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衡再度飞身而起，这次，他们深入雨林之中。雨林之中树木多、雨水多、鸟儿也多。这里几乎是鸟类的天堂，雨林特殊的生态环境为它们提供了充足的食物，它们仗着飞行的优势，在林间穿梭。

    虽说有些蛇类或者别的动物会埋伏在树上，捕捉这些鸟。

    但是，这些猎手的数量比起它们种群的数量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这些鸟快活、悠闲地在林中飞来绕去。

    这些鸟中，便有不少是额间带着一抹绿，尾上却有一缕蓝色长羽的模样。

    那蓝色的长羽除了助力它们飞翔之外，还能够和空气触碰，察觉到猎手的踪迹。

    玉昭霁看见这些鸟时，便大约知道希衡的想法了。

    他问：“你是认为，现在你身体的异样，其实全是这个雨林里本就存在的生物。”

    希衡点头：“是，少时我曾走过天下，我知道在一些极热、多瘴气的地方有可能会盛开一种食人花，这种花花叶很大，花朵也很大，平时花朵闭合，但是当周围有苍蝇、飞鸟或者蛇虫路过，它们就会张开花朵，将猎物咬下。一些百年千年的食人花，个头够大之后，就可以吞噬人。”

    “当我从你的瞳孔中看到我头上顶着的花时，我便猜测，这花也在这个雨林里。”

    玉昭霁恍然大悟：“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去寻这朵食人花。”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希衡还需要更多的线索去佐证自己的判断。

    在雨林之中，寻找一株食人花，对大多数人来说很难。

    但对希衡和玉昭霁来说很简单，不就是找出一朵一模一样的食人花吗？

    他们不用肉身去寻，而是由玉昭霁直接碾出神识，这雨林中的一切，上到天边有多少云，下到地里有多少蚯蚓，玉昭霁都一清二楚。

    找到那朵食人花后，玉昭霁带上希衡：“走。”、

    他们再度腾空飞起，来到雨林最东边。

    雨林东边，堪称全是食人花的地盘。

    第777章

    神秘肉身

    雨林东边，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食人花。

    食人花说是花，其实从它们捕猎的习性来看，有些像是肉食性动物。

    一般来说，这种单体作战、无需群体协作的肉食性动物是不会成群结队出现的，相反，它们一般都非常有领地意识。

    但现在这里，就是出现了密密麻麻一大片的食人花。

    有好些食人花因为食物不够，蔫头耷脑的，而还有些食人花因为强壮，食物更多，所以长得更加茁壮。

    而希衡脑袋上开出的那朵食人花，就是当中最为茁壮的一朵。

    玉昭霁和希衡走到这朵食人花的面前，食人花察觉到了猎物，下意识张开花朵，与此同时，希衡脑袋顶上的那朵食人花也随之张开花朵。

    它们连动作都是同调的。

    食人花张开花朵后，想要吞下玉昭霁和希衡，但是，它压根突破不了希衡和玉昭霁周围的结界，只能徒劳地张大“嘴”

    ……

    这么张着也怪累的。

    过了会儿，食人花悄咪咪地偃旗息鼓了，甚至觉得丢脸，还用两片绿叶子捂住红色的花朵脸。

    玉昭霁：……

    玉昭霁围着这朵食人花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是看不出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玉昭霁伸出手指，在绿叶上一弹，那朵欺软怕硬的食人花瞬间妖艳地扭动身躯。

    ……

    说真的，玉昭霁和希衡打过许多不长眼的敌人，但如果有一个敌人是食人花这类型的，真是……打它都嫌脏手啊。

    玉昭霁一言难尽地看向希衡：“这朵花除了猥琐一些之外，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它何德何能，最后能够顶在你的头上？”

    希衡左思右想后，有了一个猜测：“会不会是，当时你恰好将我叫醒？如若我继续修炼下去，这朵食人花也会被雨林之中的其余动物或者植物替代？”

    “那么，我原本，会变成这雨林之内、亦或者雨林之外的任何东西，但那样的东西，偏偏不是我。”

    “我过于忘我，当我修炼时，我只想着天地万物和我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没有区别，所以，我在修炼时，便真正的成了它们。”

    如果玉昭霁不打断希衡的话，也许，再往深处修炼，希衡会一直成为世间万物。

    而世间万物有多少呢？

    恐怕她这关，真的就成了闭死关了，天长地久，她会一直这么修炼下去。

    这么修炼下去，也有好处，那个好处就是成就真正的万千大道，但代价是她永远不会醒了，因为她还没有真正修炼出“我”，就去领悟千万个我，属于是步子迈得太大。

    玉昭霁听完希衡的话，也有意动。

    他虽然时常自谦自己的领悟力不如希衡，但那是和希衡修道比起来，他最多只差一丝。

    现在，希衡这句话，完全让玉昭霁顿悟了。

    他道：“所以，我们可以回去继续闭关，你先去领悟‘我’，再领悟万千个‘我’，而我已经有了领悟‘我’的基础，只需再往上走即可。”

    希衡顶着脑袋上的食人花，点头：“对。”

    玉昭霁立刻便要和希衡一块回去，他们都知道这一次的领悟有多么重要。

    这意味着……大道不再不可追寻。

    这一条追逐的道，要结束了。

    然而，就在希衡和玉昭霁要离开时，整个雨林却忽然发生变化。

    山峦剧烈起伏，地上的食人花也因为开裂的大地而东倒西歪，有的没入裂开的缝隙里，有的零落成泥。那些额间有绿、尾带蓝色长羽的飞鸟也因为承受不住空气中的波动，全都落在地面，变成了灰败的颜色。

    还有那温泉一般的湖水，也都沸腾、倾倒，像是被打翻的一碗热水碗。

    热水流了满地，那些红藻、红鱼也全都湿漉漉地在地上喘息。

    希衡和玉昭霁在变故发生的瞬间便飞到了空中，希衡头上的食人花也随着落下，她知道了自己的症结所在后，那朵食人花便没了土壤，无法在她身上寄居。

    希衡执剑，玉昭霁持刀，面对未知的这个敌人。

    他们神情肃穆，哪怕两人联手，都没有一丝轻敌。

    因为，从他们踏上这个雨林开始，从未察觉到有什么敌人。

    这说明，这个暗处的人修为奇高，更在神尊之上。

    那暗处的敌人见希衡和玉昭霁同时要出手，倒是笑出了声，她的声音似乎就在希衡和玉昭霁的近处，却又仿佛非常遥远。

    神秘女子道：“二位，不必过多惊惶，我定然是打不过你们的，可你们也杀不死我。”

    “因为我本来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啊！”

    这话古怪至极，玉昭霁道：“阁下何意？”

    神秘女子叹息一声：“唉，你们的防备心可真重，不过，你们作为来到这里的神明，估计也经历了绝空族那一遭，经历那一遭之后，再心大的神都会变得谨慎。”

    玉昭霁和希衡听见绝空族，便知晓这位神秘女子也是曾经的一位神明了。

    神秘女子继续自说自话：“算了，看在我不知比你们大几万岁的份儿上，你们防备心重，便由我这个老前辈来打破僵局吧，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

    玉昭霁道：“你将我们困在此地做什么？”

    神秘女子轻笑：“你这小辈，好没道理，我死后坐化在此，化为一颗星，我以山川河流作为我墓上的点缀，以我长眠的肉身在此处享受万年孤寂，是你们主动来到了这儿，吵到了我，我不嫌弃你们吵，你们还嫌弃我困住了你们？”

    原来整个星球，都是这位神秘女子的肉身。

    难怪希衡和玉昭霁觉得她的声音既远又近。

    难怪刚才山峦起伏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人在翻身。

    也难怪，希衡和玉昭霁没感觉有人在窥探自己，可这名神秘女子却能知晓他们做了什么。

    希衡此时问：“前辈提到绝空族，前辈也是神明？”

    “你这小辈还有些礼貌。”神秘女子的语气好了一些，“我的确是神，当初有幸从绝空族捡了一条命回来，后来嘛，机缘巧合，险些得证大道。”

    第778章

    玄鸾往事

    险些得证大道？

    希衡和玉昭霁都没有错过这话里的信息，为什么叫做险些得证大道，难道是差一步成功吗？

    这也正常，有时候，差一步就是差很多步，差一点就是差许多。

    神秘女子却仿佛知道他们的所想一样，悠悠出声：“你们别想多了，我怎么可能会修炼失败呢？这辈子，除了绝空族，还没有人能够让我吃瘪，我可是自愿放弃成就大道的。”

    自愿放弃成就大道？

    希衡道：“还望前辈赐教。”

    神秘女子笑了一声：“有什么赐教不赐教的，我不告诉你们，你们不也会领悟大道吗？我正是因为感知到了你们要开悟了，这才现身。”

    希衡听出她的语气里似乎有不少凄凉：“前辈似乎对领悟大道抱悲观态度？”

    神秘女子的笑声更加苍凉几分：“是，否则我又怎会放弃呢？这世上，掌握了多大的力量，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就像是你用剑，你用剑达到目标，相应的，不也得有阻碍之人死在剑下吗？”

    希衡还是不解：“前辈，恕我直言，前辈是神明，对于这一点，前辈应该早就知晓才是。”

    掌握多大的力量，付出多大的代价。

    万事万物，都是如此。就像是正道扬善就得除恶，除恶就得杀人，总有性命会因此凋零。

    神秘女子悠悠道：“是啊，早该明白的道理，只是……以往我以为自己明白了，其实只是我要失去的、并不是我真正在意的。当我失去我真正在意的东西之后，我才发现，我宁愿不得到，也不想失去。”

    见希衡和玉昭霁仍然未动摇念头，神秘女子叹息一口气：“你们同我有缘，茫茫寰宇之中，唯有我离大道最近。你们偏偏在诸多星子选择了这一颗，又偏偏在这里顿悟……而且，你们偏偏又是一对爱侣，这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

    “既然你们同我有缘，那，我便助你们一程，让你们自行考虑，要不要接着往下修习。反正，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压根没有人、神、魔比你们更强，你们已经是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了。”

    希衡和玉昭霁此时已经完全明白这位神秘女子的到来，是善意而非恶意。

    如果她是恶意的话，早在希衡和玉昭霁闭关修炼时，她就可以趁他们不备动手了，不用等到现在。

    既然神秘女子是善意，希衡和玉昭霁也绝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他们同时行了个修真界的晚辈礼节：“多谢前辈赐教。”

    神秘女子道：“不必如此客气，我如今，也只能动动嘴皮子功夫了，我便告诉你们我是如何领悟大道，又是如何反悔的吧。”

    ——

    我叫玄鸾。

    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鸾鸟。

    我所在的种族是青鸾，本是祥瑞之族，可是，我生下来却浑身漆黑，是一只黑色的鸟。

    随着我长大，我越来越像一只乌鸦。

    族中的大青鸾们虽然不会说什么，可是小青鸾们没那么明事理，它们会驱赶我，拿石子儿打我，大青鸾们教导它们多次，可小孩子压根听不进去，每一次它们被教育之后，换来的都是更声势浩大的排挤。

    渐渐，我也不愿意再因为我，而让青鸾族起风波了。

    我便不常待在青鸾族，而是飞出去，飞到山底下，我要么站在树梢打一天的盹儿，要么就是去外面找虫子吃。

    直到有一天，我被族中的小青鸾砸伤了翅膀，飞到山底下时，我的翅膀没了力气，落到地上，这时候，我碰见了他。

    他叫宴光，已经是一名古稀老人。他救了我，照料我的伤势，他也以为我是一只乌鸦，他的夫人对他说：乌鸦是不吉祥的鸟，会给咱们带来灾祸。

    他也只是解释：那都是穿凿附会之语，乌鸦吃腐肉，所以才会被人误会。

    他的夫人也是一位很明理的人，听了这话后，也仔细照料我。

    这两位老人，他们身上都是凡人的浊气，没有青鸾族身上的圣灵之气，可是，他们却让我觉得很舒服，我经常想，如果我不是一只玄鸾，而只是一只被他们养的乌鸦就好了。

    后来，我的伤好了后，我也没有彻底离开。

    我每天都会飞到他们的家看他们，有时候，我会给他们叼一块肉，有时候，我会给陆华，也就是宴光的夫人叼一朵花。

    他们的孩子都在外地，只有我陪着他们，他们时常打趣说：养了一只小乌鸦。

    我以为，我们的生活会就这么幸福下去，我心中已经拿他们当成我的父母，我越来越少回青鸾族了。

    可我没想到，苛政猛于虎，官府来人，要让宴光去服苦役，而且，他们抢走了宴光和陆华家里的所有东西，等我叼着一朵花，再度来到宴光和陆华家时，我只看见满额头是血的陆华，她躺在血泊里，已经没了气息。

    屋子里一切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了，甚至连锅里的杂粮馒头，都被带走了。

    我嘎嘎的叫着，听到邻居说什么现在的官差简直比强盗还凶恶的话。

    又说宴光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个教书先生，被抓去服苦役，肯定没几天好活。

    我连忙拍着翅膀，一路循着脚步找去，可等我找到的时候，宴光已经被打死了。

    他的手里死死握着一截锄头，官差们往他身上吐了口唾沫：这老不死的，还这么大的气性儿，也不看看自己这把老骨头中不中用。死了也好，这种年纪的人，也没啥用。

    我实在是太愤怒了，然后，我杀了这些官差。

    之后，我回到山中，继续努力修习，过了几十年，我掐算到宴光和陆华已经投胎转世，我便又入红尘之中，找到了他们。

    这一世，宴光和陆华仍然是夫妻，而且，更幸运的是，他们也是修道者。

    我主动假装受伤，成了他们的契约灵宠。

    这一辈子，我以为我们三个人要永远在一起了。

    可是，仍然没有。

    这一世，宴光身具特殊血脉，被宗门大能盯上了。

    第779章

    白骨生花

    以玄鸾的血脉和修为来说，她已经能打赢绝大多数修者。

    也包括这位宗门大能。

    玄鸾原本想着，大不了杀了这个黑心肝的宗门大能。

    宗门大能在一个月夜里，朝着宴光和陆华出手了。

    他想要夺取宴光的血脉，霸占陆华，陆华很漂亮，很知书达礼，是一个温柔的美人，会引起某些人的觊觎再正常不过。

    玄鸾原本没有将这个宗门大能放在眼里，哪知，到了这天晚上，和大能一起出手的，还有另一位……神明。

    这时的玄鸾哪里是神明的对手？

    神明出手，杀了宴光，将宴光的血脉剥夺给了那位宗门大能，陆华眼见宴光死了，自杀殉情。

    而玄鸾，则被神明强压着，驯服成自己的坐骑。

    玄鸾反抗过，但是神明的力量和她相比，犹如天堑。

    玄鸾便暂时蛰伏了下来，她装作对神明中心一片的样子，终于获得了神明的些许信任。

    神明有时候闭关修炼，玄鸾便能离开神界，去到修真界和人间。

    她虽然能离开去玩，但是不能背叛神明，还是神明的坐骑，否则，神明的一念就能让她生不如死。

    玄鸾来到修真界和人间后，又找到了宴光和陆华，原来，那位宗门的大能虽然剥夺了宴光的血脉，但是，之后他得罪了别人，身死道消后，宴光的血脉和灵魂被释放之后，他和陆华又转世投胎。

    玄鸾打算就这么在远处，默默守护着宴光和陆华。

    可是，宴光和陆华又又又患了不治之症，从而死了。

    玄鸾整整找了宴光和陆华七世，每一世，宴光和陆华都死得很凄凉，全是横死、惨死。

    连玄鸾都没办法护住他们。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玄鸾的错觉，玄鸾发现，自己的每一次出手，反而都会使得宴光和陆华陷入更悲惨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