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春丽的电话打过来。
“妈。”宋韵握着电话背过身去。
“韵韵，妈妈答应今天过去陪你过新年的，可家里突然有了事情，你姥姥身体不好，你大姨三姨她们张罗着这个新年一起过，妈妈也不知道还能陪你姥姥再过几个新年，反正以后陪你一起过年的机会还很多，今年妈妈就留在南城陪你姥姥好不好？”
宋韵刚被填满的心一下又空了，但想到年近九旬的姥姥，反而安慰谭春丽道：“妈，那你就好好陪姥姥，我这没什么事，白浅这两天也要回青州的。”
宋韵在心里安慰自己，她从初一到正月十五，都排满了演出，演出繁忙，她也不会感到太空虚。
“那妈妈就先挂了，一会儿还要去车站接你大姨，你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妈。”
挂断电话，穿着病房服的谭春丽略有惆怅的望向窗外，枯黄的落叶从窗前飘过，尽是萧瑟。
主治医生走进来，“谭阿姨，上午十点透析，有家属陪你去吗？”
谭春丽把刚撂下，还有热度的手机再次拿起来，“有，有的，我这就给邻居李姐打电话。”
主治医师看着谭春丽的样子，神色复杂的抿了抿唇角。
金城华府。
宋韵挂断电话拉开厨房的玻璃推门，曾觅正站在那里煎荷包蛋。
他回头，温柔的问：“好点了吗？”
“好点。”宋韵看着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有点尴尬，“你昨晚没走？是你……把我抱到卧室的？”
蛋液裹着油溅到曾觅手背，他拿纸轻轻摁了一下，目光柔和，“你昨天一直昏睡，不太放心你，就留下了，不好意思。”
曾觅道歉，倒让宋韵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不，曾医生，谢谢你照顾我，真的感谢。”
曾觅笑了笑，“这里油烟重，去外面等吧，蛋煎好马上就可以开饭，吃完饭，我再给你换药。”
宋韵点点头，大概是除夕的缘故，曾觅的早饭准备得很丰富，几乎把她冰箱里的食材尽其所用。
早饭色香味俱全，但宋韵胃口不大，吃得不多。
曾觅说：“多吃一点，体力恢复得快，伤口愈合也快。”
宋韵再次跟曾觅道谢，“谢谢你，曾医生。”
“私下里可以不叫我医生。”曾觅把热好的牛奶递给宋韵，斟酌了几息道：“如果除夕没地方去，不如跟我一起，我也是一个人。”
宋韵一口牛奶含在口中，差点喷出来，她勉强吞咽下去，她已经习惯叫他医生，“曾医生不跟家人一起过年吗？”
他笑容很淡，“我父母都在国外，我也没有兄弟姐妹。”
宋韵懂了，唇边残留牛奶的一圈白，刚想开口说什么，电话就响起。
是程家老宅的电话，爷爷亲自打过去的，让宋韵今晚回程家过年。
曾觅听后没有太多意外，帮宋韵刷好盘子，又给她手背换了药和新的纱布，嘱咐她不要沾水，纱布的边缘都被曾医生裁掉，薄而精致，宋韵把毛衣袖拉下来时，可以覆盖住纱布，掩饰她的伤口。
宋韵觉得自己欠曾医生很大一个人情。
她送曾觅到门口，踌躇片刻开口，“曾医生不好奇我怎么受的伤吗？”
“如果你想告诉我，不用我问，你也会告诉我的。”他唇边荡起笑纹，温和的眼里有更深层次的东西，宋韵看不透。
但能感受到他眼里的光，很包容。
第九十七章
回老宅
宋韵简单收拾一下，换了一件靓丽些的衣服，化了淡妆，驱车前往老宅。
到了之后，管家直接带宋韵去老爷子书房。
老爷子今天穿了一件中式唐装，精神烁烁，正在拿毛笔练字。
宋韵看爷爷状态好，心里一暖，“爷爷。”
老爷子放下毛笔，对她招手，“韵丫头过来。”
书房装修的大气华贵，像旧上海的装饰风格，书桌下摆放着一个大皮箱，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爷爷示意她，“把箱子递给我。”
宋韵听爷爷的话，搬起木箱子，轻轻放在桌面上，箱子很大，但不重。
老爷子从抽屉取了把钥匙，打开木箱上的铜锁。
里面有一本相册，纸面泛黄，爷爷一页页的翻开，“没看见过你奶奶年轻的时候吧。”
那个年代的女人美得自然，美得各有特色，照片虽然泛黄，依然能窥见奶奶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你奶奶怀你大伯后，就很少上舞台了，怀你四叔时，有一次受邀参加友谊舞会，在台上摔倒险些流产，那之后，她就不再跳舞。”
宋韵认认真真的点头，“奶奶舞蹈功底很深厚，她指导过我。”
老爷子摩挲着相片上的女人，“你跳舞时，很有几分你奶奶年轻时候的样子。”
程亦铮走上楼梯时，管家正端着一杯花茶准备进书房。
“谁在里面？”
管家顿住脚步，恭敬的回：“是宋小姐在陪老爷。”
程亦铮没说话。
管家推门进去，程亦铮单手插兜，一道门缝之中，望见梨木花的书桌后面，老爷子坐着，宋韵站在一旁，桌子上摆放着大木箱。
这个大木箱平时放在阁楼，爷爷很少会让人搬下来。
爷爷昨晚特意交代过，今晚会有重要的事情宣布，程家所有人都要在老宅度过除夕。
看见宋韵站在爷爷身边，程亦铮有一种预感，爷爷要宣布的重要事情，或许跟宋韵有关。
程亦铮摩挲着手中的扳指，走进书房。
书桌上的台灯亮着，照映着宋韵的脸色很白，她无预兆的在书房撞见程亦铮，但爷爷在旁边，她不得不打招呼，“三哥。”
爷爷抬头，“阿铮来了。”
“爷爷。”程亦铮脸上古井无波，侧对着他们点烟，书房灯光昏暗，窗户透过的光照在他背后，给他的侧影镀上一层朦胧。
“正好，爷爷有几句话跟你说。”老爷子合上箱子，看向程亦铮。
“上次生日宴我见过小如之后，一直在想你的个人问题，之前你母亲给你物色的未婚妻不成器，你也老大不小，不能就这么耽搁下去，程家后辈要有人。”
宋韵捏了一把金丝烟丝，给爷爷点烟，手背正对着程亦铮，她一动，那处纱布不可避免的落入他眼里。
程亦铮不动声色的坐上太师椅上，气势磅礴，“大哥二哥都没成家，我怎么能抢先？”
“你大哥眼盲，他没治好肯定没有成家的心思，你二哥不是已经有婚约了，现在把你的婚约提上日程正是时候。”
程亦铮手指间的烟头忽明忽暗，“爷爷的意思，是觉得小如合适？”
老爷子目光落在程亦铮身上几秒，“在我心里，她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宋韵一怔，心里蔓延出一股酸涩。
程亦铮迈长腿走过来，靠近宋韵几步，宋韵心跳一下就乱了，下意识后退一步。
一只白猫从门缝钻进来，跑到程亦铮旁边蹭着他的裤腿，他弯腰把白猫抱起来。
宋韵认识这只白猫，上次程伊还抱着它去温泉度假村，白猫很漂亮，眼睛是深蓝色的，像琉璃。
宋韵也想抱一抱，可她知道，程伊不会让她抱她的猫。
程亦铮抓着猫皮，夹烟的手换了个方向，一弹猫软软的鼻子，它一下就眯起眼睛，温软的乖叫讨好，一点尊严都没有。
程亦铮轻笑出声，“我听爷爷的，小如确实是一个可以考虑的结婚对象。”
宋韵心口酸胀。
程亦铮吸了口烟，逗趣着猫，漫不经心的问宋韵，“手怎么回事？”
第九十八章
偷拍
宋韵心如擂鼓，往下拉了拉衣袖，“不小心划伤的？”
他挑字眼，“不小心？”
他黑沉的目光定格在她脸上，一眼望穿她谎言似得。
如果他真的知道他见过高瑜的事，当着爷爷的面问她，就是故意逼她说谎。
爷爷被烟管呛的咳了几声，宋韵把茶递了过去，捋着爷爷的背，“爷爷您没事吧。”
老爷子接过茶水，压下喉咙里的燥痒，“老喽，抽口旱烟都被呛到。”
“爷爷别这么说。”
老爷子看向宋韵，眼底温润，“韵丫头，今晚的除夕宴后别着急走，爷爷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宋韵点头。
老爷子又说：“你先出去吧，我跟阿铮还有点事情要说。”
宋韵退出书房，关好了门。
既然要在老宅度过一天，除夕夜避免不了要接触程家的人，宋韵一时也没有可去的地方，漫无目的的在老宅里闲逛。
穿过花园时，迎面跑过来一个人，宋韵意识到是程伊的时候，已经跟她撞上。
“啊——没长眼睛啊！”
程伊大叫着，怀里的照片散落在地，宋韵扫了一眼，竟然是她跟曾医生的照片。
程伊看见宋韵，眼睛都红了，“宋韵，你还要脸吗？”
程伊扬手就要打她，宋韵攥住她手腕，眼神犀利，“你偷拍我，还想打人？”
程伊没辩解照片的来源，因为对她来讲，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宋韵在勾引她的心上人。
宋韵站在风口，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脑袋晕晕乎乎的，但思维很清醒，看来是有人故意拍下照片给程伊看到。
宋韵出言提醒，“几张照片是在断章取义，你看不出来吗？”
程伊紧紧攥拳，“你还狡辩？你看看曾医生抱着你亲吻，和你把他送到门口离开的时间，隔了一晚上呢，孤男寡女，你敢发誓，你跟曾医生什么都没发生过？”
孤男寡女共度一晚，成年人的世界百口莫辩。
就算她说她是因为受伤被曾医生碰到，而曾医生因为不放心才留下照顾她的，程伊也不会相信，可能还会质问她受伤的原因。
就在这时，田珏闻声而来，“伊伊，怎么了？”
田珏看到地上散落一滩的照片，她捡起照片时看见上面的两个人，脸色瞬时铁青。
程伊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瞪着宋韵道：“你是天煞孤星吗，生来就是跟我作对的，只要是我的，你就喜欢抢，抢我的父母，抢我的家世，抢我的童年，现在又要抢我的心上人！”
田珏把程伊搂在怀里，程伊哭得梨花带雨，田珏止不住的心疼，“韵韵，伊伊跟你情同姐妹，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伊伊喜欢曾医生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田珏再一次无条件站在程伊那一边，宋韵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拳，“我跟曾医生清清白白的，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程伊从田珏怀里挣出来，她抬起头，哭花了脸，“那你怎么解释你们拥吻的照片，已经是事实了你还说什么都没发生，你骗傻子呢！”
“他没吻我，只是在帮我掏钥匙，是拍摄角度的问题。”宋韵看着那些照片皱起眉头，“是有人跟踪我，故意拍下这些照片散播谣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