滚烫着的气氛蓦然一变。
楚千泽抓着谢辰的手,也不由颤了下。
他气息倒是平静,“国子监如何?”
谢辰微微挑眉,“国子监是圣上将我塞进?去的吧,若无国子监,何处再见林青叶?”
“不,是定国公上奏请愿的。”帝王否认了这一笔账。
“那醉霄酒楼?”
“意外。”
“第一花楼?”
“顺路。”
楚千泽垂眸,在这种一问一答的气氛中终于松开了抓着人的手,低着眼与谢辰偶尔碰下额心?,注意全放在双手中属于谢辰的那只手上。
修长指骨上还绕着他的发,从指根一路缠到指尖,精细养出的墨色发丝根根分明,纠缠在一处时?也不显乱。
他看了一会,突然不是那么想?解开了。
谢辰下意识抖了下那只手,很快就掉了几根发,他沉吟想?着旧账,未曾注意因这一动作而轻轻蹙眉的帝王。
等他转眸要?再问的时?候,才发现楚千泽正以极慢的动作给他解着指尖上的发。
谢辰唇角下意识一抽。
“这般踌躇,不如剪了给我。”他随口?逗弄了一句。
楚千泽停下动作,认真想?了想?,“也可。”
但他好不容易才让谢辰不再挣扎脱手,一时?不是很愿意再起身与这人分开。
总觉得,下次转身再回?的时?候,手心?就凉了。
于是这手没?有撒开,人也没?有起身,犹豫着久久不动。
谢辰失笑,
“算了,还是不要?了,头发可不能随便去剪。”
他语中难免调侃意味,落入楚千泽耳中却又让他心?中微恼,刚才若是起身干脆些,此时?兴许能借着同样的由头,从对方的身上也剪下一缕。
结发两不疑,楚千泽轻垂了下眼,没?想?到他也会有信这一天的时?候。
于是,他解开谢辰手上发丝的动作愈发缓慢。
气氛突然温馨起来,却见谢辰侧首,唇瓣无意识掠过楚千泽额头。楚千泽手上动作微顿,谢辰却未察觉到异样,唇瓣含着习惯性的笑意,悠悠道了一句。
“那夜中药呢?”
当是某人的动作举止,可是冲着要?压人的来,哪怕事后是谢辰不尊礼俗占了大便宜,起初伸手挑破红线,心?中欲念起伏的,可不是他。
楚千泽神色从容,手中动作温缓流畅,唇色却莫名的红。他给谢辰摘了最后缠上去的发丝,才平静开口?,“最后是你犯上。”
说完,楚千泽撩眼斜睨了谢辰一眼,狭长眸尾一扬,有种摄人的威仪之美。
这种旧账硬要?掰扯,谁都逃不了好,尤其?对于眼前这位吃尽了甜头的家伙。
谢辰本意要?掰扯的就不是这个,他装模装样的收了话题,眸光流转间好似心?虚当日犯上,不等楚千泽心?弦微松。
就听谢辰问了他最不愿去想?的一幕。
“意外之祸。”谢辰轻轻弯眸,俊美面容微作沉吟,做出回?想?姿态,又补充了下一句,“两不相干的君子诺,圣上怎么就翻脸不提了?”
他用着那只被摘干净发丝的手,在帝王手心?轻轻划了下。
肌肤相触,楚千泽凤眸幽深,他几乎是下意识五指并拢,抓住了手中暖玉,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不是暖玉。
是谢辰的手。
这双手……曾在挥斥方遒间以文定江山,也曾在暖帐春宵中于身上作画。
抬手收画,早已铸就十丈红尘。
如今楚千泽本人已经被困死在红尘之中,便见不得谢辰这幅置身事外清算的作态,他指尖强硬扣入对方指缝,掌心?相抵着向后抵去,抬眸对着谢辰似是笑了下。
寒山冷雪,墨发红唇。
至尊之身,低头对着世人笑一笑就能迎来九叩首,如今为了一人笑,其?中藏匿着的何止恩宠,是不为人知的撩拨。
“谢辰,你与我清算这些有何意义,素来只闻夫妻吵了嘴床尾和好,还从未听过有人要?在床头去吵床尾事。”
十指相扣,楚千泽低头,启唇在谢辰这只一只被抓住的手上咬了一口?。
齿关?碾磨,他没?用上多少?力,却也足够留下一个浅浅的齿印。
最后的一丝怨恼,也就是这一个浅浅齿印了,咬了,好像就散了。
楚千泽还记得,他给出了两条路,如今唇瓣印上那道牙印,他给出了第三?条路。
“文臣武将你若都不做,那就做皇后。”
语气平淡,又似威胁。
帝王的骨头,终究软不到底。
第230章
重开科举
皇后??
平淡中暗藏危险的语句仿佛仍在耳边,
谢辰好气又好笑,他唇边扯了?扯,最终只?浅浅勾了?下唇,
因帝王随心?所欲而被折腾来回的恼意散的干净。
烛光早早就熄灭了?,谢辰侧头向着旁边看去。
乌云般的发堆砌着白日那?张淡漠威仪的面庞,雪般的肤色被衬出?另样惊魄的对比,
白日还能凉薄眉眼使出?百般手段,
如今也松弛下来,
随着轻浅的呼吸声,显出少有的安宁乖巧。
从来没有寝殿主?人离开?的惯例,
遑论楚千泽这样明面淡然暗中霸道的性子,几乎不用与谢辰多加商讨,
便定下来了?同榻一事。
谢辰前些时日睡够了?,乍然脱了?药性,
身体还没有适应过来。此时脑子里清明无?比,视线在身边睡的安静的楚千泽身上停了?一会,
微眯了?下眸,
不由伸手比划了?一下。
然后?毫不留手的捏了?一下对方腮侧。
流畅的脸部?线条,被捏着鼓出?一个弧度。
人看上去?是又冷又硬,皮肉倒是软的不行。谢辰暗忖,心?下莫名一松,
又松了?手。
这番动作,
对于常年?保持警惕心?的帝王来说,若是不醒才有问题。
谢辰饶有兴致的等着人醒。
楚千泽缓缓掀眸,
动作有些迟钝,
瞳眸映入外界场景时却是一片清明,静的像是一片湖水。
他面上还带着几分睡意,
撩眼看了?自?己睡不着也要?闹别人的某人,眸光似是定了?一瞬,湖水泛起涟漪。竟是微微近了?几分,又闭眸睡了?过去?。
谢辰有些怀疑,他伸手去?探,发现这人还真是趁着睡意还在,又睡了?过去?。
方才但凡开?口说上一句话,对方再度入睡都不会这般容易,谢辰无?声笑了?一下,收手时指尖勾去?了?楚千泽侧脸上的发。
将对方看了?个清楚。
开?国前几任的君主?或许都有几分天赐的福运在身上,王朝的新帝是连谢辰都要?喟叹一声的天生妖孽,可就是这样天赐的君主?,偏偏摊上了?他这样一个劫难。
这样想着,谢辰指尖在楚千泽浓郁眼睫上轻弹了?下,隔着最后?的一点距离,手指带起的风只?带着长睫颤了?一下。
这次人没有醒,仿佛方才看清了?身边躺着的人是谁后?,对方睡的更沉了?。
谢辰眉眼笑意沉淀出?莫名的情绪,他侧枕着,抬眼就能看见与他相对枕着的楚千泽。
看着看着,逐渐酝酿出?朦胧的睡意,谢辰轻轻阖眸,随着这股倦意睡了?过去?。
安静的夜中,两人的身体无?意识追逐着另一边的热源,不知?何时,泾渭分明的发丝,纠缠着碰在了?一起。
*
近来几日,阿柳过的颇为?无?聊,她一个自?幼在深山丛林中长大的蛊师,骤然进了?这皇宫,初时是因为?铺天的富贵而稀罕了?一阵,但呆的久了?,皇宫对她而言还不如刚进京都时那?条热闹的街。
可偏偏这几天当今圣上忙的不见人影,就连她亲手药回京都的谢辰都不见人影,想要?见上一面都难。
但是京都地杰人灵,这样的地方是瞒不住什么的,阿柳得知?谢辰的身份几乎是必然的。
她双手拖着腮,藏在树梢中,双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思绪飞向了?天际。
脑中想着前些时日,从旁人口中探出?的谢辰身份。
世人口中有名的枯木纨绔,她却想到那?日背光站立,如修竹般清挺世外人一般的男子,瘪嘴摇了?摇头?。
一个人究竟是草包还是内藏锦绣,看上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如此说的,定然是连面都未曾与谢辰见过。
但是定国公世子,世家舒家外孙,这两重身份叠字一起,不外乎惊天的富贵,顶尖的尊贵。
这一点在谢辰身上同样看不分明。
那?人虽说入了?草垛也是一副挽了?衣袖从容的作态,无?事还能朝人笑上一笑,但是从外却看不出?几分泡在锦绣堆里碰不到俗物的娇气模样。
阿柳在这陌生的京都之中,从坐着的这棵树上,看向层叠交错的宫殿,能想到的却只?有谢辰一人。
她只?认识这一人。
虽然没接触过多少外族人,但就这几日来说,这一人对她而言都像是撞了?大运气,轻易便将其余人都给比了?下去?。
思绪放空之后?又收回,阿柳向下看去?,她从刚才就注意到了?,那?个探头?的娇俏姑娘,在这处徘徊了?许久,也不知?皇宫之中,约的是友人还是情郎。
一眼就能辨出?不是宫中人。
不久,另一个姑娘提着裙摆而来,比不得南疆女子的肆意,跑动间仪态轻盈,另有一种美感。
阿柳新奇多看了?几眼。
两位姑娘碰面之后?就欢喜拉着手,阿柳也不看其他地方了?,竖着耳朵想要?去?听一些姑娘家的趣事。
入耳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谈论。
楚柳言拉着夏书意,她已然将前几日的纠结抛之脑后?,“反正不管你我谁说的是真,既然彼此间都有些事情想不清,那?也就没必要?非要?纠结是谁说的才是真的。”
“我们俩的话至少有一点对得上。”
夏书意也同样点头?,双方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大帝绝对是真的。”
她们压低声音,碰了?额头?,小?声笑道。
至于究竟是无?双丞相,还是前朝永安君,这一点以她们的见识,很难分辨出?来。
“不过在细节方面,还是你说的比较具体,连一些小?事都有记载。而我记得的都是历史的走向,你知?道广为?流传的史书通用的内容,只?有大脉络没有小?内容。”夏书意苦这一点很久,以前她若是想要?再具体了?解什么,只?能不断的翻找借阅。
楚柳言却道:“但我这全是故事一般,你也知?道。”她声音下意识放小?,说起这种事情,总是有种莫名的心?虚,生怕被人听了?去?。
“正常看小?说,第一遍看的都是两位主?角的感情发展,至于细枝末节的剧情发展,基本要?重刷的时候才会注意。”而她还是那?种,特别不注意背景剧情的人,以至于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一些不太好说细的感情戏。
真论一些正儿八经的剧情,还是要?看夏书意。
这么一说,两位姑娘对视眨了?眨眼。
如今竟是双方互补了?。
阿柳听不真切,她已经努力?竖起了?耳朵,但下方两位姑娘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事情,声音一低再低。
偶尔耳朵撞入几个模糊的字眼,但没有上下进行联系,也只?能不明所以。
阿柳最后?也只?是记住了?几个出?现过多次的词句。
“大帝、丞相、和什么君?”阿柳心?中复读,但就像是听故事只?能听一半一样,心?里难受的紧。
而下方两位姑娘相视一笑之后?,像是确定了?什么,彼此点了?下头?,身骨挺直之后?,再开?口终于像是正常的聊天。
夏书意认真道:“如果按照你说的,那?么提前离开?京都的谢世子,一日不回京,这个世界……按照你说的应该是剧情线,就一日不会向前推动?”
楚柳言犹豫道:“也许发生了?,只?是你知?道的,话本小?说中,主?角没出?现时的剧情,都是一笔带过的。”
所以中间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实在是有些说不准。
这个世界如此鲜活,没有一丝丝虚假的感觉,很多时候,楚柳言都有种被这个世界困住的恍惚感。
“你们在讨论谢家世子吗?他已经回京了?哦~”
俏丽女声尾音一扬,笑嘻嘻的语调中,偏偏让人感到一丝事不关己的冷漠来。
声音突然出?现,楚柳言与夏书意同时一惊,面对面站着的她们第一反应是向她们自?己的身后?看去?。
“我在这里。”阿柳脚尖发力?,膝盖勾着树枝,整个上半身倒吊着朝着她们挥了?下手,难为?她满头?的银饰,竟是一个都没掉落。
楚柳言率先回过神来,唇色都被吓褪了?几分,冷静下来后?端着长公主?的仪态,斥声问道:“你是何人?!”
阿柳反手撑着粗壮树枝,无?比灵活的几个挪移,从上方滑了?下来,直到她落地,身上各式各样的银饰才随风作响。
夏书意也是这时,才将注意完全放在这个打扮异常的女孩身上。
“不要?怕,我是南疆来的使者。”阿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