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苏晋柳朝明朱南羡 本章:第133章

    屋中,绯袍搁在高台之上,朱色映着晖,明明极艳,却深静异常。

    当年她离开都察院,曾无数次想重换这一身御史袍,而今愿景已近在眼前,她却迟疑了。

    绯袍如烈火灼然,她尊之重之,敬之畏之,若一夕穿上,岂可轻易褪下?

    苏时雨幼时磨难重重,伶仃孤苦,此生幸得一人,将她视为掌中珍宝,眼底明珠,心上月光,他为她夺天下,舍天下,倾尽性命为她风雨无间的生命洒下万丈光。

    她本不该是儿女情长的人。

    可若说此生有什么能与她的志并重,便是与朱南羡相守一生的心愿了吧。

    不知是不是这世间万物都讲究平衡中庸之道,情若太深,缘就浅了,拼了命要厮守终生,到头来,还是天各一方。

    那日分别,她对他说,你我之间岂在朝朝暮暮。

    其实亦是在劝自己。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暮暮与朝朝。

    日光更盛,流转在绯袍与官印,苏晋伸手触及其上。

    “时雨。”一旁忽地有人唤她。

    如今这院子,不必通禀便能进来的只有两人,覃照林与晁清。

    她方才想事情想得专注,竟不曾觉察他二人已回来了。

    晁清的目光落在绯袍与官印上,犹疑了一下,道:“刚才我与照林碰上陛下的侍卫阙无大人,他未避讳我二人,已将陛下的圣意说了。”

    苏晋“嗯”了一声,却没接着他的话头说。

    过了会儿,她问:“云笙,照林,你们日后有何打算?”

    覃照林道:“俺能有啥打算,大人去哪里,俺跟着大人,保护大人就是。”

    晁清笑了笑:“我在蜀地已住惯了,等翠微镇的案子了结,或许回到翠微镇,或许换个地方,重新开个私塾教学授业。”

    他顿了一下,终是问出口:“你……要回京了么?”

    苏晋垂眸不言,良久,她轻声道:“我还没想好。”

    绯袍缎面细如流水,摩挲在掌下,又自嘲一笑,“其实我亦没得选,只是心中牵挂一人,割舍不下。”

    晁清听她如此坦诚,亦淡淡笑了。

    “时雨,你还记得当初仕子案后,我与你分别前说的话么?”

    苏晋轻声道:“记得,你愿我能凭我所能,拨云见日,爱我所爱,恨我所恨。”

    晁清却摇了摇头:“不是这句。”

    他透过窗,望向远方:“那日我让你跟我走,说愿照顾你一生,你凭栏望向宫楼,迟疑了片刻,说你要留下来。于是我问你,在这深宫之中,你是否已有了牵挂之人。”

    “时雨,这些年,我不断地回想起你我分别当日的情景,我深知你是个果决的人,若想留下做御史,一刻都不会迟疑,所以我笃定你彼时的犹豫不决,只是因为一个情字。”

    “可如今看来,是我太过武断,看低了你。”

    “分别这些年,你我常常通信,你的每一封来信我都看过数遍,记得分明。”

    “我记得最初两年,你与我说你在苏州办案,去湖广治水,你怜悯百姓疾苦,心忧国事,壮志凌云,景元二十四年,你一力参倒朱稽佑,破山西行宫案,请立功德碑,令千百工匠自苦难中脱身,食有所依,名震天下。”

    “可是到了景元二十五年,你的来信上便不说这些政事了,甚至连自己如何都很少提及。”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朝局如旋涡,党派林立,你深陷其中,苦于求存,茫惘间失了方向,周遭除了生死盟友便是仇敌,阴谋纵生的皇权之下,大义反倒隐去了背后。”

    “我那时悔,心想当初为何不执意将你带走,心急如焚之时,甚至想就此上京与你同患难。只是,我独一人势单力薄,上京又能做什么呢?说不定还会反受人挟制,成了制衡你的把柄。”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一直恼你为何要选择留在宫中。”

    “直到今时今日,你我再重逢。”

    “我看到那个已经沦为罪臣的苏尚书,在看到百姓受难,官府欺民的时候,责无旁贷地辛苦奔波,以此为首位不惜陷入危境,我就知道苏时雨还是那个苏时雨,无论如何都不会变。”

    “是以也终于明白了早在数年前,你望向宫楼,那一瞬决定留下的迟疑,除了因为你在深宫中有了牵挂之人,亦因为另有一个人,让你对身为御史这份职责生出无上敬畏。”

    晁清说到这里,语气一缓,一字一句如落石沉水,激起涟漪:“时雨,既已无从择选,何不重拾当年这份敬畏的旧心情?”

    何不重拾当年这份敬畏的旧心情?

    置于绯袍上的手倏然一紧,缎面突起的皱褶如在心河上掀起万丈涛浪。

    苏晋目色渐沉,转首,将那枚左都御史的官印拢于掌上,吩咐:“照林,为本官传锦州府布政使马录,行都司指挥使田宥,传证人翠微镇民吴伯,涉案人张正采等官员,本官要即刻彻查蜀中屯田案。”

    第254章

    二五四章

    (四个月后)

    不知是否因为太过忙碌,永济五年的夏格外炎热。

    五月末,永济帝班师回朝,将迁都的决策广天下而告之,各部各寺黎明点灯中夜熬油,月余时光,连半日闲暇都余不出来,好在转入七月,立秋后,几霎风雨浇灭了暑气,送来几许凉意的同时,迁都各方事宜均已定案,朝政终于有了起色。

    但,满朝文武的心并没有因此放下,反而越悬越高。

    这一日,不过寅正时分,正午门外,已站了数列等候灯火的大臣了。

    大理寺的刘寺丞来迟了些,扶着官帽匆匆赶至金水桥畔,借月光寻了半晌,找到一个熟人,凑过去问:“李郎中,几位大人的轿子没过去吧?”

    李郎中是刑部的人,与刘寺丞极熟识,私下相见,也不讲究礼数,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才过来,今日可是我三法司的大日子,方才首辅大人,沈国公,还有几位尚书的轿子已过去了。”

    这日是初一,除了四品以上的大员例行上朝,四品以下的亦该在奉天殿外持笏听议。

    不过,李郎中所说的大日子并不单单指初一的大朝。

    却说彼时朱昱深从蜀中回京,一行位高权重的伴驾大臣全都受了惩处,满朝文武风声鹤唳,却探不着究竟,只知陛下动怒,仿佛是因为一桩屯田案。

    屯田案由都察院立案,柳朝明被革左都御史职后,本该移交给刑部或大理寺,哪知此后一月,朱昱深对此案只字不提,竟还是任都察院焦头烂额地查着。

    众臣摸不着北,只当是圣心难测,又或是朱昱深对新政不满,要等秋收后统一整改,然而,昨日早朝近末,朱昱深忽然问了句:“都察院,屯田案办得怎么样了?”

    副都御史言脩难以启齿,回道:“禀陛下,还在查理中,但四十七桩案子案情不一,统筹复杂,臣等已去信各道,若要有眉目,最快,也要等到九月。”

    言罢,与殿上御史一并揖下:“案子审理滞后,是臣等过失,请陛下责罚。”

    “不怪你们。”朱昱深却道,“朕明日,指一个人领着你等查此案。”

    此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满朝文武中,能领着都察院众御史查案的,只有左右都御史一职了。

    而如今都察院群龙无首,朱昱深的言下之意,正是要指任新的左都御史。

    刘寺丞懊恼道:“就是因为知道今日是我三法司的大日子,我连宿整理案宗,怕有什么遗漏,被新来的御史大人指摘,这才来迟了些。”又压低声音,“李郎中,你是刑部的,你说,陛下要提谁来做左都御史?”

    李郎中道:“我哪知道?”想了想,又道,“但左都御史的职务,等闲岂是谁都能任的?单看看前头那位就知道了。”

    前任左都御史柳朝明,政绩赫赫卓然,朝中无人能及,年不到二十四就位至百官之首,历经景元朝,晋安朝,永济朝,屹立不倒,至今仍是一品内阁首辅,主持朝政大局。

    “要我猜,倘不是要召回赵衍赵大人,就是要调你们刑部的尚书,钱月牵钱大人去都察院了。”刘寺丞道。

    又说自己的理由,“你看,钱大人本就是跟着柳大人一路过来的,三年刑部尚书做得无可指摘。且再说,刑部还有个方侍郎呢,当年苏大人还在刑部时,可是出了名的严苛,方侍郎在苏大人手下都能将事情办好,有本事有资历,若把钱大人迁去做左都御史,方侍郎升任尚书,众位神佛各归各位,岂不正好?”

    李郎中道:“可我总觉得,让钱尚书做左都御史还差了些意思,尚不足以承柳大人的衣钵。至于召回赵大人就更不能了,如今顾云简顾大人被陛下调回京师做佥都御史,他是赵大人的女婿,夫人就是赵二小姐,不说同一屋檐下两名御史不合适,往长远了看,这不是阻了顾大人的升迁之路么?哎,你说,会不会是十殿下?”

    刘寺丞看他一眼,觉得荒谬:“我还说是沈国公呢。”

    二人议来议去,全然没了头绪。

    其实这也无怪。

    刑部尚书与左都御史虽平级,但因都察院掌吏治,有察核百官之权,加之圣上对御史的其中,柳昀一直高居百官之首的缘故,在众人眼中,从刑部尚书到左都御史,就是升迁,反之,则是贬谪。

    是以三法司虽是三个并行的衙门,左都御史,却无形成为三法司之首。

    而今既有新的左都御史上任,整个三法司,乃至整个朝堂,都将有一番动荡了。

    这头说着话,掌灯的内侍便来了。

    众臣依衙署,官品列好,由内侍提灯引着,一路往奉天门走去。

    站在高处望去,这一袭由水蓝过渡到墨色的官袍,如同在深宫里荡开一涓溪流。

    得到墀台下,众臣排开,对着上首的人打揖行礼。

    墀台上立着的,分是十殿下朱弈珩,内阁首辅柳朝明,户部尚书沈奚,刑部尚书钱月牵,工部尚书刘定樑,兵部尚书陈谨升,礼部尚书曾友谅,礼部尚书罗松堂年事已高,今日告病未来,由礼部侍郎舒闻岚顶了缺。此外,还有都督府的都督同知,十二卫的指挥使,各部的侍郎,各寺的寺卿,各院的掌院。

    卯正时分,奉天殿门左右一开,内侍吴敞高声唱道:“宣——百官觐见——”

    朱弈珩先一步迈入殿中,尔后,以柳朝明与沈奚为首,百官分成两列,入得殿内。

    四品以下的自殿门外排开,一直延升到墀台以下,奉天门前。

    众臣撩袍,跪地,叩首,向高坐于龙椅上的九五之尊行完礼。

    照以往,这时当由吴敞唱“众卿有事请奏”了。

    但今日不一样,朱昱深免了列位臣工的礼,径自说道:“北平都城在建,今后数年,迁都为朝政之重,而迁都后,北京南京两个都城并行其政,其根本,当落到治吏,清政之上。都察院不可一日无首,朕,今已命新任左都御史,以蜀中桑田案为破口,着手审查天下屯田大案,如今她已初步审查结束,重返京师。”

    此言出,众臣面面相觑。

    初步审查结束?就是说,蜀中的屯田案已破了,而其余四十六桩屯田案已有了着手点?

    可听陛下的意思,此人是从蜀地回京的,若除去路上的时间,从立案到审案到结案,竟只用了不到一月时间。

    查案不易,满朝文武中,除了柳昀,还有谁有如此大能?

    在众人自心里找出答案前,朱昱深已抬手:“宣。”

    夏末初秋,天高云阔,紧合的奉天门缓缓开启,天地之风忽然流转,自门外灌入这君臣并列的深宫。

    自风中走来的是一抹绯色。

    绯袍灼灼,盛着一天一地的清光。

    众臣的目光不自觉被吸引,纷纷望去,待看清来人究竟是谁时,不由大为震动。

    他们并肩而立,几乎听得见彼此心底的惊呼,却无一人真正出声,只因这抹绯色衬着苏晋沉静的眉眼,汇成一股极静极穆的气泽,令所有人都生出一份敬畏。

    脚下是汉白玉阶,两旁是文武百官。

    苏晋一步一步往前走,除了风,听不见任何声音,仿佛这天地本该如此,江山数十年,什么都可尘埃落定,只有风不止,雨不止。

    恍然中,似是有什么穿凿光阴而来。

    那是她初做御史年余后,跌入朝堂纷争的旋涡前,烙在心底的言语。

    ——“苏时雨,你身为女子,却深陷危局,为何?”

    是啊,她是女子,所以她执意留在仕途,其目的,或许更比天下男子单纯许多。

    她不求平步青云加官进爵,也不为千古流芳名垂青史,若非心怀明月想以一苇渡江,何至于将自己置于险境?

    抬步,登上墀台,迈入奉天殿。

    奉天殿中深默如寂。

    ——“时局危矣,牵一发而动全身。大人,我是一枚棋子。”

    景元二十四年冬,落雪纷扬铺洒,一如她盛了满心的困惑。

    ——“苏时雨,所谓坚守本心,从来不会是一条坦途,你所往之处横亘山川河流,目之所及或有乌云蔽日,但你胸怀坦荡,何须在意谁会搅弄风云,只要心中明月常在,总有揽月之日。”

    苏晋到了御前,合袖,作揖。

    但不必跪,因她是御史,因她穿绯袍,因她归来,是为民请命,还政清明。

    “臣——左都御史苏晋,参见陛下。”

    第255章

    二五五章

    奉天殿上,左上首为柳朝明,右上首为沈奚,御座下首是朱弈珩与都督戚无咎,后列诸将军与指挥使,在苏晋拜下的一刻,齐齐抬手,对这位身着绯袍的新任左都御史合袖揖下。

    朱昱深淡淡道:“苏御史平身。”

    苏晋应:“是。”然后呈上一封奏疏,站直了身道:“臣于今春二月,奉陛下圣命,留蜀审查翠微镇桑田案,今已查明结束,具体案情已诉于奏本之中。”

    “翠微镇的桑田案,是一起由锦州府尹张正采,与平川县令姚有材相互勾结,在屯田新政施行后,强行将镇民桑田据为己有的案子。”

    “依大随法制,凡上税十五年以上,开垦的荒田均为官民共有,民向官府交赋即可。在屯田制实行后,开垦未满十五年的荒田,其收成,则由官府与民依年份分成。”

    “翠微镇的桑田,从景元十四年开垦,距今已有十六年之久,但,因张正采与姚有材私下销毁了景元十四年,十五年的田赋账册,是故他们以翠微镇民缴纳田赋不足十五年为由,要将镇中桑田改为屯田的分成法,以此牟利。”

    朱昱深沉声道:“州府的税册被销毁,户部不是有鱼鳞册与黄册吗?”

    鱼鳞册是大随登记土地的簿册,黄册除了登记户籍外,亦登记资产。

    换言之,纵使地方上没得查,只要去户部找出鱼鳞册与黄册核一核,便可寻出端倪。

    “沈卿,此事你怎么说?”

    沈奚越众而出,倒也没多解释:“禀陛下,此事是臣失察。”

    苏晋却道:“陛下,景元九年至十年,江南桃花汛,西南至岭南一带大旱,各地流民四起,此后五年中,朝廷为平息灾患,施行宽民迁乡等国策,百姓或因天灾流乱,或为官府所迁,有的人在一地落户不足年余,又迁往别处,户部登记鱼鳞册与黄册困难重重,是以景元十四年与十五年的两册多有遗漏,难以溯源。”

    “景元十五年以后,户部虽着力查漏补缺,但实际录入情况,与真实情况仍有出入,因此地方上,若有人对景元十四年与十五年的税册动手脚,户部纵有两册亦难以察觉。”

    “及至永济二年,屯田制实行后,沈大人亦意识到这一点,是以他重新整理了这些年的鱼鳞册,与地方税册做核对,这才找出些许端倪。”

    “之后,沈大人假作放权,给张正采与姚有材等犯案人去亲笔信,想借机找出幕后主使。臣正是凭着沈大人的亲笔信,顺藤摸瓜查下去,才发现此一案的主谋,正是今户部左侍郎,杜桢!”

    两册的遗漏缺失,地方官员欺占田地,这两者间乍一看上去,似乎没什么联系。

    但仔细一想,这些地方官,为何胆敢烧毁景元十四年与十五年的税册,尔后将田地据为己有呢?是因为他们知道户部查无可查。

    是因为有一名户部当政掌权的人告诉他们,你们这个地方,鱼鳞册与黄册上都有遗漏,所以你们只要烧毁了自己这份私账,这些田地,就是你们的。

    而这个人,正是左侍郎杜桢。

    杜桢闻言,噗通一声跪下:“陛、陛下……”

    他本以为此案无证可寻,已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了,哪知这么轻易就被查了出来。

    杜桢原想为自己辩解两句,但一想到苏时雨罪臣之身,却在蜀中查案,一回来便摇身一变成为左都御史,说明陛下在此一案上,对她是信任至极。加之她在朝野势力本就盘根错节,与沈青樾的交情不提,三法司今后都要以她马首是瞻,倘若自己抵赖,她令三法司一齐彻查,那便是天网恢恢了。

    杜桢原是朱沢微的人,与沈奚本就有龃龉,若不是户部实在缺人,沈奚入内阁后,又要打理国事,恐怕早就让他收拾包袱滚回老家了。

    晋安朝时,杜桢就萌生过退意,后来到了永济朝,他以为沈奚会一败涂地了,哪知沈青樾非但好端端留在了宫中,还荣晋国公。

    杜桢本欲致仕,奈何从前挥霍,银财渐空,府里还有一大家子的人要养,于是便起了恶念,想利用屯田制狠狠捞一笔,然后挂印归去。

    他从前跟着朱沢微时,手脚便不够干净,贪墨这种事,头一回战战兢兢,生怕遭雷劈,到了第二回,便成了我渡众生不如众生渡我一般厚颜无耻了。

    苏晋见杜桢不作辩解,续道:“沈大人身为户部尚书,田粮户籍出错,虽有失察之过,但天下之广,岂有让一人查之的道理?左膀右臂出错,防不胜防。且蜀中桑田案,若非沈大人细心,在几无痕迹的两册上找出端倪,用计引张正采的官员上钩,轻易交代事由,臣只怕无法一月破获此案。”

    她说到这里,略顿了顿,“再者,吏部曾于永济二年彻查各地官吏,平川县的县令姚有材为吏部侍郎任暄亲自任免,姚有材行事乖张,欺民已成习惯,吏部在外计时,就没发觉端倪?就没发现平川县曾有税粮被吞?”

    朱昱深冷声道:“吏部,你们怎么说?”

    任暄腿脚一软,与杜桢一样,亦扑通一声跪下。

    曾友谅满头冷汗,此事他虽不知情,但与沈奚不一样,沈奚出岔子,是因时年太久,鱼鳞册与黄册本身就有问题,他出岔子,则纯粹因为怠惰了:“此事……是臣失察。”

    苏晋道:“陛下,永济二年,朝中因各大案,撤去大批官员,各要职出缺,吏部疲于举才纳贤,一个地方县令的任免,哪怕有不妥当,再正常不过了。”

    朱昱深道:“照你的意思,吏部尚书不必罚了?”

    “要罚。”苏晋道,“但臣以为,上头任免,下头办事,若底下官员监守自盗,上虽有失察之过,就此案的本因与当时吏部的情况而言,无需担大责。”

    她说到这里,略停了停,“陛下,至于吏部任免失察,吏部侍郎的包庇,甚至同谋之罪,最初……其实是由柳大人寻得端倪的。”

    “柳大人曾给臣看过一封屯田案的密函,上附各涉案官员的任免记录,臣是在看了密函后,发现不对劲,才往下追查。”

    朱昱深明白过来。

    方才苏时雨说什么吏部“上头任免,下头办事”,“无需担大责”时,他便觉有疑,这个苏晋,怎么好端端为曾友谅开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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