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后,藏身于茶馆暗处的今安在出来,给了在林听面前八卦的几个男子一些银钱。
普通人怎么会知道夏子默的确切位置,是今安在见段翎在林听身边,特地雇这些男子以这种八卦的方式传递消息出去的。
林听没见到今安在,得知夏子默去了花楼,气在头上,又急着去找他,所以还没察觉到。
今安在缓缓地走出茶馆,望了一眼林听和段翎离去的背影。
林听走到一半,感觉有人在背后看着自己,回头一看,茶馆门口没人。她站住,段翎也站住:“怎么突然停下,不去花楼了?”
“当然去。”
她收回目光,继续走。
花楼离茶馆并不远,就算林听是走过去的,半刻钟也到了。
有些花楼是男女都可以进,有些花楼是只招待男子或只招待女子的,这家花楼只招待男子,外来女子一般是不能进的。
守在大门前的男子虎背熊腰,凶神恶煞地盯着一看就是来者不善的林听:“女子不得入内。”
“我找人。”
男子:“不行。”
她正想用迷药迷晕守门的两个男子,段翎拿出锦衣卫腰牌,温润如玉道:“锦衣卫巡查。”
他们听到是官,立刻瑟瑟发抖地让开路:“大人请。”
林听感觉他们的态度不正常,即使平民惧怕官,也不至于怕到这个程度,除非是他们遭遇过什么,在当官的手底下吃过刻骨铭心的亏,但她现下无暇深思。
她快步走进去,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找到花楼老板。
花楼老板误会林听是过来抓偷吃的男人,还带着当官的朋友,为难道:“姑娘,花楼有规矩,不能透露客人行踪。您这样,我们以后还如何开门做生意?”
林听:“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是你告诉我的。”她言归正传,“夏世子在何处?”
夏世子?没听说夏世子有婚配或交好的女子啊。花楼老板心中嘀咕着,看了下段翎腰间的锦衣卫令牌,不打算淌这趟浑水:“夏世子在三楼左边第二间雅间。”
“谢了。”
林听扶起裙摆跑上去,生怕晚一步会让夏子默跑了。
而段翎依然慢慢走着。
她跑到花楼老板说的那间雅间,推不开门,抬腿就踹。
反锁着门的那块木头被踹断了,门也就被踹开了。雅间里的夏子默听到动静,走出来:“谁?”
林听扯断门后的珠帘,砸向夏子默,接着看到房内还有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你居然敢背着令韫来花楼喝花酒,找女子?还装深情、有苦衷,看我不打死你。”
她再信原著,就是傻子。
夏子默眼睛被珠帘砸中:“林七姑娘?你怎会在此?”
女子系好头纱,转过身。
林听拿起东西就往夏子默身上砸,砸得起劲:“你倒是希望我不在,没人知道你做了什么。”
站在他们旁边的女子似乎看不过眼了,想拦住林听。
林听本不想理女子的,见她要拦自己,反而想看看夏子默来花楼找的女子长什么样子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女子的头纱。
头纱被扯掉的瞬间,雅间变得寂然无声,落针可闻。
林听愕然。
面纱之下,是一张不算陌生的脸,脖颈上还有明显的喉结。
男扮女装的谢清鹤。
她往后退了步,视线在夏子默和谢清鹤之间徘徊:“怎么会是你?”夏子默和谢清鹤私底下有联系?谢清鹤现在可是反贼,而夏子默是随父来安城抵抗反贼的。
就在这时,段翎进来了。
林听飞快地将手里的头纱扔回谢清鹤头上,挡住了他的脸。
段翎走进雅间后,先是看了林听一眼,再看夏子默,最后看跟夏子默差不多高的“女子”。
“女子”被头纱遮住了脸,看不清五官,手垂在袖摆里面,林听就站在“女子”身边。
第78章
林听不见了
雅间经过林听乱砸,
一片狼藉,段翎越过地上被扯断的珠帘,走到他们面前:“夏世子。”
“段大人。”夏子默看到他的瞬间,
不自觉地望向谢清鹤,
想让他离开,却又没法在这时开口,
因为过于突兀,
容易惹人怀疑。
谢清鹤却在看林听。
头纱挡住旁人看过来的视线,也挡住了他看出去的视线,林听落进谢清鹤眼底是一道略朦胧的影子,他脑海里却能浮现她的脸。
他们有几个月没见过了,
他还听说她跟段翎成婚了。
林听看起来过得不错,
她刚刚掀开头纱的时候,他看到她脸了,
面色红润,
貌似还长了些肉。
谢清鹤一直都挺怀念当初生活在书斋的那段时间,
今安在外冷心热,
林听大大咧咧的,他们二人同时出现,
周围会变热闹。
可惜他回不到从前,
以后也没机会过这种生活了,想再给他们做一顿饭的愿望恐怕也要落空。
谢清鹤感到遗憾。
林听不知道谢清鹤在想什么,
她念及谢清鹤在瘟疫爆发时想给她和今安在送兴许能治病的大夫,今天当作没见过他,
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不会插手旁的。
退一万步来说,段翎发现了雅间的“女子”是谢清鹤,
她也可以说从未揭下过谢清鹤的头纱,不知他是男扮女装的谢清鹤。
不过夏子默是怎么回事?
林听听段馨宁说过,夏子默跟谢清鹤是相识的。
但这不足为奇,他们父亲同朝为官,难免会有些往来,嘉德帝也不会因此怀疑,毕竟谢家没被抄家之前,和朝中官员都有往来。
谢家被抄家后,他们就马上断绝来往了。世安侯亦是如此,即便得知嘉德帝有意将谢家抄家,也没为其求情,撇清了关系。
当时有几个大臣为谢家求情了,事后被嘉德帝找了个由头下了狱,世安侯府成功明哲保身。
所以夏子默来安城后为什么要和谢清鹤见面呢?
林听想到了两个可能性。
一是夏子默与谢清鹤在京城时就私下交好,乃挚友关系,今日约见对方,想说服他就此收手。
二是夏子默早已“通敌叛国”,表面效忠大燕,随父出征,实则投向谢清鹤,今日约见对方,想商议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这样也能够解释夏子默不上段家求娶段馨宁了。
可夏子默在大燕的地位不低,是有权有势的世子,只要不犯大错,这辈子堪称衣食无忧。为何冒险参与谋反?要清楚,一旦失败,等待他的将是抄家灭族。
难道是想得到更高的权力?历史上也不缺乏身居高位的人参与谋反。问题又来了,夏子默的父亲世安侯知不知道他这样做?
林听一边想着,一边走到对面,段翎就立于他们对面。
段翎看着她朝自己走来。
他旁若无人地拿出帕子给林听擦了下额头,她一路跑上楼,还动手砸东西,出了不少汗,碎发沾到汗,黏在额头、脸颊。
林听夺走帕子,自己擦,他擦得太轻,总是会弄乱她的心。
段翎也随林听去,指尖却碰过她被汗水濡湿的碎发,撩到一旁,随后笑看夏子默:“夏世子如今还有兴致到花楼喝酒?”
夏子默保持沉默。
段翎扫了一言不发的“女子”,接着道:“你不是说不想再当什么也不懂的纨绔世子,所以才会随侯爷来安城,建功立业?”
谢清鹤明知道段翎不会通过遮住整张脸的头纱看到自己,还是侧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而林听没吭声。
段翎眼睛看着谢清鹤,仿佛要透过头纱看到底下,却问夏子默:“夏世子不仅来花楼,还找了女子作陪,当真对令韫无意了?”
提到段馨宁,夏子默眼底闪过纠结:“我和段三姑娘没有任何关系,我来花楼,找女子作陪又如何,段大人这也要过问?”
说罢,夏子默拉起谢清鹤就要越过段翎,离开雅间。
这间雅间的门被林听一脚踹烂了,暂时关不上,他要换个地方继续寻欢作乐也说得过去。
林听没掺和进去。
段翎环视一遍雅间,忽然出声喊住了他:“夏世子。”
夏子默身子一僵,面朝雅间外,头也不回,心中忐忑,语气却如常:“段大人还有什么事?”
段翎似好心建议:“你身上有伤,不如先包扎一下再走?”
林听方才打夏子默是没留情面的,他脸上有几道被东西刮过的伤痕,皮肤还渗着几滴血珠。
夏子默贵为世子,很少受伤,此刻的小伤口正火辣辣疼:“不用,小伤罢了。”他没怪林听打人,也没资格怪她打人,这和上次那一脚一样,是他应受的。
段翎不勉强。
夏子默脚步不停地离去,像带着被人打扰兴致的不满。
谢清鹤临走前又看了林听一眼,他们隔着头纱对视上,他很快转过头,跟上夏子默走了。
林听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微失神。夏子默对段馨宁有情,日后还要与她成婚,达成HE结局,就算要联合谢清鹤在安城做些什么,也不可能会伤害段翎的吧。
段翎也看着外面:“你说的收拾夏世子便是打他一顿?”
林听回过神:“我只打他一顿,也是便宜他了。”夏子默该庆幸自己没真到花楼找女子。
他握住她的手,看因拿东西砸人而变红的掌心,缓慢地抚过:“确实是便宜他了,可你就不想看他身边女子长什么样?”
“不管他身边女子长什么样,在我心里面都比不上令韫。”
段翎不置可否。
林听揉了下鼻子,闻不习惯专属于花楼的胭脂水粉气息,也想走了:“走吧,我们回去。”
段翎放下她的手:“回去?你不想到街上再逛逛?”他似乎并未被夏子默所为影响心情。
“不逛了,累了。”
她是喜欢热闹没错,但现在更想找个地方安静地思考夏子默跟谢清鹤的事,理一理思绪。
更何况今天狠狠地打了夏子默一顿,给段馨宁出气,也间接完成了每隔十日见夏子默一次的任务,没有必要再逛下去。
段翎答应了:“既然你累了,那就回去,改日逛也可以。”
林听走出去又退回来看这扇被她一脚踹坏的房门,摸向自己腰间的钱袋:“你说,在花楼里踹坏一扇门要赔多少银钱?”
段翎弯下腰捡起林听掉在地上的香囊,拍了下不存在的灰尘,给她挂回裙带那里,系好。
林听见他低头给自己系香囊,诧异道:“香囊怎么掉了。”
说完反应过来,香囊可能是她打夏子默时掉的,动作幅度太大,系在身上的东西会晃来晃去,腰间的钱袋重,掉了会有感觉,香囊则很轻,掉了会没感觉。
段翎骨节分明的手在林听腰间停留片刻才挪开,直起身子看她,唇角含笑:“你总是丢三落四的,以前掉金步摇,如今掉香囊。”
林听作发誓状:“以后我会改掉丢三落四这个臭毛病的。”
他不再多说。
林听拉着他下楼去找花楼老板,良心不允许她踹烂别人的门后直接走人,开门见山问花楼老板:“门被我踹坏了,要赔多少?”
花楼老板跟被吓了一跳似的,忙摆手:“坏了便坏了,不用赔,姑娘和大人高兴就行。”
什么叫她高兴就行?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林听心疼归心疼,还是掏出了自己的小钱袋。段翎给她的钱袋,她昨天就还回去了。
“不行,我不赔,心不安,到底要多少银钱,你说个数。”
花楼老板却要给她跪下。
林听眼疾手快地扶住花楼老板,茫然道:“你这是干什么?我要赔银钱,又不是要你的命。”
花楼老板迟疑着伸出五根手指头,怕她觉得太多,又缩回了四根,讨好道:“一两银子。”
她放下五两银子就走了。
花楼离宅院较远,他们乘马车回去。一路上,林听都趴在小窗前,撩开帘子观察大街的人:“安城百姓好像很怕当官的。”
段翎不以为意,轻敲着坐板:“没有百姓不怕当官的。”
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托着腮道:“我知道没有百姓不怕当官的,可他们也太怕了,看到当官的就跟看到夺命阎王一样。”
京城百姓见到当官的可不会这样,虽说他们对官府的人也有惧意,但只要平日里没有犯过事,看见官是不会这么战战兢兢的,该做生意的正常做生意。
林听话锋一转:“对了,你今天不用办差,明天呢?”
段翎好看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轻拧了下,声音却还是柔和的,听起来如春风:“得去见见安城的官员,你明天也还想出门?”
林听耸了耸肩:“没有,我待会到前面的书斋买几本话本,明天待在房里看书,哪儿也不去。”她记得前面那一段路有家书斋。
“安城近日不太平,我明天会留两个锦衣卫守着宅子的。”
她爽快道:“可以。”
回到宅子,时辰还早,林听让段翎回房休息,她在院子里想今天的事,但想到后面想烦了,干脆看刚买的话本,看到黄昏时刻。
宅子除了他们和仆从,还有跟随段翎从京城来安城的其他锦衣卫,不过林听很少看见这些锦衣卫。因为后院又分为东院西院,她住在东院,而锦衣卫住在西院。
林听看了一下午的话本都没人打扰,也没听到嘈杂声。
只是看书看太久会有一个坏处,那就是眼睛疼。林听将话本扔到一边,做了套眼保健操。
等眼睛舒服点,她进屋找段翎,推门进去后发现人还没醒,怕自己会弄出动静吵醒他,放轻脚步想出去,可还没走几步又折回。
到黄昏时刻,安城的温度终于变低了点,而段翎褪去了外衣,仅穿绯色里衣躺在床榻,没盖被褥,林听想给他盖张薄被。
她压低身子,伸手进床榻里面扯出薄被,盖到他身上。
不知是段翎太过于疲倦,还是她动作太轻了,他好似没被弄醒,垂下来的长眼睫没动过。
林听给段翎盖完薄被后,没立即走,鬼使神差留在床榻边,视线渐渐往下移,落到他白皙的脸。段翎容貌浓艳,睡颜却温和无害,比醒着的时候更迷惑人。
不知不觉,她看了半晌,视线落到段翎淡粉色的唇上,又落到他散落在锁骨上方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