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光和陆华这一世是魔，他们两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中，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山洞。

    正是当初玄鸾被那位神明囚禁、险些炼化而死的山洞。

    宴光和陆华捡到了玄鸾遗留下来的一尾羽毛。

    他们身为魔，原本就对某些沽名钓誉的神没有好感，如今见到那羽毛，更是心痛无比。

    陆华道：“不知为何，我见到这漆黑羽毛，心中很是伤痛，好像……它和我们认识了许久，为我们受了许多苦一样。”

    宴光也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娘子，你可还记得，我曾经告诉你，我在幼年时候就做梦梦见过你，其实，我不只梦见你，还梦见了一只黑色的乌鸦，它总是落在你我的肩头，就像我们家庭的一员一样。”

    陆华也说：“我见到这根羽毛，的确也有这样的心情。它好像，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

    宴光和陆华将这一截黑色的羽毛带了回去。

    之后，他们又陆续碰见了一些神明害人之事，再加上神魔之间的立场对立，宴光和陆华又想着那漆黑的乌鸦，定然也是遭了神明的毒手。

    于是，宴光和陆华对神界宣战。

    他们的修为压根不够，这个决定做得实在是太仓促了，简直像是受到了逆运血脉的影响。

    之后，宴光和陆华兵败，便被神明们剥骨、炼魂……

    这世界的神明，并不像希衡和玉昭霁那样，他们身为神，各有各的领悟，各有各的坚持，却独独没有太多仁心。

    有仁心的神明又因为不擅长战斗，而斗不过那些心狠手辣的神明。

    所以，宴光和陆华的悲剧就这么活活酿成了。

    他们不会再有来生，彻彻底底灰飞烟灭，连骨头都变成了宣扬神明威名的石碑。

    玄鸾摸着这块石碑，忽然就觉得可笑。

    太可笑了。

    她领悟大道之后，对世间的一切东西都没了实感，因为万物即我。

    在她领悟的时候，在另外的一个角落，宴光和陆华却仍然因为那点看不开的情感，又为了她，彻底葬送了性命。

    他们，一个成就了大道，享万世的永恒。

    一对成了石碑，受千古的骂名。

    这就是他们之间宿世的缘分吗？

    第782章

    真相大白

    雨林之中。

    空气一阵扭曲，半晌，一名黑衣、黑发、黑瞳的女子从天而降，落在希衡和玉昭霁面前。

    她浑身上下除了黑色就是白，手腕上带了两截骨链，那骨链紧紧缠绕在一处，还夹了一朵合欢花在其中作为装饰。

    希衡道：“前辈就是玄鸾？”

    玄鸾颔首：“是我，我的故事还没有结束，你们还想听吗？”

    她的目光飘向了雨林之外的地方，像是含着无数愁绪：“既定的悲剧没有花好月圆的故事受欢迎，不听这个结尾，也是可以的。”

    希衡道：“故事有头有尾才是结束，我们洗耳恭听。”

    玄鸾朝她一笑，她已经竭力做出温暖的笑意，可最后的笑意成品还是那么悲伤和牵强。

    玄鸾道：“故事的结尾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就是那只黑乌鸦认为，虽成就大道，却过得不如以往快乐，她得到了万物，却失去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于是，那只黑乌鸦自削修为，自戕肉身，以自己惨烈的死状发出诅咒：让世上再无逆运血脉。”

    “她毕竟成就过大道，修为太高了，哪怕自戕，也不能彻底从世上消除。”

    “于是，她便再度来到寰宇之中，化为了一颗星球，这颗星球里不会有人、不会有神，只会是动物植物的天堂。”

    也许，玄鸾创造这个世界，还有一个想法：

    当初她就是这样和宴光和陆华在山脚下，过着只有他们存在的日子。

    她活着得不到的东西，希望死了之后，别的动物植物能够得到。

    所以，她创造了雨林一样的星球，创造了一个世外桃源。

    直到，这个世外桃源中来了希衡和玉昭霁。

    玄鸾道：“实话实说，我原本不欢迎神明的踏足。”

    她看见神明，就会想到宴光和陆华死得有多么凄惨。那些神明们，固然是因为宴光和陆华先反，他们才对宴光和陆华动手。

    可是，宴光和陆华之所以动手，不也是因为那些神明言行过于无状吗？

    那些神明们虽然在其位司其职，但是，他们也会作恶，可笑的是，居然没有任何东西来约束作恶的神明。

    在玄鸾看来，宴光和陆华的悲剧，不是因为他们的鲁莽，而是因为神明过于强大，却没有制约他们的力量。

    玄鸾说起神明的时候，难免有些迁怒希衡和玉昭霁。

    玉昭霁可不受这气，他道：“我们成神之时，便创立了新天条，约束神明、自己乃至于天道。”

    那些悲剧，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玄鸾一怔：“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你们和当初的我们并不一样。”

    玄鸾的眼神完全柔和下来，对希衡和玉昭霁道：“我原本对一切世界的神明都有偏见，你们登上雨林之后，我原本就要设法赶走你们。但是，我见你们在一起相互信任、宛如神仙眷侣的模样，不禁让我想起了当初的宴光和陆华。”

    “所以，我留下了你们。”

    玄鸾太过于在意宴光和陆华了，希衡和玉昭霁感情好，宴光和陆华感情也好。

    哪怕只是这么微妙的一点相似，也够玄鸾心软。

    玉昭霁问：“原本你没有想着现身，后面为何你又想着现身？”

    玄鸾的声音忽然激动起来，她道：“因为你们的感情和宴光、陆华一样好！可如果你们成就大道，你们会看遍万事万物，你们会阅遍世上的一切情感，看多了之后就会漠然。到时候，你们再也不会将彼此视作唯一。”

    “你们会成为全知、全能、全觉的存在，但是独独，不再是曾经的你们了。你们的变化，会大得超乎你们想象。”

    玄鸾忧伤地看着希衡和玉昭霁：“你们其实也不只像宴光和陆华，你们的道的领悟和天赋，也像极了我求道过程中遇见的一些心软的天才，比如那位命神，这些人，组成了我人生的全部温暖，所以我不想你们变成神通广大的石头。”

    在玄鸾看来，成就大道可不就是变成了神通广大的石头吗？

    那颗柔软的、会笑会哭会悲悯的心会彻底变化，变得又冷又硬又麻木。

    玄鸾嘴唇翕动：“我已经将话说到这种份儿上了，你们现在是什么想法？”

    玉昭霁看向希衡，他自然无论如何也不想忘记和希衡的一切。

    希衡回握玉昭霁的手，她也不愿。

    可是，希衡道：“我仍然很疑惑，为什么成就大道后，会看淡一切？成就大道的第一步是先认清我，然后，才是认清万物，如果你的第一步道基很扎实，不会发生后面的悲剧。”

    玄鸾神色有些恍惚：“你的意思是，我急于求成？”

    希衡摇头：“不是你急于求成，而是你太想救宴光和陆华。”

    玄鸾道：“可我若是道基不稳，我又怎么会成就大道？”

    希衡不忍说出那四个字。

    玄鸾却自己懂了，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你是说，又是逆运血脉？”

    又是逆运血脉将不可能变成了能。

    本来，玄鸾的道基不牢，无法成就大道，可是逆运血脉实在是太强了，它自动运转，帮助玄鸾成就了大道。

    可是，却不是好事，而是一切悲剧的顶峰。

    逆运血脉就是这样注定悲剧的血脉，一切看似美好的馈赠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它只会带着逆运血脉的主人走向深渊，而不是迈向极乐。

    玄鸾崩溃了。

    纵然玄鸾早就直到逆运血脉是自己一切悲剧的开端，可是，她也没想到，最后宴光和陆华的彻底魂飞魄散都是逆运血脉害的。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该成就大道，一直以为是大道的错。

    她都这么以为了几万年！

    当打击太大的时候，玄鸾受不了了，她第一反应就是抗拒。

    玄鸾退后半步：“不对，你说谎！不是这样的，逆运血脉虽然强，可是，怎么能够左右大道？”

    她不停往后退，退了几步后，脸色又狰狞起来，冲上前，想要揪住希衡的衣服：“你是在说谎，对不对！”

    眼瞧着玄鸾好像接受不了这个打击，玉昭霁和希衡隐隐戒备。

    希衡也有些后悔，不知到底该不该告诉玄鸾这个真相。

    这时，玄鸾手中猛地聚起一团黑色的烟，朝希衡和玉昭霁打来。

    第783章

    西山神族

    玄鸾手中黑烟看似极轻，实则有千万钧重。

    黑烟飘向希衡和玉昭霁的方向，便自动形成了一个阵法。

    这阵法中仿佛有千万只黑鸟，每一只黑鸟都腾挪转移，遮蔽视线，千变万化，威力非凡。

    但，希衡和玉昭霁并不惧怕这黑烟阵，希衡的剑可毁灭万物，玉昭霁更是可以重新构建规则，他们根本不惧这个阵法。

    玄鸾也是，她虽然曾经得证大道，功力强横，但是她早已自毁肉身、自降修为。

    哪怕此时希衡和玉昭霁处于她所在的雨林星球之中，玄鸾也打不过希衡和玉昭霁。

    哪知，当希衡和玉昭霁一剑破灭了玄鸾的黑烟万鸟阵之后，才发现，四周的景色慢慢起了变化。

    周遭不再是雨林景观，而仿佛多出来一个隧道。

    而在隧道的那一头，希衡和玉昭霁所见的景象却是不同的。

    希衡所见的是清烟、杏花、迷雨，她所见到的赫然是修真界的景色。而玉昭霁所见的则是浓稠的雾气，狰狞的群山，魔界的景象映入眼帘。

    这隧道带着一股吸力，将希衡和玉昭霁往里边吸去。

    他们试图反抗，却无法抵抗这股子吸力。

    而隧道之外，玄鸾的身形变得越来越透明。

    她的脸颊更加苍白几分，只一味地抚摸着手腕上的骨链，显得多了几分淑女意气，丝毫没了刚才的疯狂。

    玄鸾道：“我虽糊涂，却也没糊涂到那等地步，你们是在点醒我，告知我真相，没有让我日复一日的糊涂下去，我心中只有感激，哪里会真正对你们出手？”

    “刚才的阵法，只是我为了转移你们的注意力而已。”

    “我已经用我剩余的九成功力，为你们创造了一方世界。在那方世界之中，你们会忘记对彼此的情意，你们仍然是神尊之位，是喜是苦是乐，个中滋味，你们先去体验一番，再决定是否要成就大道吧。”

    玄鸾说完此话，便朝希衡和玉昭霁摆摆手。

    她彻底变为一只黑色的鸟，脖颈上还带着宴光和陆华的骨链。

    玄鸾振翅高飞而走，而希衡和玉昭霁则彻底被隧道吞没。

    ————

    凌剑峰。

    希衡从床上睁开眼，只见凌剑峰上张灯结彩。

    屋子里贴着大红的喜字，就连窗户外边，那一树树的杏花上，也都挂满了福和喜。

    这是谁的婚典？

    希衡正要起身，一名小宫娥走入屋内，见她醒来，小宫娥连忙趋上前来：“神尊，您醒了。”

    希衡不知为何，头脑有些晕乎乎，她好像什么都记得，又好像什么都忘记了。

    希衡道：“这屋子里怎么装饰成这样？”

    小宫娥微微一笑：“因为是神尊您的大喜之日啊！”

    “神尊同西山神子三年前订下婚约，还有半个月，就是神尊的大喜之日。神宫里的诸人，只担心届时礼数不周，没为神尊新嫁添彩，这才早早的预备上了。”

    希衡：？？

    希衡有些无法理解，神尊，西山神子？

    若她是神尊，又如何需要出嫁？何况，神明本是历经千难万险才能修炼而成，哪里会冒出来什么神子？

    见希衡目露疑惑，小宫娥连忙为她掖了掖被角：“神尊忘记了，神尊三千年前，为天下苍生除去吞天巨妖，妖物虽消，神尊却也身受重伤，在神宫里养了整整三千年，三年前才醒来，只是也时醒时睡，身子从来就没有好全过。”

    诡异的是，随着小宫娥的话，似乎真有这样一段记忆涌入了希衡的脑海。

    她好似真的看到了那巨物一般的吞天巨妖，看见了自己和吞天巨妖缠斗的画面，最后妖物虽死，自己却也身受重伤，跌落至一处山中。

    希衡揉了揉额头，小宫娥贴心地替她舒缓头上的经络。

    希衡问：“如你所说，西山神子又是如何一回事？你又为何一副宫娥打扮，难道你不是修炼而成的神或者仙？若说是，难道你尽心修炼，只是为了替人为奴为婢？”

    小宫娥有一瞬间的凝滞。

    但是，这股子凝滞很快便过去了。

    小宫娥很快就说：“西山神子乃是神族之后，神尊恐怕忘记了，自吞天巨妖打破了天后，世间除了清修上来的神明之外，还出现了神族遗民，这些神族实力不如神明，但是他们的传承、宝物、阵法都要比普通神明强，在神尊您昏迷的那段时间，正是西山神子之父同神明一起匡扶天下，天下才转危为安。”

    “待您醒来后，为了让神族和神明亲如一家，您便同西山神子定了婚。”

    “至于奴婢……奴婢的确是修上来的仙，但奴婢之所以愿意为奴为婢，一是因为真心敬服神尊您的为人，而是因为奴婢这样的小仙，在您的周围修炼，会事半功倍。”

    希衡的一切疑问，这位小宫娥都答得十分清楚流畅。

    而且，随着她的话语落下，希衡脑海中关于西山神族的记忆也越来越清晰。

    这位小宫娥说的一切，都和希衡脑子里的记忆对上了。

    但希衡仍然未信。

    这里的一切都太蹊跷了些。

    希衡按住疑惑不发：“既然如此，你就跟在本尊身边。”

    小宫娥喜笑颜开地行礼：“多谢神尊！”

    之后，希衡简单打坐，恢复一些力气之后，便走出了屋门。

    她要看一看，这所谓的神宫到底是何模样。

    一出屋门，希衡便发现神宫极其眼熟，不就是昔年她的凌剑峰吗？

    小宫娥见希衡驻足观望，抿了抿笑：“神尊当日成神、飞升，灵气四溢，连带着凌剑峰也随着神尊飞升到了神界，如今，正是神尊您的道场。每月，诸神都会在神宫拜见您。”

    希衡脑海中再度浮现相关的记忆。

    可她看着这些记忆，只觉得有股说不出的假。

    希衡按下不表，忽然，她看见神宫之外，有一道红色的身影慢慢走上来。

    希衡问：“那是谁？”

    小宫娥促狭而笑：“那位，正是西山神子，神尊您的未婚夫婿啊。”

    第784章

    断情绝爱

    西山神子？

    希衡仔细看着走上来的西山神子，他穿了一身张扬的红衣，手里捏了柄折扇，生得倒是英俊。

    最关键的是，希衡观他的确不是神明，也不是修士，但是周身却蕴含着一股极为精纯的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