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你先回答我。”
今安在这几天一直在调查太子的行踪,寻找刺杀他的机会,见林听被拿着东宫令牌的内侍接走,生了顾虑,于是在宫门外等她。
“我要找机会刺杀太子。”今安在以前没跟她说过这件事。
林听目瞪口呆:“什么?你疯了?”刚送走如烫手芋头的谢清鹤,又要刺杀太子。除了用找死这个词来形容今安在,她想不到别了,毕竟他没复国的打算。
今安在:“此事与你无关,当不知道就行,我不想对你撒谎才会在你问我时如实说。你还没回答我,到底认不认识太子?”
“我不认识。是太子妃要见段令韫,我陪她来。”林听静下来想想,今安在是个有分寸的人,他要刺杀太子,必定有自己的理由:“刺杀的理由是什么?”
“他欠我一条命。”
就算周围没人,她也压低了声音:“你真的想好了?无论成功与否,你都很有可能死。”
今安在没跟她争论:“林乐允,我问你,如果你在乎的人明明没罪,更没一点错,却莫名因旁人惨死了,你会不会报仇?”
林听不再劝今安在了,如果李惊秋和陶朱其中一个因旁人出事,她定会让对方加倍奉还的。
今安在还有事要办,没空跟林听多说:“我先走了。”
她拉住他,嘱咐道:“你打探消息的时候尽量避免到东街,不要进去,那里真的很危险。”
“你前几天不是跟我说过了?”
林听轻哼:“是跟你说过了,但我怕你忘了,仗着自己武功高,到处去,你要知道,什么病都不会因你武功高而避开你。”
面具之下,今安在面无表情:“你以为我是你?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有时候挺唠叨的。”
林听:“……”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他爱去不去吧。
他们在宫门外分开,林听绕路走回林家,挑了条离东街最远的北长街。走到一半时,她听到行人说锦衣卫公布了瘟疫一事,还在两刻钟前风风火火地去封锁了东街。
从今日起,除锦衣卫外,其他闲杂人等一概不准进出东街。
林听听明白了,锦衣卫证实这是瘟疫后直接采取隔离手段。不管了,还是赶紧回府的好,今日过后,直到瘟疫结束再出门。
此时,前路发生了骚乱。
直觉告诉林听出事了,快逃,一定要迅速离开北长街。她几乎是立刻掉头,拔腿就开跑。
后面也有人在跑,边跑边扬声喊,提醒大家道:“快跑,这里有个从东街里逃出的人!他染了病!脸都烂了!会传给我们的。”
林听暗道倒霉。
她都绕开东街回林家了,怎么还能遇到从东街逃出来的人。
林听卯足劲儿跑,却在快跑出北长街的时候被收到消息过来的锦衣卫拦住,她不能离开了。
因为北长街出现了从东街里逃出去的染病者,他们不确定街内的人有没有接触过对方,所以也要把此处封锁起来,等上级安排。
林听自知没法离开,从混乱的药铺子抓了些能消毒的药,不忘放下银子,再把可溶的药放进水里,浸湿帕子,做了简易的口罩,牢牢地蒙住口鼻,聊胜于无嘛。
守在街头巷尾的锦衣卫脸上也蒙了用药水泡过的面巾,他们都是在来执行公务前到北镇抚司领的面巾,比她自制的更好。
林听蹲在靠近锦衣卫的角落,不让任何人有机会碰到自己。
其实林听一开始做了不止一个“口罩”,分给仓皇逃窜的行人,但他们没理她,只想找关系离开北长街,不被锦衣卫隔离起来。
林听蹲到腿麻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心微微一动。
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领兵前来的是段翎,他没戴面巾,手握绣春刀,绯色官服如血,面色柔和,却不为北长街的凌乱和哭喊而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只说:“不服从锦衣卫安排的,杀。试图逃走的,杀……”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段翎看到了蹲在角落里的林听,她双手抱住膝盖,此时正歪过头看他。
尽管林听脸上还包着几张拼接的帕子,他也一看认出了她。
段翎握住刀柄的手收紧。
嘉德帝觉得反正都治不好染病者,他们最后会死,而多活几天只会传给别人,不如将那些染病者集中起来,秘密地杀了,对外说是染病死了,提前送他们上路。
也就是说,只要被确诊为染了病的,难逃一死。
锦衣卫不知段翎为何停下,也没留意到他正在看角落的人,等了小片刻,疑惑道:“大人?”
段翎没回,迈步越过围住街头的锦衣卫,径直走向林听,冷静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听起身,没什么好隐瞒的:“从这路过被扣下了。”
“可有碰过东街的人?”
林听摇了摇头道:“没有。对了,令韫是和我一起去东宫的,她现在安全回到府上了没?”
段翎垂眸看她:“她已经回到了,你不是跟她一起去的东宫?为什么不跟她一起回去?”
她没细说:“临时有些事需要处理,就没上回去的马车。”
段翎:“你暂时不能离开了,需要在北长街住三天,在这三天内,出现发热与身体溃烂的皆会被判定为得了瘟疫,你可知道?”
“我知道。”
林听感觉造化弄人,她嘱咐旁人小心点,被隔离的却是自己。事已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被暂时隔离起来,不能回林家而已,又不是一定会得病。
段翎看了林听良久,忽问:“你没什么话要和我说的?”
林听看着他没戴面巾的脸:“你小心点,出门戴面巾。”锦衣卫跟大夫一样,整天要面对那些染病的人,危险程度很高。
“仅此而已?”
她想了想:“还有还有,你帮我转告我母亲和陶朱,说我没什么大碍,三天后就会回去的。”
他再问:“没了?”
林听又仔细思考了下:“多给染病的人喝靛青根,让他们熬到你们找到治疗瘟疫的办法。”
原著里没怎么提这场瘟疫最终是如何消失,但既然它会消失,那应该是找到里可以治疗的药物。
不过可能要等。
段翎眉眼微动,轻声念了一遍她后半句话,意味不明:“让他们熬到找到治疗瘟疫的办法?”
她听出段翎语气不太对,正想问怎么了,有锦衣卫来找他。
今天被困在北长街的人不少,有些是身份尊贵的世家子弟、贵女,还有正在休沐的官员,他们吵嚷着要离开,需要段翎去处理。
段翎还没发话,那些世家子弟闹到他面前来了,因为这里就是街头,是出去的路口之一。
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子想越街离开,被锦衣卫用绣春刀挡下。
其中一个男子大步向前推锦衣卫,破口大骂:“我父亲是吏部尚书,你们谁敢拦我!?”
吏部尚书这官挺大的,锦衣卫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地看向身后的段翎。段翎微微一笑,温声细语道:“吏部尚书?”
男子猜他是个能作主的:“对!还不快点给本公子放行。”
段翎:“抱歉,不能。”
男子气急败坏道:“你是何人,竟不把吏部尚书放眼里。”
他漫不经心道:“我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叫段翎。你若能不染病,活着离开北长街,日后大可让你父亲在朝中参我一本。”
男子更气了。
吏部尚书是正二品官,锦衣卫指挥佥事是正四品官,这厮竟然真的敢不把吏部尚书放眼里。
不行,他今天必须离开北长街,待在这里三天,万一没病也染上病了呢。男子笃定锦衣卫不敢对自己动粗,抢了旁边一个锦衣卫的绣春刀,挥动着冲出去。
那些官职较低的锦衣卫确实不敢拦他,也不敢伤他。可就在男子即将冲出北长街的那瞬间,一支冷箭射中了他的后膝盖。
他疼得扑倒在地。
“谁、谁敢伤我,不要命了?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们的。”男子忍疼爬起来,还想走出去。
段翎又往弓搭上一支箭,瞄准他的后脑,勾住弦的手指很稳:“试图逃走的,杀。方才那一箭是警告,你确定还要再往外走?”
男子还是不信,回头瞪他:“你怎么敢,这是滥杀无辜。”
“你可以试试。”
段翎勾住弦的手指好像要动了,男子看见后身子一僵,终究是不敢再往外走了,软倒在地,伺候男子的仆从忙跑过去扶他回来。
男子身下一片濡湿,他被吓得失禁了。经过此事,其他蠢蠢欲动想离开的世家子弟顿时安分。
林听站角落里当透明人。
很快,她被锦衣卫统一安置到北长街的一家客栈里,住进一间比较干净的房间,到晚上还吃了两份锦衣卫发的饭,太饿了,所以要多了一份,幸亏锦衣卫愿意给。
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林听进了房间就没怎么出去过,百无聊赖躺在床上发呆。说实话,被隔离起来,她还是有点不安的。
毕竟这不是普通的病,而是瘟疫,一不留神容易染上。
林听躺了一会,又坐起来,再躺回去,坐不住也躺不住,她住在客栈三楼,身边静悄悄的,时间过得愈发慢了,度日如年。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林听穿好鞋,离开床榻,推开窗看外面空荡荡的长街和没星辰的夜空。
忽然,有人在房外叩门。
林听时刻保持着警惕,没贸然开门,轻手轻脚地走到房中间,手握迷药,看着门口:“谁?”
“段翎。”
林听马上放好迷药,跑过去开门:“段大人?”为防止有人在晚上逃出被封锁的街道,锦衣卫是日夜轮值守着东街和北长街,她晚上领饭的时候听锦衣卫提过一嘴。
打开门,段翎就在门外,他仍然没戴能降低感染瘟疫可能性的浸药面巾,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不是飞鱼服,而是常服。
林听现在看见个人就高兴:“你是巡查到这家客栈了?”
“是。”
“你巡查完就要走了?”
段翎抬起眼帘:“你可要我进来陪你?今晚,一晚上……”
第58章
林听顿时清醒了
林听当然是想有人陪着自己的,
因为实在太无聊,也有一点点的担惊受怕。可倘若陪伴对象是段翎,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选择。
最重要的是,
段翎不怕被她传染?林听是没接触过从东街逃来北长街的染病者,
但被隔离在此的大多数人都说自己没接触过染病者,为了能离开北长街。
所以这话的可信度不高。
在旁人看来,
只要靠近他们一步就会有被传染的风险,
该避之不及的。毕竟事关性命,情有可原。思及此,林听不答反问:“段大人不怕我接触过染病的人?”
段翎好整以暇:“你不是说你没有接触过染病的人?”
林听拿出火折子点蜡烛,方才躺下床前吹灭了所有蜡烛,
现在房间昏暗:“话虽如此,
但我也有可能是为了出去,骗你的。”
蜡烛燃起来的刹那,
林听的脸被映得微红,
他目光落到她身上:“你会在此事上骗我?”
林听噎住。
随后她道:“好吧,
我不会。”在有没有接触过染病者的这种事上撒谎,
一不小心会害死其他人的,她做不来这样的事。
段翎手提着一盏好看的灯笼,
四角流苏无风也轻晃:“那就行了,
你说不会骗我,我信你。”
林听听段翎这样说,
不由自主又仔细回忆一遍白天的场景,看到底有没有在北长街无意地接触过可疑之人,
生怕遗漏了什么细节,
答案还是没有。
自从她得知京城爆发瘟疫的剧情要来后,出门都不会让外人近身的,
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
在瘟疫面前,多加小心总没错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林听缓慢地眨了下眼:“可无论如何,在外人看来,我都是很有可能染上病的人,如果你在这里陪我一晚,被人发现了,那……”你岂不是也要被隔离了?
段翎似并不在乎,淡淡道:“不被人发现不就好了。”
她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目露茫然,反应略迟钝:“啊?”他这是要滥用锦衣卫的职权?
林听无意识扣了下有点痒的指甲:“这不太好吧,你封了两条街,得罪了被困在里面的达官贵人,他们日后恐怕会费尽心思找你的错处,向陛下参你一本的。”
段翎抬腿跨过门槛进去,衣摆划过门:“我不在乎。”
林听愣愣地看着段翎走进来。他关上了门,将黑夜的昏暗挡在房外,将手中灯笼吹灭,放到地上,走向站在烛光下的她。
他们的距离很近了。
林听仰头看段翎,他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平视只能看到他胸膛,稍抬眼看到的是他白皙的脖颈和上下滚动着的喉结,想看到他的脸,只能站远点,或者仰起头。
她忘吹灭点蜡烛的火折子了:“你真要留下来陪我一晚?”
段翎接过她手中还在燃烧的火折子,往烛台那里一按,掐灭了:“我犯病的时候,你不是也留在我身边陪了一晚,如今我陪你,不应该?更何况,我们有婚约在身……很快就要成婚了。”
林听欲言又止:“情况不一样,你的病又不会传给我,可我要是染了病,你也会染上的。”
“我不会染上的。”
她走到罗汉榻坐下:“你怎么确定你不会染上,就因为我说我今天没接触过染病的人?”
而段翎踱步走到窗台前,手抚过窗沿,看林听看过的长街、夜空:“反正我不会染上的。”
林听眼一亮:“你们锦衣卫找到了可以治好瘟疫的药?”
段翎回眸看她的双眼。
“尚未。”
林听像泄了气的气球,扁下来了。也是,朝廷应该没有那么快就找到可以治好瘟疫的药。原著里瘟疫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导致民怨沸腾,最后才解决的。
她又道:“既然还没有,你就别说这么笃定的话,别和今安在一样,仗着自己武功高便什么也不怕,我说了也没放心上。”
段翎也走到罗汉榻前,但没坐下,像是困惑:“今公子?”
“你今天不和令韫一起回去,是去见他了?”他轻笑了声,笑声很悦耳,清晰传进林听耳中,让她有耳朵被细细舔.舐过的错觉。
林听情不自禁坐直身子。
段翎放好灭了的火折子:“我听令韫说,你们在宫门外就分开了,你在宫门外见的今公子?”
林听眼皮一跳:“我前几天见的他,我今天是去办别的事,与他无关。”段翎也太敏锐了,绝不能让他知道今安在近日出没在太子四周,还有刺杀太子的想法。
他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似笑非笑:“你很关心今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