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俺被骗了!俺对不住孩子,俺现在没脸活着了……”大娘抱着女儿,撕心裂肺之后,是生不如死。
“看到了吧?真正疼爱你们的人,会比你们更没脸,更痛苦。
而你们那些父母,享受了你们带来的好处,吃你们用血肉带来的粮食,却在知道真相时弃若敝履,这与卖女求荣无异!”
桑宁轻咳两声,气息微喘。
霍长安的手,蓦然一紧。
眼眸惊痛,声音带了祈求:“别说了宁儿,等你好了再跟她们讲好不好?”
“嗯,再说几句,马上。”
那些女子已经全都泪流满面,刚才死寂的眼神已经变成了悲痛和羡慕。
羡慕那个大娘的女儿,有一个真心疼爱她的娘。
“为父母不慈,莫怨儿女不孝。你们这几年的付出已偿还生养之恩,今日他弃你们而去,亲情已断,以后再无瓜葛,从今日起,你们要为自己而活。”
“可我们怎么活呢?”她们茫然的问。
“有手有脚,就可以活!”桑宁声音又大了些。
“相信我,以后的西华城,将会是全新的西华城,只要你们心清目明,别受人哄骗,一定会活的很好。”
桑宁看了一眼留下的那些父母,没有再多说。
这些父母虽然留下了,但也未必是真心。
说完,桑宁的身体发沉,不再强撑。
霍长安将她横抱起,快步进了房内。
好凉啊,她的身体好凉。
凉的他的心不断往下沉。
真的是被河水泡的吗?真的是寒气入体吗?
他不敢想。
凌飞飞端着熬好的药进来,就看到男人坐在软榻上,隔着厚厚的被子抱着睡着的主母,头深深埋在她的颈中。
他弓着背,整个人身上,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哀气。
刚想放下药悄声离开,男人已经抬起头,眼中是不加掩饰的疼痛,还有哭过后的殷红。
他从不遮掩此时的脆弱,那是对主母深沉的爱意。
凌飞飞已经不会产生不切实际的妄想,只剩敬仰和忠诚。
但还是不免会心中抽痛,盼望着主母能快些好起来。
盼望着,她和主上能平安康健。
“静雅怎么样了?”霍长安问。
“受了些伤,但是都能养好的,主上放心。”
虽然霍静雅伤的也很重,但确实都能养好,凌飞飞也没具体说再让他担心。
霍长安点点头,让她出去。
他则端过药碗,一点点给桑宁喂药。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他才从房间出来。
外头墙根下,冯大力面朝墙站着,低着头像在面壁思过。
“你在干嘛?”
“主上……”
冯大力抬起头,好几道血痕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子,哭的稀里哗啦还不敢出声。
“静雅胳膊都骨折了,肿的那么胖,脚也伤的重……”
霍长安默了默。
“都会好的。”
是啊,都会好的,可是要是伤在他身上,他一声都不会吭,伤在静雅身上,他觉得疼死了。
“嗝……”冯大力打了个哭嗝。
霍长安眉头一皱,看看他全身包的布条,没舍得骂。
只道了一句:“出息!”
等霍长安走远了,冯大力才不服的擦了一把脸。
在心里嘀咕:你眼睛都红成兔子了,谁比谁出息。
去追那几个逃跑武僧的士兵回来禀报,其他武僧抓住后都含毒自杀,只有一个跳河逃窜,他们跑到下游也没找到。
正是那个大师兄。
真正的主谋,跑了。
如今,只能从这些受害女子和来嫖的富商身上询问些内情。
查查这寺院,还有没有其他勾当。
霍长安隔着屏风,一个个询问。
这一问,还真问出了东西。
消息足够让人震惊。
有女子说,以往有个客商说梦话,不经意透漏,她比某个城的佛女还要勾人心。
这说明,不止明水寺有这勾当。
还有抓回来的嫖客,说是好友推荐他来这的,来这可不容易,需要有足够的身家,还有人专门查验,查验通过才会引领过来,来一次交一千两。
这里神女一共二十名,全是大美人,又年轻又神秘,交一千两可以住五天,睡五个。
可比睡青楼花魁合算多了。
基本上来过的人都不会只交一千两,总要挨个睡完才走,走了下次还会来。
一人一千两,这五年来,佛寺不知敛了多少财,佛寺的密室里,却只搜出了两箱银两,其他的,都运到哪里去了?
本以为只是单个作恶,没想到是团体。
这幕后,有一只巨大的黑手在操控!
那个大师兄,也不是主谋。
会是谁呢?
这么一大笔银两能用于何处,霍长安唯一想到的就是招兵买马。
在密室,还搜到了一本未烧尽的嫖客名单。
只剩下十几个人的名字,来自各地,没有规律可循。
“派人把这些人抓来!”
霍长安气的踢翻了屏风。
虽然尚未夺得天下,时机不对,但他太愤怒了,一刻都等不及!
以前贵为侯府公子,虽也知道世道艰辛,百姓困苦,却也真想象不到,这世间,已经腐烂成这样子。
一路走来,见到的黑暗与肮脏,一次次刷新他的认知。
这又何尝不是曾经他们的失职!
他非得把这些佛寺一个个清刷,还世间一个清明!
第377章
不忘来时路
桑宁和霍静雅到底是女子,在冰水中泡的时间太长,损了身体。
霍静雅好一些,好好养一养,半年也就恢复了。
但是桑宁,太过严重。
军医轮流查看后,得出的结论都是,寒气入体,胞宫受损,经水不通,以后要受大罪,子嗣更是艰难。
“知道了。”
霍长安看着几个军医脸上的同情,发出一声森厉危险的警告:
“这些话,你们自己憋在心里就行。医术不行,别说出来让人笑话!”
军医们胆寒,低头不敢言语。
又听霍长安道:“本主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觉得主母若身体不好,养不了子嗣,会很可怜。
或许还想,以后若本主为帝,会有新人来替。
本主今日撂下一句话:霸业可抛,江山可弃,唯她,不负!”
“惹了本主不高兴,或许还能留你们一命,惹了主母,只有……死路一条!”
军医们惊的惶恐下跪:“属下不敢!”
桑宁动了动,睫毛轻闪。
霍长安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侧头对着一地的人低吼:“滚出去!”
桑宁睁开了眼睛。
她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觉得身体被掏空。”她蔫蔫的。
这次可真受了大罪了,以前那几次,虽然疼,但没有内里虚乏的感觉,但这次,没那么疼吧,却好像掏空的炉子,从里到外没点热乎劲。
“这次得养些日子了,是不是?”
“是。”
霍长安弯起眼眸:"你寒气入体,军医说要注意保暖,晚上睡觉最好抱着大火炉。"
“大火炉啊?”桑宁一下听出了他的玄外之音,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沿着衣襟就滑进去。
“哪里的火旺?”
“浑身都旺。”
“太旺了会不会把你自己烧死?”
男人垂眼,盯着衣服底下游移的手,喉结滚动,“你总欺负我。”
“谁欺负你,放心吧,不会让你烧死的,太热了我就掏一掏炉芯,把烧红的碳散些出来。”
看着霍长安泛红的耳廓,桑宁没心没肺的笑起来。
“掏炉芯多麻烦,我怕你累。”
男人凑上来,带着惩罚咬了她的耳垂,上下牙齿磨了磨,又疼又麻。
桑宁浑身一颤,缩起了脖子。
耳垂上似乎带了无数经络,带着电流涌遍全身。
看着女子苍白的脸浮现上诱&人的粉,男人目光幽幽,着了迷。
“多喝些水,火自然就灭了。”
声音低沉暗哑,犹如掺了一层细沙。
说完,他就准确无误印在那张微张的唇上。
……
许久之后。
男人抱着女人,脸抵在她的头上,一直不舍得放开。
“你怎么了?你这样我以为我快死了。”桑宁气喘。
亲了那么久,她差点窒息。
“别胡说!”
“那你有今天没明天的……”
“……”
还不是被你吓的!
“宁儿。”
他沉吟,用商量的口气道:“咱们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很多事你不用亲力亲为。
你是主母,二十万大军任意调遣,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想吃什么,只要吩咐一声。
别去自己冒险,别让自己劳累,好不好?”
桑宁一时没有说话。
霍长安马上又道:“我不是要限制你什么,我只是担心……”
“我明白。好!”
“那我,找两个丫鬟跟着你?”
“嗯。”
“宁儿,你不高兴吗?”霍长安敏感觉察她的沉默。
“没有不高兴。”
桑宁想了想,决定跟他坦白。
“四郎,我不是桑凝儿,你早就知道的对吧?”
霍长安点头。
“但是,你不知道我来自哪里。”
霍长安微微挺直了身子,目光认真。
她来自哪里,他当然不知道,但是那一定是个神奇的地方。
因为她是这样与众不同。
现在,宁儿是要告诉他了吗?
他很激动,心跳的快起来。
听着强壮有力的心跳,桑宁缓缓讲述。
“我,来自几千年后。”
这头一句,就让霍长安懵了。
听不懂。
“我出生在最好的时代,最好的国家,那里没有战争……”
一个古人,几千年前,封建时代的古人,根本想象不到后世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