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背包，回到玄关换好拖鞋空隙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突然想起张文博神经质的那几句话，就知道是他把钥匙给江暮雪的。
江暮雪的回答印证了我的猜想，“我去找过张博文了，我求他好久他才把钥匙给我的。”
“所以你就光明正大的来了？下次来之前能不能提个醒，让我以为是……”
话讲一半，我沉默了，因为我以为是陈澄回来了。
江暮雪脸上挤出来的笑容慢慢消失，悄悄伸手抹掉眼角的泪水，她知道我在等谁，或者说……她知道自己的付出换不来相等的回报。
沉默的氛围持续了两分钟，她夹杂着颤声说道:“吃饭吧，我做了好久。今天特意请假来过来的，不过好像被我我搞砸了。丽阿姨告诉我，你去相亲了。你也没有女朋友，所以之前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对吗？”说着说着，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两道泪水划过脸颊，落在地面上，她捂住嘴巴跑进厨房。
“哐！”
厨房门关上，我能够听到江暮雪轻声抽泣的声音。我有些举手无措，看着满桌的美食佳肴却毫无胃口。
我走厨房门口，轻轻敲响门板，组织了半天语言，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我……”
江暮雪穿过门板的声音有些沉闷，她的说话声打断了我的发言。“应该是我说对不起的，莫名其妙的跑到别人家里，是个正常人都会感到不舒服。你没有赶我走，我已经很开心了。”
我无力的瘫坐在地板上，眼前的这一幕让我无所适从，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我用力的吸了一口，早就习以为常的烟味今天有点呛鼻。
江暮雪用抽噎的声音颤颤巍巍的继续说道:“齐览，我喜欢你，很久了。从我们高中时期，从我还没有离开学校，你向我表白的那天，自己每时每刻都在庆幸着。这辈子最让我后悔的就是，我当时没有答应你，还让你在别的时间找我。
发生那件事，你着急忙慌闯门而入的那一刻，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救世主。但我那时候感觉自己脏了，特别脏。我拼命用力擦去他留在我身上的印记，但我做不到。我蜷缩在角落里，听到你打他发出的痛苦的嚎叫声，不敢相信刚才发生过的事情。”
隔着一扇门，江暮雪撕心裂肺的哭着，她的指甲用力扣着门，发出难听的声音。我指间香烟燃烧着，似乎焚烧掉她全身的勇气。我想安慰一下，张嘴却不知道该讲什么，只能再次说声抱歉。
“江暮雪……过去的都过去了，别想那些事情，我以前可能喜欢你，但这都过去多久了，我早就放下了。”
江暮雪没搭理我的话，继续哭诉道:“你把校服披在我身上，抱着我离开教室，送我回到家里，我躲在院子里，从门缝看到你抱着腿蹲在那里哭。
从那天以后，我不敢去学校，我不敢见人。无论谁靠近我都认为他要伤害我，我很恐惧，睡觉不敢关灯，时时刻刻要把房门锁住。我爸带我去了很多医院，我吃了很多的药。
后来我医生告诉我爸，让我们换个新环境生活。我想在离开前再见你一面，我不敢去学校，我找到你和王浩经常在的那个烤肠摊子，拜托阿姨帮我转告。但……我没来得及去约定的地方，我爸就带着我离开了。”
江暮雪的哭泣声突然止住，她猛烈的咳嗽着，听的我都揪心。
“这些年我一直有在好好吃药，也在好好长大。还没等我乖乖长大，我爸查出了肝癌，他扔下我……走了。我妈丢下我去和别人结婚了，我很无助，也很绝望……”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声也没哭出来，像是把积攒多年的所有压抑释放出来。而无声的痛苦，才痛彻心扉。
我沉默着，好几次欲言又止，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她。
我身后的厨房门打开，江暮雪揉着红肿的眼睛，她表现的很安静。看着她这番模样，我心里很难受。
她蹲下身子，取掉我指尖燃到头的烟蒂，抬起头看着我，突然在我的脸颊亲了一下。
“齐览，谢谢你。让我有机会把心里话说出来，我爱你，并且深深地爱着你。请你一定不要忘记，有个叫做江暮雪的人，出现在你炽烈的青春里。”
江暮雪站起来，我愣在原地，她拿着挂在衣架上的包包，从里面掏出一串钥匙，放在玄关鞋柜上面。
她离开了，留下那桌热腾腾的饭菜。还有一段很沉重的话语，有些故事来不及讲完，她便失去了讲故事的权力。
我想起身追她，但又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去。我很烦躁，刚过完年就一大堆破事凑在一起，想着新年新气象，现在倒好能让我原地爆炸。
瘫坐在门口，很久很久，一盒烟都被我抽完了。餐桌上的饭菜不再冒着热气，我如同嚼蜡的咀嚼着冰凉的饭菜。
我觉得很好吃，就是有些咸了。
抹去脸上的泪水，剩饭剩菜留在桌面。我一点也不想动弹，懒得洗锅刷碗，心烦意乱的回到房间里，关上灯，世界一片漆黑。
我睁着眼睛，没有丝毫的睡意。
我想到很多有关从前的事情，那时候的蓝天白云，那时候的无忧无虑，那时候的……我们。
我实在熬不住，想抽烟却没有，挣扎好久从床上爬起来，到卫生间冲了个温水澡。
当我再次看到那桌饭菜，站在那里发呆，收拾破碎的心情。我把饭菜三两下倒进垃圾桶里，脏碗碟泡在洗水池里，准备穿上厚衣服出门倒垃圾，顺带再买包烟。
天色已晚，天气很冷。
小区里不见他人踪迹，只有我和影子作伴同行。
月光落在小区的石板路上，像是撒了盐。
第82章
得了吧，烂生活
刚从便利店出来，拆开烟盒点着一根别在嘴里，我妈打来视频，在犹豫两秒钟后接通，把拿着烟的那只手藏起来。
视频中我妈露出笑容，我爸露出一小半脑袋，在她身后窥屏。
“小览干嘛呢？怎么黑不隆冬的，这么晚你还在外边啊。”
“我出门丢个垃圾，现在正往回走呢。怎么了妈，你们好着吧。”
“我们肯定好着啊，你爸包到石河子中学厕所重建的活儿，明天就要走了，给你说一下。不然他闷半个月一个消息也不给你发，想你了也不知道咋整。”
我爸在后边犟嘴，“你怎么说话呢，我……没有。”
听到我爸倔强的声音，我笑了笑说道:“挺好的，咱们那边儿挺冷的，今年工地开工这么早吗？”
“学生快开学了，领导就想着在学生上学后能够用上，所以才开工这么早。我主要是想问问你，你跟那个女老师处的怎么样了，她叫杨敏是吧。女娃也挺好的，你抓点紧。”
“哎，我知道了，我们一直都有联系呢，只是我在这边工作人家也不太方便。”
“我看那女娃朋友圈，她不是就在银川么嘛，你不知道啊。你说说你这死孩子，关心着点女娃，比你爹还要榆木脑袋。”
我爸不承认，立马反驳:“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这事儿我真不知道，今天忙了一天，回到家也没顾上看手机。给我妈解释说:“行呢，行呢，我这就联系人家，明天请杨敏吃顿饭。”
“这才像话呢，你了一定要用点心思！那就这样啊，妈挂电话了，你赶紧回家，外边怪冷的。”
我妈挂断了电话，那支烟让风也抽的差不多了。我吸完最后一口，一个弹指，烟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轻轻落在角落里。
一事未结，一事又起。
我看了看时间，九点多钟，发消息问杨敏在干嘛。我想请她吃饭作为替我分担压力的谢意，她回了个微笑的表情，又说还有她闺蜜，不太方便。
我也没敢强求，退而求次的问杨敏什么时候离开银川，在这之前请她吃顿饭就行。
她说到时候再说吧，然后没了下文。
再次回到家里，把积攒在洗碗池里的碗筷洗了。
我很疲惫，空洞的眼神盯着天花板，扭头到沙发侧边书架上的那本《阿黑小史》，顺手拿过来翻了几页，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次日到公司，我无精打采的样子，还引起老板的注意。他单独把我叫到办公室，关心的询问。
“齐览，看看你精神萎靡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公司是菜市场呢。你是来趁着早间优惠抢购的，能不能集中点精神。还有我昨天跟你说的零租客的合作看了没，今天对方公司会派人来做前期沟通。”
我点着头，“我看过了，强强联合，一定能打出名气。”
“那行吧，出去卫生间洗把冷水脸，清醒一下。然后做个初步的规划，让会计做好资金预案。还有招聘的事情进一步落实，就这样吧。”
我点头称是，推开门离开的时候，看到仙茹古丽向着老板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回到工位给王姐念叨了一下老板一再叮嘱的事情，开始自己的工作。
但我的思绪很乱，手指摁在键盘上硬是没打出一个字来。王姐看到我，把她藏起来的小零食分享给我一包。
“齐览，干嘛呢？魂不守舍的。”
我拆开零食，没有胃口吃下去。顺嘴问道关于张博文什么时候面试，王姐说下午，没问题的话明天就能办理入职。
我脑子里装的别的事情，根本没听到王姐的回答。
我感觉江暮雪的泪水并没有流走，只是落在我的心里压得我喘不过气。她所说的那些话，字字描述苦难。
分明对迎面撞来的厄运自顾不暇，还见不得别人的苦难遭遇。
王姐在我眼前挥挥手，“嗨！大男孩，认真工作了。你下午还要和老板对接新项目。”
我的目光收回到电脑屏幕，对王姐说了句谢谢。
下午的时候，张博文刚到公司门口，在他身后正是何伟明和他的助理何妤。他瞪大了眼睛，无声的向我示意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摆手让他去面试，自己跟在老板进了会议室。
时隔半年之多，再次见到何妤，也不知道她是何感想，但我强忍着冲动，在脸上挤出虚伪的笑容。
“张总好，这是我的助理何妤，也是我女友。”
“何总好，郎才女貌，般配般配。”
听着他们相互寒暄，我夹紧尾巴做人，一句话也不想说。仙茹古丽敲门进来，给三人倒上茶水，只有我面前空落落的。
都是打工人，她竟然也给我难堪。我感觉到有人看我，抬头刚好与何妤对视。她表现的很平淡，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老板们的闲聊结束，张总让我资料投到幕布上。他又说道:“小齐你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讲讲你的思路。”
我刚要开口讲述，“关于零租客……”但何明伟打断我的说话，“不用了，文件发到工作对接邮箱里。说起来贵公司的实力我相信，刚接下那么大的政府项目，都在圈里传遍了。说起来我还有个熟人在这里，怎么没见到她的身影。”
当他说道熟人的时候，我猛的一惊，还以为要指名点姓的说我，后边又说道没见人影，我才放松下来。
张总谨慎的问:“何总说的是大股东吧，大股东一般不来公司，也不怎么管事。”
老板的言外之意，宣告自身的权力，在公司，他就是老大。
而我一头雾水，商讨继续下去，何伟明把我当做空气。但凡有我要做的事情，不是打断就是转移话题。
这种无视，像是时刻在提醒我不配和他同台讲话，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践踏我的尊严。
我一直在忍，直到商议结束，老板送何伟明离开。他回到会议室问我:“小齐，你认识何总？是不是和他有什么过节啊。”
我摇头说道:“何总那么大一个老板，我这个工薪阶级的人怎么可能认识。老板，也太看得起我了。”
老板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摆手让我离开会议室。我听到他在打电话，像是在讨论什么。
第83章
张博文入职
我出去的时候，王姐捏着一摞简历正在工位上翻看。她抬起头对我说道:“张博文没问题的，就是怎么一整天看起来都不舒服的样子。”
“昨天晚上出门穿太单薄，可能着了风寒。对了，王姐咱们公司的大股东是谁啊。我今天才听老板提起。”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开始我和你一样以为老板才是大股东呢，后来才知道还有个大股东。”
我哦了一声，回到工位开始工作。
张博文给我发消息说晚上出去下馆子，我回了句语音拒绝了。他正是攒钱的时候，能省则省。
但是我想起来让他去看看江暮雪，就发信息问:「如果你知道江暮雪住在哪里，麻烦你去看看的。昨天她一个人跑出去了，她没亲没故的，我有点担心。」
张博文给我回了个OK的手势。
我把初步推广发给到对接邮箱，结果没过十分钟，对方回我不是太好，让我再改改。我等我重新写了一份，已经是到下班的时间，赶紧给他发过去，结果这次不到五分钟，又被打回来说了句改。
他妈的，这是铁了心的捉弄我，我照旧打卡下班，才不管这种鸟事。
结果我刚到楼下，老板立马打过来电话让我在明天之前完成工作任务。我甚至怀疑是何伟明这老小子故意欺负人，向我们老板告我黑状。
回到家先在楼道口抽了根烟，望着对面的门好久。进到家门张博文已经蒸好米饭，炒了两道青菜。
他见我闷闷不乐，也没多问。吃完饭我们坐在沙发上，他才问我:“今天我去应聘的时候看到何妤了，那是怎么回事儿？”
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公司昨天和她上班的地方确定了商业合作，今天她和对方公司老总来商讨合作事宜的。”
张博文无语的吐槽“不是，怎么就这么巧呢？而且项目对接人还是你？”
“差不多吧，今天老张，就是公司老板看出来猫腻，来问我认不认识他们。”
“你承认了？”
“我当然没有承认，只要对方不说出来，我主动趟什么雷。”
我倒了杯水，一口气闷完，好像听到保险门关闭的声音。立马冲出家门，但是对面的门依旧是老样子。
张博文好奇的追过来，“你发神经啊，看什么东西呢？”
我退到家里，把门关上解释道:“我好像幻听了，听到有人在敲门。”
我躺回沙发上，继续问他，“你去找江暮雪了没，她没事吧。”
张博文不以为然的说道:“她能有什么事，我远远的看她工作挺开心。然后就回来了，你也知道星巴克对我来说稍微有点贵。”
他立马补充道:“大哥，昨天钥匙的事情，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行了吧，能有你什么事情，就算你不借给她要是，迟早还是要有这么一出。早说清楚了，对大家都有好处。”
张博文小心翼翼的问道:“所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给他一个不善的眼神，他立马识趣的闭上嘴巴。
张博文突然张口问道:“今天那个人事姐姐给我说，有时候会加班所以下班会很晚。但我住了这么多天了，你怎么都不加班的啊！”
我耸耸肩，礼貌的微笑道:“这可是特权，你就紧着羡慕吧。”
他说到这个问题，我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想要问陈澄是不是回杭州了。这个姿势保持半天，也没发出去消息。点开她的头像，进到朋友圈，就是半个小时前，发朋友圈咨询怎么卖掉房子。
我立马给她发过去一条消息，问她是不是要卖掉景墨家园的房子。但我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久久没有回音。
心里自我安慰，怎么还操心她的事情，自己一地狼藉都没处理完呢。
从背包里掏出公司的笔记本电脑，又开始重新写东西，张博文熬不住了，早早的进去次卧睡觉。
张博文早上的时候叫醒我，自己又趴在茶几上睡着了。
“齐览，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宁愿躺在沙发上睡着，也不愿意躺床上睡觉。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我房间不是被你占了？”
张博文连忙摆手，反驳道:“那还有主卧呢！把我形容的我跟强盗一样。”
我看了看上锁的主卧，似乎还能想是陈澄生气的模样。主卧……已然成为了我的心病。我后悔退钱，后悔让江暮雪住在主卧。
顶着黑眼圈去上班，昨天晚上在之前文档的基础上，写了三份不同版本的合作案。王姐带着张博文，去办理入职手续。
王姐带领张博文熟悉公司环境，到了我的工位上，他还给我摆出打气加油的手势。
对方继续提出修改，我就摆烂，等着三小时过去再发一份。果不其然，今天整天都是被嫌弃的结果。
他想拖着，我也就拖着，反正距离元宵节的推广时间没多少了。
陈澄终究还是没给我回消息，我也放弃了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第三天的时候，对方终于约我出去。老板让我和张博文一起去，熟悉一下工作流程。
我们到约定的餐厅，坐在那里的正是何妤。张博文伸手戳了戳我的后背，我的脸上挤出微笑。
何妤打扮的很精干，一眼能够看出她现在的工作平台更好。
我和张博文坐到对面，何妤问我们要喝什么，我和张博同时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
“齐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看不下去她装腔作势的样子，回怼道:“所以还是说你厉害，张腿就会有更好的工作。一般人哪里有这种本事？”
何妤对我的讽刺不屑一顾，对服务员说要一杯卡布奇洛。
她转头看向我，“你就不好奇是谁一直在否定你的工作？”
“没事儿，天天这样我工资照发，倒是零租客错失元宵节的热度，不会是我脸上挂不住。”
其实我也就是嘴硬，要是完不成绩效，扣奖金外还会有工资倒挂的惩罚。毕竟合同上签的保底工资只有三千五，剩下的都是按照绩效来加的。
“原来你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真是失敬。行了，今天就这样吧。你们要是想吃饭可以到另外的桌子，我还约了别人就恕不招待。”
什么东西？
让我们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消遣我俩。气得我牙痒痒，就在我和张博文出门准备离开时。张博文使劲的拽着我的胳膊晃动，不敢置信的说道:“诶，齐览你快看，那不就是你朋友陈大美女，她怎么在这里？”
我推开他的手，同样很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