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姑娘!”
霜袖想起盒子的事,连忙叫住她。
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霜袖觉得更熟悉了。
真跟她梦里发生的场景一样了,在梦里,她也是这样大声叫住了许月祝。
许月祝回头,看见长廊下的霜袖使劲朝着她招手。
她飞身轻点水面,落到霜袖面前,她朝着霜袖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在两个孩子来虚山之前,虚山莫说这样大声喧哗,就是人声也少听闻。
霜袖捂住嘴,眨了眨眼睛。
一时间情急,忘了入夜之后虚山不让喧闹了。
她松开嘴,看着许月祝道:
“月姑娘可还记得金宝的锦囊里有一个红木雕花盒子?”
许月祝抬眼看向她,“可是那个放了一个红果子的盒子?”
“对对,里面那颗果子会发光来着。”霜袖看着她道,“那盒子不见了,金宝说是我拿走了,可是我压根没这段记忆。”
霜袖看着她,“你有没有看见我把盒子放在哪儿了?”
许月祝看着她,嘴唇微张着,愣住一瞬。
“你不记得了?”
霜袖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明白了什么。
“这盒子当真是我拿走了?那我拿去哪儿了?”
那盒子可是孩子他爹留下的遗物,要是被她弄丢了,她可以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了,省得小崽子长大了会埋怨她。
“你将盒子给我,说是要用传送阵送到阿姐身边。”
许月祝看着霜袖,嘴唇微白,她勉强挤出一个笑。
“霜袖姑娘不必担心,盒子已经送到阿姐身边了。”
“那就好。”
霜袖松了一口气,她刚想问许月祝这么晚了去岸边做什么,许月祝便道:
“霜袖姑娘早些歇息吧,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许月祝朝着岸边走去,霜袖看着她的背影,挤着眉头。
她怎么觉得她好像有心事?
许月祝上了岸,朝着芦苇荡里面走去。她吹灭了手里的灯火,走到芦苇荡的最深处。
她蹲下身,赤手刨开湿土,拿出里面的盒子,盒子里面是一本小册子。
她连忙翻开册子,一页一页地往后翻。
没有。
上面没有写霜袖失去记忆的事。
许亚又一次在她记录之前动了她的记忆,没有记下来的事,如同过眼云烟,记不起也看不清。
这一次,许亚不仅抹去了她的记忆,还抹掉了霜袖的。
*
“阿爹!”
次日一早,金宝看见水镜里的溪亭陟时,惊得衣服都没穿,急急忙忙从床上爬下来,跑到桌子面前,仰头看着桌子上的水镜。
“阿爹你怎么在镜子里?不能出来吗?”
在金宝的记忆里,只有阿娘在镜子里,阿爹是可以出来教他写字的。
溪亭陟看着光着脚踩在地上的金宝,“天气凉了,不要光脚踩在地上。”
“哦。”
金宝转头跑回去穿鞋,穿完了鞋之后跑到屏风前,胡乱扯下上面的衣服,三两下套在自己的身上,也不管穿得对不对,他重新跑到溪亭陟面前。
“阿爹,我穿好了!”
他不会系衣带,衣服的衣带随意松开,另一边的领子还斜在肩膀上,像一个没人照顾又活得很粗糙的小孩。
溪亭陟看着他,“衣带系上。”
“我不会系衣带。”金宝仰头道,“阿爹出来帮我系。”
溪亭陟沉默地看着他,若是赤魂果还在,他自然能出现在他身边替他系衣带。
但是现在赤魂果在他这儿。
虚山是李杳她娘的地方,他无法用灵力把赤魂果送回去。只能等李杳灵力恢复了以后,再用传送阵把赤魂果送回去。
“他出不来。”
李杳出现溪亭陟背后,走到桌子前,刚要替自己倒一杯水,溪亭陟便接过她手里的水壶。
“我来。”
他拿过水壶,用灵力加热了之后才给李杳倒了一杯水。
水镜另一边的金宝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看看李杳,又看看溪亭陟。
“阿爹和阿娘在一起?”
溪亭陟刚要和他解释,金宝便道:
“你们不带福安玩。”
李杳喝了一口温水,润了润嗓子之后才看向他。
“阿爹和阿娘玩的东西,你还不能玩。”
她抬眼看向溪亭陟,脸上的神情分明没有什么异样,但是溪亭陟却也听出了她的意有所指。
溪亭陟笑了一声,“他迟早会听懂这些。”
“等他到了听懂的年纪再说。”
金宝傻愣愣地在桌子前罚站,不说话的时候宛如桌子旁边的凳子,左右他也只比凳子高出一点点。
小小的,又圆圆的。
他委屈道:“阿娘坏,不带我玩。”
李杳看着金宝,几天没通水镜,她觉得金宝又胖了一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银宝不在,他把银宝的吃的一起吃了的缘故。
胖得越发像包子了。
她的确坏,为了见溪亭陟,拿走他的赤魂果,不然现在溪亭陟应该站在他旁边。
溪亭陟看向金宝,“福安。”
金宝抬头看向他。
“不能说阿娘坏。”溪亭陟道。
“可是阿娘不带我玩。”
金宝蹲下身,抱着凳子腿,委屈巴巴道:
“阿娘还凶我,让我跪在地上,要跪好久。”
李杳看着水镜里抱着凳子委屈巴巴的孩子,抬眼看向溪亭陟。
溪亭陟看着她,无奈一笑。
“你罚我跪下我都不会有怨言。”
莫说三岁还不辨是非的孩子,即便李杳要他跪下,溪亭陟也不会拒绝。
李杳收回视线,看向水镜傻乎乎的金宝。
“他这副性子,若是不改,日后只能是任人揉搓的团子。”
是扁是圆,都由别人说了算。
溪亭陟看着抱着凳子腿,丝毫不知道大祸临头的金宝,看见他那双澄澈又黑白分明的眼睛时,溪亭陟顿了顿,道:
“倒也不见得,他会告状。”
第321章
“烫手的山芋留在手里会烫伤手。”
321.
比起沉默寡言,受了委屈一声不吭的银宝,金宝话多又嘴甜,很有眼力劲地会告状。
他知道李杳性子冷,也不想让李杳担心,所以从来不在李杳面前抱怨和哭诉什么。
但是在从小抚养他长大的溪亭陟面前,他小嘴叭叭,夫子打他他会说,许亚罚他他也会说,连李杳凶他,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金宝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李杳按上了“小碎嘴子”的称号,他坐在地上抱着凳子腿,看着溪亭陟和李杳道:
“阿爹和阿娘在一起,我也要和小椿生在一起。阿娘快把小椿生送回来吧,不然福安好孤独,晚上睡不着,吃饭也不香。”
溪亭陟看着他日渐圆润的脸,即便是自己的孩子,也很难同意他后面的半句话。
在柳州药铺的时候,他心里就只有吃食。
时常坐在药铺的门槛上,盯着过路的摊贩,看见小摊贩举着糖葫芦路过时,他会急得咿咿呀呀。
若非他不给他买糖,小家伙的乳牙就没有一颗好的。
“福安,你先站起身。”
金宝抬头看着他,老老实实地松开凳子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我知道,地上凉,不能坐在地上。”
金宝仰头看着溪亭陟,“我也想去找阿娘,找阿爹,不想跟着夫子学写字。”
他垮着一张小脸,“霜霜姨给福安找了好多夫子,夫子们都好凶。”
“是我让她给你找的。”
李杳看着金宝瞪大的眼睛,“你学不好字,兴许是以前的夫子法子不对,多寻一些夫子来,总能找到一个适合你的夫子。”
李杳的私心让她觉得金宝是一个乖孩子,她不觉得金宝学不好是金宝的问题,既然夫子教不好,那她便多找一些夫子来,总有人能把金宝教好。
太久没有看见过金宝写字,她俨然选择性忘记了金宝写字时的狼藉,也忘了她心里的乖团子在写字时是一只叽叽喳喳的雀,是一只到处小蹦哒的小老虎,他会是任何的动物,但不会乖乖坐在桌子前写字的小孩。
知道夫子是李杳找的之后,金宝呆愣地看向溪亭陟。
“阿爹。”
溪亭陟看着他,“福安,字若是写得太丑了,日后会被人笑话的。”
金宝又看向李杳,小声嘀咕道:
“可是我已经被阿娘笑了啊。”
溪亭陟转眼看向李杳,李杳端起茶杯,手指抚过茶杯的边缘。
金宝跪在地上,再次抱着凳子腿,脸侧着贴在凳子上,一脸生无可恋道:
“不仅是阿娘笑我,霜霜姨也笑,月姑姑也笑,连后山的南木爷爷也笑我。”
他又抬起脑袋,仰头看着溪亭陟:
“是不是阿爹教的不对,所以他们才都笑我。”
李杳放在茶杯边缘的手一顿,抬眼看向溪亭陟。
溪亭陟:“…………”
他慢慢道:“他的性子似你。”
金宝的确很像凡人时期的李杳,但现在的李杳听来,只觉得溪亭陟在说金宝写不好字是因为像她。
“我小时候并不似他一样懒散。”
金宝鼓圆了眼睛,双手拍在凳子上。
“谁懒?”
他看向溪亭陟,“阿爹懒么?”
溪亭陟看着他,“日上三竿才起床的人懒。”
“那肯定不是福安。”
小家伙跪在地上,圆脸上都是笃定。
李杳看着他的模样,有点想笑。
他都不一定知道日上三竿是什么意思。
哄着金宝穿好衣服,又让他乖乖去找霜袖后,溪亭陟才落下水镜。
他看向李杳,抬手将李杳脖子边的头发放在脑后,露出的脖颈上面有一些红印。
她脖子上面的是红印,但是溪亭陟脖子上面的是带血的牙印。
只不过他能用灵力修复,李杳却只能用头发挡着。
溪亭陟的手落在颜色最深的红印上,“今日可还要去泡温泉?”
“山下都乱成一锅粥了,你倒还有闲情雅致。”
李杳站起身,抬眼看向他道,“要是真这么闲的话,不如想个法子加固银宝身上的寂灭术。”
“他体内里有往生莲,往生莲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形成结界,若是往生莲形成了结界,我能感知到。”
李杳搭起眼皮子看他,“为何之前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知道。”
“溪亭府的术法,我如何知道?”
溪亭陟看着她凝眉冷眼的模样,喉结上下滑动,半晌后他道:
“这也并非溪亭府的术法,往生莲来自幽冥,此术法也少有人知。”
李杳刚想说什么,溪亭陟便凝眸,一手将李杳摁进了他怀里,另一只手戴上了面具。
下一瞬间,李杳背后的门被人急匆匆的推开。
“木长老!”
花长老阴沉着脸进屋,看见溪亭陟怀里的白衣女人的时候,顿在了原地,随即冷笑道:
“木长老倒是心大,这个时候还有心思逍遥快活。”
溪亭陟一手搂着李杳的腰,抬眼看向花长老道:
“花长老这是何意?”
花长老没有回答溪亭陟的问题,反而盯着溪亭陟怀里的女人,“木长老昨日才拿着赤魂果给赤舞献殷勤,怎么今日反倒抱着其他女人?”
“莫非木长老不是真心恋慕赤舞,把赤魂果给她别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