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主们视边疆的矿山如家族性命,决不可能轻易拱手,最初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要占山为王,然而朝廷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地盘上有如此一出异军,战事已起,便没有回头路了。
第138章
虞家军的兵线步步紧逼,营寨随着时间的推移从江水的对岸推至城墙,到攻破一城又一城,至此边疆的部分城池才真正归属诚服于朝廷。
朱易什么都没有参与。
他在兵营里,他们去哪里,他便去哪里,虞凤稚始终没见他,但他没有想到,先来见自己的,竟然是那虞凤稚的新婚妻子。
她是虞家女,曾看着虞凤稚长大,如今丈夫死去,改嫁了弟弟,给了弟弟一个赘婿的身份,她的弟弟才能重新掌管虞家军,她的父亲才放心西去。
这年长却貌美的虞家女三十多岁的样貌,熟读兵书,身穿甲胄,听说与虞凤稚双双出征,已成为沙场一段佳话。
直到亲眼看到这个女人,朱易才恍惚觉得这世道错乱而可笑。
女人来到他面前,神情戒备且高高在上,似乎看着他是一只低贱蝼蚁,“没有想到,他还是将你这样的人带了回来。”
“我这样的人?”朱易歪着头冷笑,袖口一滴墨汁湿透衣袍。
虞家女来的时候,他正在心无旁骛地练字。他在虞家军的军营里什么都不缺,似乎是军队养的一个闲人,可见是招惹嫉妒了。
“夫人自重,我现在官复原职,还是虞家的长史,虞家人便是这般对待自己人的?”
虞家女冷冷笑了,“你算什么?一个与自己亲兄弟乱伦的东西?”
朱易被她激怒,懒洋洋道了一句,“夫人既然知道我与朱明是兄弟,便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了,我是否也该叫你一声弟媳妇?”
虞家女长他十五六余,忽然被这天外而来的三个字击的无法反驳,指着朱易大骂混账,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虞凤稚是虞凤稚,你休用朱明来恶心我!”
朱易哈哈大笑,“既然虞凤稚不是朱明,哪来的兄弟乱伦?虞夫人可不要胡乱攀咬罪名,只是日后虞将军人还年轻,夫人美貌不在,也不知能否老蚌生珠来保住地位?”
虞家女气势汹汹来,还对帐里的人下了命令,“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朱易一动不动,只看她声嘶力竭,神情冷漠,似乎即将要挨那五十大板的人不是自己。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总是想起来自己被流放的那一日。
夹道百姓的咒骂,朱万贾扔在自己头上的菜叶子,以及那一声声刺耳的喜乐声。
他想不起来自己当时的心境了。
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只能看到一幕幕黑白的画面被刺目的红包裹着,变成血雾。
他得用多么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不去杀了朱明的冲动?
还是方信闻讯赶来阻止,方信还算有几分薄面,哄着新夫人说朱易现在还有用,是圣人亲自放在这里的暂时不能动,新夫人半信半疑地被哄着离开,方信跟在虞家女身后临行前担忧地看了朱易一眼,只觉得朱易那双眼里,什么都没了。
空荡荡一片废墟,轻飘飘一具躯壳。
今与当年比,早就物是人非了。
朱易冷漠的像一个看客,他似乎在看着这些故事里的人最终会用什么样的方式落幕,又似乎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因此而变得波澜不惊,再没有任何人与事能让他内心浮动涟漪。
第139章
朱易在江边与死去的周官自言自语的时候,听到了虞家军大获全胜的消息。因师出有名,并没有得到民间的反对,边疆的百姓们哪里管得了上层的权力斗争,他们只看今日几斗米,今日哪家烧炊烟。
此时是朱易在虞家军军营的第三十六日。
这三十六日像三十六年。
明家人,边疆众多的矿主都成了落网之鱼,连累了许多人,光是囚车便有数千余。明庄主在最后一座城破的时候自缢而亡,至此这些朝廷所谓的叛军变成了散沙,其余的矿主有人誓死不从,有人跪着投降,再无当初的胆魄与气势了,至此一役,朝廷真正收回了边疆的矿山,边疆的官府从上到下整肃,矿山这笔巨大的财富时隔数个百年,重新回到了朝廷手中,圣人大喜,人人有赏,唯独朱易没有。
这就是他的弟弟,朱明。
朱易冷笑,即便到了回程,他的弟弟依然躲着不见他。
明也终于和他的亲人们在囚车上见了面。
凯旋之师浩浩荡荡从差带出发,朱易在矿山上的回忆也渐渐面目全非。往后许多年,他总是能想起在矿山遇到的人,在矿山遭的罪。他有去打听过矿山受罪时候遇到的那个老爷子,老爷子风寒死去了,死的前一天还在搬矿,手脚磨的都是血泡,尸体惨不忍睹,被扔到了矿山下当做肥料。周茂生在矿山上竟然也熬下来了
,他甚至等到了大赦天下,只是如今虽非戴罪之身,却只是一介平民了。
一个瞎子,一个平民。
他能把朱易怎么样呢?当初的太子倒了,周茂生的靠山也倒了,他只会过的越来越凄惨落魄。听说大赦天下以后,周茂生便失踪了,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没能亲手杀了周茂生,是朱易的遗憾,而现在,他就要回京,回到他当初如丧家之狗一般离开的地方。
虞凤稚从中作梗,让他一辈子只能困在虞家一一
但怎么可能?
他这个弟弟,实在是太过小看他。
朱家傍上了虞凤稚这棵大树,在江宁老家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听说朱万贾如今借助虞凤稚的势力如鱼得水,结交了许多京城的显贵,连生意的重心都从江宁举家搬迁到了京城,在京城的显赫地带有了府邸,每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他娘应该也跟着回来了吧。
朱易神情有些恍惚,他多久没见过那个疯癫的孱弱女人了。
如今他也快疯了。
虞凤稚答应他的无一做到,他娘亲的诰命,始终也没有听说过,如今这是又想把娘亲攥进京城,作为要挟他的筹码了吗?
朱易闭上眼睛,怎么也想不到,他能与自己的弟弟,与朱家人到如此地步。
朱易还不知道,从他回京的那一刻,三皇子的府邸,和广陵王的府邸,便人去楼空了。
那两个人,都想来等他,都想来看他。
他们回到京城的时候,已又是一年秋天,朱易看那红墙绿瓦,宽敞大道,恍若隔世之感扑面而来,他的脚竟不敢迈下马车了。
第140章
历经磨难,周折归来,江宁朱二依然是个一无所有的长史。
有人按头让他认命,尝尽运途不甘,时至今日,距他高中也不过两年而已。
两载坎坷官途,换虞凤稚十年流离失所,倒是赚了。
朱易如今竟是能笑出声了。
他便如此在虞家安置下来。
虞家的新夫人不容他,但暂未掀起什么风浪,秋梨秋葵在虞家过的很好,整日翘首以盼主子归来,如今当真见了,两个丫头泪眼婆娑,竟只知道拉着朱易的手哽咽。看这两个哽咽的丫头,朱易苍白的面容才难得有了动容之色,轻轻拍了拍她们的头。
秋梨发现主子变了。
原来的朱易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眼里写满了志在必得的野心,似乎总有用不完的精神气,整个人流光溢彩,似一块熠熠生辉的宝石。
现在却全然变化了。
像一棵枯死的老树,再生不出别的根芽。
她们不敢听,不敢问,只知道主子受了许多苦,遭了许多罪,伺候他越发周到,到底等来了朱易拿过来的两张身契。
秋梨秋葵跪下来,朱易的嗓子因为许久不曾说话变得沙哑,“我如今自身难保,你们留在虞家不是长久之计。自谋生路去吧。”
秋梨秋葵留下来,只能成为虞凤稚挟持他的把柄。如今他这主子回来了,拿着两个丫头的卖身契要放人,旁人能说什么?
秋梨秋葵似乎也知道了问题所在,哭泣着与朱易作别,生生磕了三个响头。
朱易苦笑,“我如今身份不比当时,没有什么别的家产,只能将曾经旧日积攒的碎银财物留给你们,你们带着我的亲笔信回江宁去,投奔我的旧友孟朝,他会妥善安置你们,若不愿意留在孟家,他会给你们找个好人家嫁了,平安过一辈子,也是福气。”
没有人想到,眼高于顶的朱易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秋梨秋葵便带着朱易的亲笔书信往江宁孟家去了,这时候的朱易还不知道,哪里有什么旧友孟朝,全然是一个叫做李桓的天潢贵胄虚构出来的泡影。
朱易目送着马车远去,只觉得自己的心又凉了几分。
接下来,他该做最后一件事了。
虞凤稚并没有限制朱易的行动,朱易便独自一人出了府邸,京城依旧繁华似锦,九月份,天气微凉,潮湿的泥土扑满周身,他行经大街小巷,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写着硕大朱府二字的门前停下,如今的朱家不可同日而语,一跃成为皇商,便是在京城也有如此富贵的宅邸,而他们能有今日,全是凭借着自己嫡出的儿子。
他朱易在江宁那些年汲汲营营,空背负无数骂名得来的东西,比不过朱明一句话。
江宁如此,京城更如此。
如此看来,他在江宁为那点家产争夺来争夺去,反而好笑的很。
江宁不容他,朱家不容他,京城不容他,朝堂不容他。虞凤稚只手遮天,早便将他的仕途吃的干干净净,如今生生逼着他只能在虞家苟且偷生,他的好弟弟却不敢来见自己!
他前半生所有的努力皆如梦幻泡影,虞凤稚让他眼睁睁看着荣华富贵落在手中,又须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痛苦和灾厄。
朱易敲响了朱家的门,神情有些恍惚。门前小厮不认识他,趾高气昂问了句,“你是什么人,老爷今日出门应酬,府中不见人。”
朱易道,“我是这家主人的儿子,不知道是否有资格进来?”
小厮不信,朱易便又道,“那请你禀告朱夫人。”
小厮见他言之凿凿,半信半疑将他带了进去。朱易跟在小厮身后,见朱家崭新的府邸无数鲜花正在灼灼盛开,那是四处送来的,本不应在这个季节盛开的花,开个几日便要败了。看来如今的朱万贾,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也不知是否早已忘了自己这个儿子。
朱易在母亲的小院前顿下步伐。
算算时间,他已有两载未曾归来,难免有些近乡情怯,这里也许已经不算家了,但他的娘还在。
里面有妇人的声音问道,“是什么人?”
那小厮已不知去了什么地方,隔着一道窗,朱易看到母亲消瘦的剪影。他的手抬起来又放下,最终干涩地发出嘶哑的声音,“娘亲,儿子回来了。”
里头的妇人微微一顿,放下手里的镜子,推开伺候着的丫头踉踉跄跄奔出来,颜料染得漆黑的发鬓散落一团,朱易伸手将她扶起,妇人却抬手直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你还回来做什么!”
第141章
朱易被这一巴掌打蒙了,妇人却嚎啕大哭起来,“你还回来做什么!朱家已经没你的份了,你这劳什子的探花却捞了这样个官职,我竟还指望你来能让你爹高看一眼!小时候比不过朱明,大了还是不如他,如今你爹知道当年是你丢了他的命根子,跟着把气撒到了我身上,身份下贱,便活该要被打被骂了吗?”
句句照着他心窝子捅,脸上又被他娘拍了几巴掌,尖锐的指甲划出几道痕迹。
朱易似乎已经习惯了被他娘这样对待,只是紧紧搂着自己的娘亲,用几乎哀求一样的语气,“娘亲,你抱一抱我,好不好?”
我好累啊。
妇人摸了摸她儿子的脸,她的儿子,有着与她年轻时候如出一辙的美貌,她看着便能想起自己倚楼卖笑的日子,厌恶的很。
但毕竟是亲生的,难免又有心软的时候。
这个孩子,便是在她不断分裂,时好时坏,阴晴不定的心性下战战兢兢长大的,即便到了现在,被这样打骂,也只是想求她抱一抱。
妇人搂着自己的儿子,轻轻拍打他的背,嘴上还在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果真下贱的人生的,也是下贱种吗?那正室夫人生的,便合该要飞黄腾达?”她疯疯癫癫的又笑了起来,“一切都是命啊。”
朱易从小,便最讨厌他娘嘴里吐出来的这个命字。
所以他后来不信命。
但最后,他甚至不敢再说出来命这个字了,他的命彻底被弟弟玩弄在手心里翻来覆去。
朱易恍惚地想着,倘若这是一出话本,朱明拿的便是主人公的角色,而他只能是阴沟里的恶毒老鼠。年少时候被自己亲兄长因为争夺家产而丢掉,因缘巧合被大家族收养,成长为栋梁之材,甚至扶持新帝登基,立下配享太庙的功绩,回头对恶毒的兄长展开报复,这恶毒兄长恶有恶报,失去康庄官途,失去家族庇佑,如同一只丧家之犬。无论哪一个人听了,也要赞一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然后拍手直称快哉。
可他本就不是好人,也没有人教他做好人。倘若幼时有人替他正衣冠,有人教他做君子,他是否会走向全然不同的一条路?他以前以为害自己变成这样的人是那被众星拱月的弟弟,于是他丢掉了朱明,但他丢掉了朱明,却只是让自己距离万劫不复更近一步。
朱易最爱的人是他的娘,最恨的人也是他的娘。
可他有什么资格去恨?给他生命的人也是她。
她只是没有办法,让他拥有一个正常孩子能够拥有的东西。当年的名妓霜娴是一个没有爱的女人,所以她连爱也给不了自己的儿子,却把他生下来。
我本便不是因爱而生,又怎么学会去爱别人?
他不知对错,不知爱憎,人心难测,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力和财富是真,有了那些东西,不爱你的人也会说爱,但当你没有这些东西,爱你的人也会说不爱。
直到后来,屡次救了他的周官死在他怀中,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世上最后一个愿意为他死的人死了,化成长河里的一粒沙。
朱易扶起他的母亲,替她温柔簪好了发,他的手法那般熟练,仿佛从很小的时候,便已经重复了千万遍,现在做的也只是那千万遍的其中一遍。
“娘亲,您还想要诰命吗?”他轻轻问自己的娘。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娘亲曾经羡慕过那些远在天边的诰命夫人,所以他才想替她挣来一个诰命。
女人冷笑着摇头,“这么些年的折辱,我早便看清楚了,什么诰命,那都不是我这样身份的人能肖想的。我早便不想要啦。”
“那您还想要什么?”朱易问。
您想要一个不择手段飞黄腾达的儿子,还是想要一个彬彬有礼永无出头之日的儿子?
“娘不想要那些了,娘想要我的儿子高高在上。娘想要有一天,你爹跪在地上来求我。”
朱易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的发香,低声应了一句好。
霜娴永远不会知道,她有机会拯救自己的儿子,但她依旧将他逼上了一条不归路。
女人抱着自己的儿子神情痴妄地笑,像极了一个疯子,“孩子,去把自己失去的拿回来,不择手段去拿回来。”
朱易没有说话。
他在朱家留了很久,
始终没有见到朱万贾。看来朱万贾如今确实已是京城的红人了。
他离开朱家的时候天色已晚,迎他进门的小厮正在高高挂起来红灯笼。
这新的朱府旧人尽去,管家也换了,他竟除了母亲,没有一个能认出来。他来这里,本想告诉自己的娘,他放弃了,他想做一个永无出头之日的平常人,看看人间烟火,感受活着的气息,似乎也还不错。
但似乎又重新背了一身债出来。
他没有背负爱出生,他背负债出生。虽然漫长命途中也尝试过把债放下,但背得久了,放下来会觉得自己失去一切。
也许因为拥有的太少,连孽债都多了几分温馨。这饮鸩止渴的人生,已经远远看不到尽头。
第142章
躲不过的人,到底还是躲不过。
行经半道,一台六人抬的高轿吱呀吱呀踏过青石板街,迎面而来,夜色渐深,沿途无人迹,只这富贵软轿鸣锣敲鼓,一看便是奢华富贵人家。
朱易停下脚步,费力瞧着,如今他的眼睛也不太好了。
大红灯笼上一个龙飞凤舞的朱,原来是自家人。
朱易看着朱万贾拖着肥胖的身躯从轿上踩着家丁的背下来,再感受不到往常热切想要得到关注的心情。
幼年朱易并不得父亲疼爱,他争来夺去这许多年,到最后名也好,利也罢,哪怕是父子之间微薄的亲情,都被虞凤稚抢走。他怔怔站在夜色里,朱万贾看见他,甚至不曾过来与他说话,叹息一声,像躲瘟疫一样走远了,与身边多年未换过的小厮闲谈的声音随着风声传入耳中。
“老爷,刚刚那位,好像是大少爷。”
“呸呸呸,朱家上下哪来的大少爷,晦气!我儿朱明如今风光了,朱家永远给他腾着地方。”
他们还说了什么,朱易已经听不太清楚了。
他安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远去的背影,就好像安静地看着过往随着脚步走远,终于万籁俱寂,白茫茫的一片。
他歪头看到自己水洼里的倒影,像一只苍白的鬼。
天亮的时候,连倒影也要消失了。
虞凤稚回到府邸,并没有去见自己的妻子,也没有去看朱易。
他宿在书房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他为了重新得到权势而娶了自己的姐姐,对虞舒只有姐弟之情。虞舒在他年少的时候给予过诸多帮助,也是唯一真心站在他身边的人。如今他们二人为了重振虞家这个共同的目的被迫步入婚姻,名义如此,私下却仍然按照姐弟相处。
虞舒并不爱他,但她想要一个孩子。
她想要生一个姓虞的孩子,真正继承虞家。
这是虞舒愿意嫁给虞凤稚的条件。
虞凤稚答应了,才有了这场婚礼,才有了今日手掌天下兵马的将军。
因此虞舒对靠近虞凤稚身边所有的女人都带有敌意。但虞凤稚没有想到,虞舒会去找朱易闹一场,若不是方信即时到了,朱易只怕要被扒一层皮。
他在边疆的时候派方信接应朱易,朱易到了他的身边,他却躲着不敢见。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出现在朱易面前,似乎无论以哪种方式,都没办法重新让自己的兄长对他生出好感来。
既然如此,那便让朱易彻底恨上他,也好过从此做个陌路人。
虞凤稚在昏暗的灯光下端详自己这双杀人无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