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李景隆突然辞了差事,更是给他们染指理藩院的机会!
“当初..”
朱高炽嘟囔着,翻了个身,“皇祖父在的时候说过,自古以来,文臣们,只要是天下太平的时候就只会干四件事...”
说到此处,胖乎乎的手指伸出来,“第一,贪污!第二,拉帮结伙!第三,拉帮结伙一块贪污!第四,窝里斗!”
“呵!”张振宗忍俊不禁,“太祖高皇帝的话,总是那么....一针见血!”
“人无完人!”
朱高炽又笑道,“贪污马,咱们是不能容忍的...但话说回来,拉帮结伙也不代表人品低劣,窝里斗也不见得罪大恶极。有时候反过来看,这也算是一众能力!”
“那是从您的角度看!”
张振宗苦笑,“从下官的角度来看,有点....烦人!因为总是无缘无故就挡了别人的路被人记恨,莫名其妙的就被人给惦记了。”
“这就是官场,你应该比本王懂。”
朱高炽双手撑着扶手,艰难的坐起来,拿起一块冰镇哈密瓜,“这理藩院尚书你不想做?”
张振宗摇头,“不想!”说着,叹口气,“太累!”
他口中的累,应该是指那些想要染指理藩院的明争暗斗。
“你不来谁来?”
朱高炽把瓜皮扔了,拿起帕子擦擦嘴,“这一点,你比你老师差远了!李以行当年,遇强越强。一个人把几个部门的差事都抓的死死的,架空他?谁敢?”
张振宗长叹,“下官哪有那样的本事?”
“谁天生就有?”
朱高炽斜眼道,“我给你找个副手。”
“敢问,是谁?”
“于谦怎么样?”
朱高炽忽然笑道,“他是甘肃巡抚,西北的事有发言权,而且西北的改革折就是他提出来的。”
张振宗皱眉沉思片刻,“人选倒是可以,但是,他将来是要继续担任甘肃巡抚的,等万岁爷圣寿之后,下官还得去吐鲁番...”
不等他说完,朱高炽道,“理藩院分两部,一部海外诸藩,本王亲自来更管!”说着,他笑了笑,“海外诸藩毕竟是我朱家的孩儿们,外人来管,想来那些孩子们也不服气...”
随即他笑容瞬间又收敛起来,“另外一部,专管西域。总部不设在京师,设在哈密。我皇祖父说的好,不自己亲自种两亩地,哪知道一亩地产他娘几斤米?”
“所有西域参赞都必须到西域去,这样才能做到言之有物,而不是空谈!”
朱高炽又道,“除了于谦,我再给你个副手!”
“还有谁?”张振宗疑惑道。
朱高炽拿起扇子,呼呼的扇着,“锦衣卫都指挥使贺平安。他担任个侍郎合情合理,官阶也匹配。另外,有他在,别人想架空也得寻思寻思自己的脖子硬不硬!”
“王爷...”
张振宗大惊,“您....”
大惊但也是大喜!
锦衣卫这些年早从当初的帝王爪牙,变成帝国猎犬了。
天山南北,西域各地还有海外诸藩,到处是锦衣卫的探子,无孔不入。
朱高炽让贺平安给他当副手,那么他所主管的理藩院就等于有了自己的拳头。
“好好干!”
朱高炽又笑道,“你是知道的,只要臣子肯干事实,皇上从不吝啬皇恩!”
这时,张振宗恍然大悟。
庄亲王刚才所说的这些安排,其实就是皇帝的意思。
“这次,什么鸟火者进京。”
朱高炽又拿起一块瓜来,“皇上也有意,把那些灰教的火者,并入僧道司。”
张振宗的表情郑重起来,“难!”说着,急道,“这些火者,在信奉灰教的西域各族人中,有着很高的威望,甚至超过国主,汗王!”
“就是以为难,才要管!”
朱高炽也叹气,“我也不信,那些西域的火者都是一门心思要跟朝廷对抗的?就没有喜欢过太平日子的?”
“把他们并入僧道司是第一部,第二部...”
朱高炽又伸出胖胖的手指,“皇上的意思是,以后...起码在咱们大明朝控制的地盘范围内,谁是什么佛爷?谁是什么火者?要由咱们大明说了算
,大明说他是他就是,说他不是他就不是....”
“嘶....”
张振宗倒吸一口冷气,“如此,怕是要引起风波的!”
“不就打仗吗?打仗打呗!”
朱高炽再拿起一块瓜,刷一口啃下一半,“谁怕谁?”
第50章
老谋深算(2)朱高炽的话张振宗并不感到陌生。
自古以来,就以从佛教传入中国为例,历朝历代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并入僧道司,意味着由大明帝国来管理。
什么佛爷火者,在当地可能是神,但在大明这就是个人!
是大明朝认可的人!
其实换个角度想,要是那些火者之中有聪明的,也不会认为这是多不能接受的事。
认同的话,就等于大明朝给了大明承认的地位,权力,继承权。
要是不认同?
“万岁爷,不怕西域乱!”
一句话,张振宗脱口而出。
“别乱说话呀!”朱高炽瞪眼,“熥子...咳咳,皇上怎么不怕?打仗是要花钱的,是要死人的。”
随即,低下头,“那今后,那个....处理西域问题的方向你该..明白了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振宗如何不明白?
别怕他们乱,就怕毒疮不冒头拔不出毒脓来!
“那....咱们大明准备好了?”
他这话问的就是,一旦发生叛乱战争,大明能应对吗?
“这世上就没有准备好的事....军国大事不是请客吃饭!”
“谁来谁不来,吃什么菜喝什么酒能列个单子出来,客随主便!”
朱高炽又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遇神杀神!”
“这应该也是万岁爷的意思!”张振宗沉吟道。
“什么叫也是?”朱高炽怒道,“这是我的意思!”说着,继续嘟囔道,“我还告诉你,我亲儿子,我都让他上前线去了....”
“您....”张振宗先是哑然,而后郑重道,“真是高风亮节!”
朱高炽眼珠转转,“嘶....”
想说些什么,但却又一时无话,“吃瓜,甜!”
~~
沙沙,两人忽然无话,周围满是啃瓜皮的声音。
“去曹国公府上去看过没有?”朱高炽忽然开口道。
张振宗擦下手指,“还没来得及,明日去!但是礼,下官进京的时候已经差人送过去了!”说着,叹口气,“哎,早些年,下官还吃过国公夫人包的饺子呢!好人呀!”
“什么礼?”朱高炽抬头。
“一些西域的土特产,不值钱的!”
“我这怎么没有?”
“这....?”张振宗一怔,“王爷,您别闹...臣是外官,您是王大臣得避嫌呢!”
朱高炽是王大臣不假,可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帝任用本家亲王当首辅已是大忌,再怎么样都要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能太近亲了。
跟谁结党都行,不能跟庄亲王结党!
“你丫都跑我家来吃瓜了,还避嫌?”
朱高炽大怒,“还谁有?”
“东宫太子爷那也有!”
忽然,朱高炽扑哧一声,“哈!”
“您笑什么?”
“我笑...”
朱高炽捂着肚子,“东宫那边的人,之所以嫉妒你,敢拿理藩院来算计你...就是认准了你也是东宫的人!”
“下官不是谁的人,下官是大明的人,是皇上的人!”张振宗正色道。
说着,他自己忽然愣住,陷入思索。
那两位即将成为他副手的人,一位是于谦,这位可是太子钦点的状元,皇太孙的老师。一位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贺平安,那人可曾是东宫舍人,一度在太子身边当了五年侍卫的东宫贴心人。
然后,他看了看朱高炽。
“还不明白?”
朱高炽笑道,“还是嫩!”
“您....是说?”
“嗯,是了!”朱高炽接口道,“你以为六斤....太子不知道他身边那几个臭皮匠几斤几两?”
“那....?”张振宗更是不解。
“顺水推舟懂不懂?”朱高炽低声道,“他们不举荐你,太子亲自去跟皇上说?哦,大明朝没人啦?你既是兵部尚书又是理藩院的?如此皇恩,不引人眼红吗?到时候一群蝇营狗苟扑上来,你还办什么正事儿?”
“王爷,你们事先....都沟通过?”张振宗又问道。
“曹...”
朱高炽撇嘴,“默契知道吗?这叫默契....我们一家人,哪个不是沾上毛比猴都精.....不对,哪个不是人精?”
“别人举荐你的....你就当,一开始他们以为你好糊弄必然摇旗呐喊。人多好办事,那些个文臣,好些事他们虽不能帮忙,但一定能拖后腿。这么一来,给你省了麻烦了!哈哈!”
朱高炽继续笑道,“等万岁爷万寿一过,于谦贺平安走马上任,你们往哈密那么一去,齐活!”
张振宗没说话,而是低头沉默不语。
“啧,说话呀!”朱高炽不满道,“没说的啦?没说的我可睡了...”
“王爷,下官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说!”
张振宗抬头,“皇上和您是知道的,西域的怕是将乱。那么一旦乱起....?”
“你这个参赞大臣是干饭的?”
朱高炽冷笑,“你那理藩院尚书是摆设?有乱子,你坐镇西域,平叛就是!”说着,顿了顿,“皇上信得过你!我,也信得过你!”
“您信我管什么用?”
张振宗说着,站起身,“下官告辞!”
~~
京城的夜,笼罩不到西域。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西域天都还没黑。
古道上一队二百多人,由骑兵和步兵组成的车队正在蜿蜒前进。
这是徐盼的第一次军务,跟随本部去吐鲁番送军需。
“去时八百,来回一千六...又是一趟苦差事!”
徐盼本是先锋游骑,因为已巡视了一天,此刻正坐在马车上,放开缰绳让战马跟着马车行走,人马都在休息。
赶车的百户赵安,口中嘟囔道,“娘的.....咱们爷们又不是罪囚,到了哈密却不让走了!直接当了边军了....”
闻言,徐盼还没说什么,但是同车的老王大哥却忍不住嚎啕道,“看来我家娘子,
一定在家偷人啦!我回不去啦....”
“少说丧气话,什么叫回不去?”赵安啪的给了他一巴掌,“呸呸呸,菩萨保佑,坏的不灵好的灵!”说着,忽给了徐盼一个胳膊肘,“秀才,你也拜,好使!”
“我在想!”
徐盼嘴里咬着肉干儿,“咱们这几十辆马车,都是弹丸火药,可就咱们这点兵,是不是少了点?”
“哎...”
赵安心里猛的发毛,“对呀......”
说着,摸着炮衣下晒得有些烫手的炮身,嘶的缩回手,“就咱们这二百来人?听说西域大股的马贼动辄三四千....”
正说着,突然大地一阵颤动。
就见前方烟尘滚滚,几个骑兵不要命的踢打马腹,战马都跑得吐白沫子了。
“遇敌!”
“没有旗号!”
“骑兵有甲!”
“五里外!”
“人数三千!”
听了探马的回报,带队的千户陈友脸色狰狞。
“他娘的,距咱们只有五里,跑是跑不了啦!”
“兄弟们!”
唰的一声抽出腰刀,“结阵.....大车围成一个圆,火铳长枪站前边来....对了,他娘的咱们车上有火炮,谁会用火炮!”
“我!”
徐盼噌的跳起来,“我会用火炮!”
说着,一指周围旷野之中仅有的高处,“大人,在那结阵,大炮居高临下!”
第51章
一夜(1)“往坡上去....”
千户陈友直接跳下战马,牵着缰绳就往高处拽。
与此同时,队伍之中的游骑哨探,换了战马之后飞速打马朝队伍的来路激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