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避开程聿风炽热的眼神，垂下眉眼看着面前的的咖啡，手指捏着汤匙缓缓地转动着。
程聿风轻抿一口端上来的美式，放下杯子后，声音低沉而平稳。
“阿姨的事情我会继续让人关注的，有什么线索我立马告诉你。”
“好，那就麻烦你了。”
程聿风没说话，但眉头缓缓皱了起来，姜晚太客气了就像是在对待陌生人一样。
楼上传来钢琴声，是《爱的礼赞》第三小节，琴声缓缓流淌，掺杂在其中的爱意犹如涓涓细流……
姜晚听地微微出神，目光落在窗外随风舞动的银杏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巧合，这是她和程聿风曾经最喜欢听的曲子。
听到这熟悉的旋律，程聿风也没有再开口说话，静静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倾听。
“好怀念的曲子……”
“过几天校友会，要一起去看看吗？大家好多年没有见过你了。”
姜晚不想去，怕看到熟人，而且她自认为自己也没有什么玩的很好的朋友。
“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程聿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失落，“好吧，其实大家都还挺想你的。”
晚上，姜晚回到昨天的酒店。
门口站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地砖上，洇开深色痕迹，他捏在手里面黑色的东西，不是雨伞，是姜晚落在平江公寓里的那个布娃娃。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一张被雨水淋湿的脸，破碎而苍白。
原本梳上去发型垂落下来几根，挡在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面前，叫人看不清切，眼尾处微微有些湿红。
看清楚是谁后，他的眸子动了动，水珠只一瞬间便盈满了眼眶。
“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他的声音沙哑，脸颊上除了白还有一股不正常的红晕，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冒着白气，跌跌撞撞地靠着身后的墙站了起来。
第
210章
被戏弄
离得近了，他微微俯身看下来，惨白的脸上沾有雨水，额前几缕碎发垂下，显得孤寂又脆弱。
深黑色西装被雨水浸透，领带歪斜地挂在脖颈间，劲瘦的小臂露出，腕骨处缠绕着金色链子，狰狞的疤痕像一条漆黑丑陋的巨蛇盘亘在他手臂上。
姜晚的目光从他摇摇晃晃的身上落到他细长的手指上，手指间还抓着同样湿透了的布娃娃冲姜晚走了过来。
姜晚眸子眯了眯，迟疑的时间，周京越已经抱住了她，他像一个失去了心爱之物又重新得到的孩子，紧紧抱住姜晚便不肯撒手。
滚烫的体温带着能灼烧人的温度，姜晚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姜晚想推开他，可是醉酒的人身体很重，他推不动，“帮帮我，有人在追我。”
话音刚落，姜晚听到了走廊另一边，似乎有人说话，脚步声音凌乱看起来人数还不少，隐隐约约还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娇纵又嚣张。
“让保安队所有人都帮我出去找，谁找到他，我张娇娇给他一百万。”
“娇娇，不过一个残废的男人而已，值得你这样大张旗鼓？”
张娇娇气的不轻，还没有敢从她的局中途退出去，这事要是说出去，以后她还怎么在深城混了。
“正常的吃多了偶尔也想吃点不一样的，而且他当初拒绝了我，我还以为他要娶什么天仙，结果找了个土包子，一个爹不疼娘没有的孤女能做什么？拿我跟秦诗雅比，简直实在羞辱我。”
另一个男人，“我倒觉得他们挺配的，土包子配残废。”
张娇娇嗤笑一声，“听你们说他残废了，但一直没有亲眼见到，今天趁他药效到了，刚好给他脱光光拍个视频什么的，我可听说他全身上下都是疤痕，光想想都觉得好恶心……”
张娇娇她有印象，深城本地人，有名的深二代，跟一群男男女女成天鬼混在一起，为人高调又嚣张跋扈，各种炫富冒险荒诞不经，跟他们因为年纪的问题，本来并没有什么交集。
可秦诗雨的事情暴露后，港城和秦家的婚事告吹，张家便动了心思，张娇娇第一眼看中的就是当时还坐在轮椅上病恹恹的周京越。
被他当时惊为天人的容颜和阴郁厌世的模样吸引了，他的冷冰冰和阴戾，每一点都在她的性癖上跳舞。
她可太喜欢了，就像表态嗅到了同类气味的感觉。
可惜周京越竟然当众打她的脸，宁愿选择一个比她差了不知道多少身份的秦诗雅，也不看她一眼。
这让从小被一群竹马宠的无法无天的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失落和挫败，也是第一次吃了个哑巴亏家里没人给她做主。
因为一开始她说喜欢周京越家里就没有人同意。
张娇娇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所以找朋友设局了这次的酒局，表面上是朋友聚一聚。
“不愧是娇娇姐，看你之前的架势，我还真以为你对周京越铁树开花了。”
“怎么可能，我看到他那些疤痕我都倒胃口好吗？幸亏伤的不是那张脸，要不然对着他吃饭我都得吐。”
这道声音后，姜晚感觉到了抱住自己的人身体僵硬了下，姜晚害怕周京越冲动，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黑夜中，两颗心跳砰砰砰作响，姜晚捂住他耳朵的手变得滚烫炽热，可能是被他传染了吧，姜晚的脸也滚烫炽热了起来。
听到声音从身边远去，两人暂时松了口气，姜晚伸手推开他。
周京越猝不及防被她推了个踉跄，靠着后面的墙才没有倒下。
他愕然地抬起头看着姜晚，用力地攥了攥手指，压下自己心底的起伏，带着几分苦涩的动了动唇，略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笑，低沉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无奈与苦笑。
“你也嫌弃我吗？嫌弃我身上的疤痕，嫌弃我那方面的问题？”
姜晚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周京越的下半身上，周京越感觉到了姜晚的目光，伸出手羞愤地捂住了她的眼睛，只一瞬间他又收回了手。
“对，他们说的是事实。”
姜晚抬起头，昏暗的光线下，他勾唇惨然一笑，脸色惨白至极，眸底一丝光彩也没有，原本出尘清雅的容颜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狼狈非常。
姜晚心里一揪，涌起一丝不忍，轻声说道：“我没有嫌弃你。”
咬了咬牙道：“你撑住，我送你去医院。”说着，便费力地想搀扶起周京越。
周京越头昏脑胀，眼神已经不太清明，低垂着头把脑袋死死地抵在姜晚的肩头上，烫人的气息吹在姜晚脖颈上，发紫的嘴唇翕动。
“我不要去医院，你让我进你房间躲一下就好了，可以吗？”
上午周夫人的侮辱的话还在耳边，她怎么都做不出这种自轻自贱的事来，“我帮你联系你未婚妻。”
走廊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周京越紧张的喘气声落在姜晚的脖颈上，粗重滚烫。
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紧紧地瞪着姜晚，“你听到了吗？她们的目的是想要戏弄我，姜晚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你把我交出去换一百万，一个是……把我藏起来。”
姜晚的心猛地一颤，看着眼前脆弱又无助的周京越，想到他是为了救她和周文博竟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可明明周文博跟自己说过，他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啪嗒”
酒店门锁打开的声音在安静的黑夜中格外清晰，周京越微微一怔，抬眼望向姜晚，眼里闪过一丝复杂而又带着些许感激的光芒。
“谢谢。”
姜晚没敢开灯，摸黑把人推进屋内又轻轻带上门。
虽然是把人弄进了屋内，但是姜晚还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伸手捂住了周京越的唇，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因为隔着一扇门，他们的声音乱七八糟的听的不太真切。
姜晚轻轻把门反锁，拉着周京越去了沙发上。
黑暗中，周京越睁着一双桃花眼，眼中滑过一丝惊喜，下一刻就看到姜晚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将布娃娃从他手里拿走了。
“这娃娃不是你，是我妈照着周文博的样子做的，你们是亲兄弟，所以看起来有点像而已。”
第211章
为什么？
周京越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雨水混着泪水滑落脸颊，“哦，可他们都说我和周文博一点都不像，他像他爸，我像我妈。”
姜晚的手顿了下，在布娃娃的眉眼上过了一圈，听到周京越的回答，别过头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现在安全了，未婚妻的电话号码是多少，让她过来接你吧。”
周京越的瞳孔骤然收缩，呆立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半晌才涩涩开口：“我没有未婚妻，从来都没有……”
姜晚心头猛地一震，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向他，目光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
“那秦诗雅？”
“我们是互帮互助，她刚被认回秦家，上面有叔叔伯伯，下面有堂哥堂弟，她一个在外面二十几年的女孩儿，一个人根本没法在秦家立足，刚好我也需要一个能转移我妈盯着你的注意力，所以我就选择了和她合作。”
也许是药效到了，周京越说完这段话后脸色越来越红，呼气都带着声音，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声音，像一具年代久远行就就木的风箱。
姜晚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翻滚在地，“你怎么了？”
“水……给我水。”
周京越呼出来的热气像熔岩火山一般，双手像铁钳一般，死死抱住姜晚的腿。
姜晚慌了神，想挣开他去倒水，回来时看到周京越痛苦的模样，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她蹲下身子，耐着性子跟他解释，
“你想喝水对吗？你松开我，我就去帮你拿水。”
周京越意识已经不太清醒，睁着迷蒙的眼睛看着姜晚，使劲摇头。
“我不相信你，你经常骗我。”
姜晚心中一阵酸涩，眼眶也微微泛红，轻声说道：“这次我不骗你，你先松开，我保证马上就把水给你拿来。”
周京越似是从她的语气里感受到了真诚，缓缓松开了手，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
姜晚打完水回来的时候，她听见周京越压抑着的嘶哑的声音，悉悉索索混着雨声钻进耳朵。
她快步走进房间，门合上的瞬间，她看到了周京越的手在……一双眼睛则哀怨地盯着她。
姜晚面皮薄，看到这一幕后转身落荒而逃，一直跑到洗手间关上门，泼了捧水在脸上，可惜脸上的温度不但没降反而更升了几度。
不是说他不行了吗？怎么会……
姜晚不敢闭眼，一闭上全是周京越刚才的手动画面。
布娃娃被她随意丢在了洗手间的台子上，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平静，姜晚擦拭着手上的水渍，余光瞥见了那个布娃娃——还真的是和周京越一模一样。
姜晚等了许久才开门，刚一打开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黑影朝她砸了下来。
姜晚后退两步，后背抵上洗手台才堪堪稳住身形，抬起头刚好撞到周京越看下来的眼神，可怜兮兮的狗狗眼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不知什么时候脱掉了湿透了的上衣，露出大片纹理流畅的结实胸膛，也许是刚才动作了的原因，他额头上还在滴着汗珠，有的顺着棱角分明的脸庞滑下，落入性感的锁骨和胸膛；
下半身仅穿了一条黑色的子弹裤，子弹裤勒的紧紧的，勾勒出了他的雄伟，他这副样子，莫名的撩人!
跟他欲气十足的身体相反的是他那张在灯光下显得苍白清冷的脸，禁欲和野性在他身上并存，就像是精心雕琢的神子，让人心神荡漾却又不敢亵渎。
周京越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开口说话，声音很轻:
“你看到了对吗？又丑又难看，这种疤背上还有很多……"
他说得很慢，咬字清晰，音色拖得有点长，像是害怕被看到，他指的是他大腿处的伤疤，可姜晚当时只看到他的关键部位就惊住了，那里还注意到他大腿上的疤痕。
闻言刚刚褪下去一些的脸皮再一次火热了起来，偏过头去。
怕周京越以为自己是嫌弃，又赶紧转过头来，“不丑，很漂亮。”
说完又懵了，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姜晚抬起头，刚一抬头就看到了周京越的眼神，那眼神姜晚熟悉，像无数次他将她啃食殆尽的那样，姜晚不敢再看他，垂下眸子。
“真的不丑吗？”周京越像是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你知道医院那些给我换药的护士在背后里怎么说我的吗？他们说我背上的疤痕比人家烫伤的还可怕，幸亏不是脸上，要不然光看到我的脸都吃不……”
姜晚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直直地吻了上去，周京越的唇冰凉但不硬，姜晚很喜欢。
只是突如其来的偷袭让周京越有些不知所措，惊慌地瞪大了眼睛，连扶着她的手都松开了，待他回过神来，姜晚已将他扑倒在地，两人一起滚到了沙发上……
激情过去，周京越停了下来，目光直直地盯着姜晚。
“你是在可怜我吗？”
姜晚没说话，手指缓缓抚上周京越的背脊，柔软的指腹在她后背的每一条疤痕上扫过。
周京越微微颤抖，眼中有动容之色，姜晚的轻抚似有魔力，让他内心深处的坚冰渐渐消融。
姜晚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深情与怜惜，而后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只是心疼你一个人独自承受这苦痛的时候，我没在你身边……”
周京越俯身吻住了她的唇，“现在还不晚，跟他离婚好吗？给我一个身份好吗？”
听到这里，姜晚迷蒙的眼神多出了一丝清明，推开了周京越埋在他锁骨处的头，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不可能。”
“为什么？
姜晚没回答他为什么，只是起身捡起地上的裙子随便套在身上，去了洗手间，给自己泼了一捧冷水。
她大概是真的饿了。
开水的时候，她依稀听到外面有接电话的声音，等她出来的时候，周京越已经离开了……
这样也好，互不相欠。
第212
章
他不是小宝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姜苏发来的影片请求，荧幕里姜苏带着周小宝，周小宝笑弯着眼睛，小脸通红，脖颈上戴着根又粗又长的大金项圈，一副财大气粗的送财童子样。
奶声奶气地开口：“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小宝想妈妈了。”
看到周小宝笑眼弯弯，姜晚感觉心都要化了。
“嗯，妈妈也想小宝了。”
听到姜晚说想他，周小宝得寸进尺，“那我可以来看妈妈吗？还有奶奶，我真的好想奶奶。”
听到这里姜晚沉默了，目光在周小宝那张和周京越一模一样的脸上扫过，心里一阵恍惚，如果让周夫人知道周小宝是周京越的孩子，她就拿不到周小宝的继承权了。
小宝是她的全部，她脑神经受损，有这个孩子已经是奇迹，如果没出意外，周小宝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的孩子了。
不管是谁，她都不会让的。
打定主意后，姜晚摇摇头，“妈妈说过，这边有个坏人，等坏人走了，小宝就可以过来看奶奶了。”
“哦。”周小宝的语气有些沮丧，但随后他又笑了起来，“那妈妈可以过来看我吗？”
姜晚刚想说可以，画面晃动了下，周小宝骑在一个人身上，姜晚以为他又在欺负姜苏了，“小宝你又欺负小姨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把小姨当马骑。”
“我才没有欺负小姨。”
正说着话，小宝身下的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了那张古板严肃的脸……竟然是许久未见的谢二爷。
“好久不见。”
姜晚脑子停滞了几秒，然后惊慌失措地结束了视频通话。
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她没想关掉的，她只是一时手滑。
愣神片刻，她深吸一口气想打回去，可手指在回拨的位置上停了半响后，又停了下来。
以周小宝跟周京越一模一样的长相，谢二爷肯定已经知道真相了，和周文博一直都是在演戏的事情，姜晚还没想好怎么和谢二爷坦白，也不知道怎么坦白。
这三年她并非没有听过周京越和谢二爷之间的争斗，好几次针锋相对，谢二爷应该也是恨透了周京越的。
一整晚的辗转反侧后，姜晚在凌晨的时候才终于睡着，只是睡的并不安稳，梦中那些光怪陆离的场景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巨大的水晶吊灯在自己面前碎裂，重组，再碎裂……
“周京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