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点头:“就是想见你了。”是想见段翎没错,然后想办法打消他想和她成婚的念头。
这是她最近的目标。
段翎沏好茶,拎起紫砂壶,倒了两杯茶,热雾飘起来,从他眼前过,模糊了表情。待热雾散去,段翎唇角含笑,没说话。
林听被他的笑容晃了下眼,很快记起正事,暗戳戳试探:“婚期将近,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抿了一口清茶,不答反问道:“我该有什么想法?”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听说每个人在成婚前都会冒出很多想法,有些人甚至在成婚前几天忽然解除婚约,就想问问你。”
段翎晃了下茶杯,望着漂浮在里面的一片茶叶,笑得很是良善:“我没有。难道你有?”
她讪讪:“我也没有。”
他放下茶杯,语调温和道:“你不必担心,婚事定下了就不会变,我们会如期成婚的。”
她担心的就算是婚事如期举行,林听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端起茶杯喝茶:“希望如此。”
段翎又看了她一眼。
出城时还是晴空万里的,当他们到踏青之处时,天便变了,乌云密布,光线昏暗,几道雷声过后,暴雨如注,敲得马车哐当响。
雨太大了,马车难行。
马夫问段翎怎么办,他们现在离京城有点远,冒雨回去危险,要不要先找个地方避雨。
段翎扫了眼外面,问车内的林听:“段家有一处宅子在城外,从我们这里出发,往西侧行大约半刻钟就是,去那里避雨如何?”
京城里有不少富贵人家会在城外安置宅院,偶尔出城小住几日,适当地换个环境放松放松,段家在此处有宅子不足为奇。
林听:“可以。”
车夫立刻朝他说的那个方向去,行半刻钟后果然看到了一处宅子,停下马车让他们出来。
陶朱一手给林听撑伞,一手扶她:“七姑娘,当心路滑。”
宅子青砖灰瓦,周边萦绕着参天的古树,从外面看很普通,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宅子门后是石桥流水,放眼看去,花木扶疏,长廊蜿蜒,两侧窗棂雕花。
顺着长廊往里走,连续穿过两道攀爬着藤蔓的石门就是有十几间厢房的后院,林听和段翎各自进了一间厢房里休息,等雨变小。
虽说段家人不常来这里住,但会留几个仆从守着宅院。仆从见他们来,怕他们方才有淋到雨,立刻去准备换洗衣物送进房里。
林听进房后,坐窗台前看雨,雨越下越大,没变小的迹象。
陶朱昨晚没睡好,刚坐下时还能保持精神,坐下没多久,昏昏欲睡了,靠着桌椅打瞌睡。
她给陶朱披了件外衣。
令林听没想到的是,这场雨下到晚上,她们今晚得在这宅子里过夜了。好在宅子里有充足的粮食,仆从为她们做了晚膳。
用完晚膳,林听才想起段翎没出来吃东西,拉住其中一个仆从问:“你们家二公子呢?”
仆从道:“二公子他说不饿,让我们不用准备他的晚膳。”
“好,你们下去吧。”林听想了想,让陶朱先回房去铺被褥,她要去段翎的房间找他。
而段翎犯欲瘾了,此刻,他躺在床榻里,如玉的脸上盖着一张帕子,手里握着一张帕子,妄图借闻林听的气息来平复这来势汹汹的欲瘾。
可即使他今晚闻着她的气息,也得不到舒缓。过了很久,段翎抬起握住帕子的手,越过几层衣摆,用它来裹住自己,弄了三刻钟。
就在这时,林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段大人?”
盖住脸的帕子从段翎脸上滑落,他在林听的声音里猛地泄了出来,弄脏了她的帕子,粉色的帕子兜住了不少白。
第56章
见不得人的阴暗
林听敲门的同时又喊了几声,
也不见有人回应,不由得猜段翎是不是忘记吹灭烛火就休息了。
她刚刚敲门是因为看到房内还有光线,以为段翎还醒着,
便想借着送糕点的名头,
继续旁敲侧击地试探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不料段翎会那么早入睡,现在戌时初,
才刚入夜不久。
林听在房门前徘徊须臾,
望着屋内微亮的光线,还是决定走了,总不能把已经休息的段翎喊醒,她休息时也最讨厌被打扰。
她正欲抬步离去,
身后的房门开了,
点了香炉的屋内传出浓郁的沉香味,还传出段翎的声音。
“有事?”
段翎呼吸微乱,
但不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林听没发现,
转过身看他,
抬了抬手中里的一碟糕点:“我听说你没用晚膳,
来给你送些糕点,饿了随时可以吃。”
说罢,
她抬眼看他。
段翎换了一身新衣袍,
发鬓略湿,绮丽的眉梢似染着淡淡的潮红。林听看了几眼,
平白无故地感觉端着糕点的手有点麻意。
他就站在门前,背对着屋内的烛火,
整张脸陷入阴影中,
接过她递来的糕点:“多谢了。”
“你方才是在休息?”
“是。”段翎朝屋里走了几步,将糕点放到中间的茶桌上,
侧目看不远处的香炉,沉香味越来越浓,像是要遮挡其他什么味道。
林听留在房门外,不太好意思道:“打扰你休息了。”
段翎压在茶桌的手紧了紧,新的一轮欲瘾正在袭击着他的身体:“你也是怕我会饿,好心过来给我送糕点,何谈打扰。”
她看着他的背影:“那你现在是接着休息,还是……”
理智告诉段翎,应该让林听走,然后他关上房门,接着用那种办法自行解决,防止任何人知道他不受控制的病究竟是什么,可出口却是:“我又犯病了。”
林听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记起他曾在她面前犯过一次病:“那你这次打算怎么熬过去?”
段翎回头,眉梢间的潮红愈发重了,不知是不是太痛苦了。
他问:“你可否帮我?”
“我帮你?”是接吻?就像那次在水潭边那样借接吻来转移注意力?尽管林听说过当此事是一场梦忘了,但至今仍忘不掉他从水里出来,仰头亲上她的那一幕。
林听下意识抿了下唇,直白问:“你说的是,让我亲你?”
段翎压抑不住了,呼吸不仅仅是微乱了,脸颊覆上薄汗:“不是。你今晚留在我身边就好。”
林听迟疑。
段翎这次犯病跟上次不一样,上次,他坚持让她留在山洞里等,他自行去水潭里熬过去。
虽说最后没熬过去,为转移注意力亲了她,但也能说明他当时不想让她看到他犯病的样子。
可这次变了。
段翎竟然主动说想要她留在他身边,陪他熬过这次的犯病。
在段翎眼里,他们如今有婚约在身,她又“喜欢”着他,此时此刻见他犯病了,不可能会拒绝“今晚留在他身边”的请求,甚至还会因担心他而主动留下照看。
林听犹豫了下,答应了。
“你等等,我去给你弄点水来。”弄水来浸湿帕子给他擦汗,若直接用干帕子擦汗,久了会不舒服。
段翎的房间里虽有一个水盆,但里面没有水,好像是用过水后倒掉了,还没来得及换新的水。除她之外,没人知道他“有病”,叫仆从过来,有被发现的风险。
去弄水前,林听先回了趟自己住的厢房,吩咐陶朱早点歇息,还等她进了隔壁厢房再出门。
林听不太想让陶朱知道她即将要待在段翎身边一晚上。
段翎的房间离她们的厢房不是很近,有一段距离,来回一趟得花了不少时间。林听捧着水盆回去时,他已不在茶桌前,而是在床榻上了,周围是垂下来的帐幔。
她撩开其中一面帐幔,坐到床榻边,拿起水盆里的帕子拧干,擦去段翎滑落到下颌的汗。
他那秀长的脖颈也汗涔涔一片,泛着层潋滟的水光色。
林听瞧见后,握住帕子的手一顿,最终还是擦了擦段翎的脖颈,指尖不小心拂过他喉结。
段翎闷哼了声,脸转去另一侧,没让她看到他此刻的神情。林听依然以为是他犯病太疼了,没多想:“你要不要喝水?”
“不用。”
她见段翎的汗止不住地流,想拉下他盖在身上的被褥。这些汗大部分是因为犯病才冒出来的,但盖被褥会更热,出更多汗。
段翎在林听碰上被褥的那一刻,扼住了她的手腕,潮湿气息仿佛黏上她:“我想盖着。”
林听想收回手,但不知为何忍住了,潮湿气息彻底黏上她。
“可你出了好多汗。”
段翎指腹不自觉地摩挲过林听手腕处的皮肤,但力度极轻,像克制到病态的程度,她没发觉。他嗓音很低,暗含一抹见不得人的阴暗,重复道:“我想盖着。”
“好吧。”林听纠结片刻,只好随段翎去,继续给他擦汗。
他也松开了她的手。
房内的香炉还点着,空气中满是沉香气息,段翎那些似痛吟的声音时不时地落在她耳畔。
过了良久,段翎转过头看林听,漆黑长发落在肩头上,貌若好女。他薄唇微动,语气似乎还是那般平静禁欲,但说的话却不是:“你……能不能像以前那样亲我。”
湿帕从林听手里滑落。
就算他们亲过了很多次,也行过更亲密的事。她听到这句话时也会感到震惊,毕竟以前大多数是怀着目的,直接开亲的。
按理说,反正他们都亲过那么多回了,也不差这一回,更别提他们还定下了婚事,纵使是误打误撞定下的,也是真实存在的。
但她还是觉得不一样。
就在林听举棋不定之时,段翎又痛吟了一声,她身体比脑子先行一步,弯下腰亲了过去。
痛吟声断了。
林听一碰上他,段翎就缠了上来,如男鬼般,唇舌相抵时,他五指紧紧地扣住她的手腕。
这个晚上,林听感觉自己的嘴不是自己的了,在段翎犯病期间,他们接了几次吻,每次的时间都不短,过了很久才分开。
后半夜,段翎熬过去了。
林听当时实在困得糊涂,给他擦完最后一次汗后就爬上床睡过去了,没回自己的厢房。
而段翎侧身躺着看林听的睡颜看了很久,看到最后忍不住抬起手,指尖隔空描摹着她的五官,然后认真体会着心中的情绪。
林听不知道做了什么梦,措不及防地给了他一巴掌。
段翎没躲,被打得正着。
她梦呓:“不准抢我的钱,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林听打完人后没收回手,还放在段翎有少许指痕的脸上。段翎也没推开,闻着属于林听的气息,情不自禁地张嘴,含咬住她打在他唇角的那根手指,舔舐而过。
段翎将林听打过他脸的五根手指全含咬、舔舐了一遍,待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微微失神。
*
林听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一早,吱吱喳喳的鸟叫声沿着房间里的后窗传进来,她睁开眼,醒了过来,但意识还没怎么回笼。
她睡相一如既往的差。
本来在床头的脑袋转到了床中间,由竖着睡变成打横睡,双脚胡乱搭在床上,也不知搭到什么了,温软温软的,很舒服。林听抬了抬脚,踩了几下脚底的温软。
意识渐渐回笼,她记起昨晚发生过的事,这间房是段翎的。
林听瞪大眼,自己居然毫无防备地睡着了?还是在身边有男子的情况下睡着了!随后她感到脚底有异样,貌似有东西舔过,留下一丝潮湿,几乎是立刻缩回脚。
她缩回脚的瞬间,段翎坐了起来,长发落腰间,容颜惑人。
林听忽然反应过来,她的脚不是踩在被褥上,而是踩在他脸上……应该是她将段翎踩醒了,他也没反应过来,想开口说话,结果唇瓣就碰到了她的脚,给她一种被人舔了下脚的感觉。
慢着,她踩了段翎的脸?
林听看了眼踩过他的脚,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段大人。”她顾不上穿回鞋,是赤着脚的。
几层裙摆之下,她那些仿佛被舔过的脚趾头不安地扭动着。
段翎捡起她扔在床榻上的丝绦,掀开被褥起身,绯色的单衣令他看起来比花还要艳三分。
林听看向段翎拎着的长丝绦。她睡觉前有个习惯,那就是必须把绑住头发的丝绦全解开。昨晚太困了,照顾完他就躺下睡了,但睡前不忘把丝绦扯下来,随手一扔。
段翎走到林听面前,抬起手将丝绦还给她:“你的丝绦。”
她随手绑好头发就想走。
段翎又弯下腰捡起林听的绣花鞋,在她快要握上门把手的时候说:“你不要你的鞋了?”
林听闻言折回来拿鞋,以飞快的速度穿好鞋,临走前记起些什么:“你身体如何了?”
段翎:“好多了。”
她怕陶朱早起会察觉端倪,急着想回去,有种跟他偷.情的错觉:“那就好,我先回去了。”
林听走得急,没发现床榻上的被褥换过了。昨晚段翎又泄了一次,弄脏了衣衫与被褥,所以换了被褥。她睡得熟,并不知道他在床的另一边难以自控地泄了一次。
她走出段翎房间,沿着长廊快步走,奔回厢房。
还没走近厢房,林听就看到了陶朱。陶朱守在开着的房门前,正东张西望寻找着她的身影。
林听扬声喊:“陶朱。”
陶朱迎上来:“七姑娘,您去哪儿了?”她适才敲门,不见林听回应便推门进去了,见人不在就想着在门口等会,如果再不见人出现就去找宅子里的仆从问问。
林听清了清嗓子,尽量自然解释道:“我今天很早就起来了,见你还没醒,随处走走。”
陶朱没怀疑,拉林听进屋:“奴来给您重新梳发吧。”
她随手绑的头发有点乱。
陶朱给林听重新挽发后不久,仆从来请她们去用早膳。雨在后半夜停了,用过早膳,他们一行人在今天上午离开了这宅子。
马车刚到城门,林听就听见了混乱嘈杂的声音,掀开帘子往外看,只见一队骑兵冲出城外。
段翎下马车询问情况。
守城官兵忙不迭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段翎听:“谢五公子昨日逃出城了,冯镇抚使收到消息,说他如今身处城外十几里处的一个小镇,要派人过去搜查。”
段翎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昨天没参与巡城事务,代替他巡城的人是他的一个下属冯镇抚使。
当听到谢清鹤在昨日逃出城时,段翎缓慢转过头看向林听。她还掀着帘子,脑袋探出车外,与他对上眼,目光在空中交汇。
林听的表情并无一丝一毫变化,要多自然就有多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