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京墨没见过厢房里的场景,可他能想象出来,他吩咐杀手在宴会开始的时候就动手,过了那么长时间,会流多少血出来?
站在院子里吹风,是因为进去也帮不了忙,反而会给太医造成压力。
于是就这样杵在这儿,想了很多事。
一开始想,为什么小池不告诉自己他就是慈渊,如果告诉自己了,自己怎么可能下手,如果他告诉了自己,自己一定会想其它办法。
他是埋怨的,因为害怕,因为不能接受是自己害了小池这个事实。
就算是慈渊又怎样,他大不了放一把火,被找到了也无所谓,难道齐崇还能为了一个男宠对他出手吗?
可是想到最后,心如刀绞地痛,因为陆京墨知道,全都是自己的错。
是他妄自尊大,想出这么个法子帮小池离开皇宫,在小池面前说慈渊的坏话,自以为那是让小池心安理得地接受一切。
明明那么多线索摆在他面前,小池,小慈,他为什么就没发现呢?
不是因为他没发现,陆京墨知道,低着头猛地扇了自己一下。
是因为他下意识鄙夷慈渊,鄙夷齐崇,所以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也是慈渊。
自欺欺人,欺到最后,真的以为慈渊和小池没有任何关系了。
脸上的痛不及心里万分之一,陆京墨呕出血来,被自己气得发笑。
他知道那么多事,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想明白呢?
当替身后堕欲的漂亮太监
第79章“我杜清辉,眰恦于慈渊。”
慈渊的生命在进入倒计时,系统已经做好了回收意识的准备。
它看着陆京墨将慈渊的命脉封上,厌气地光球变成红色,没当回事。
慈渊已经流了太多血,虽然杀手手下留情割开的口子很小,但毕竟触及动脉,又流了那么久,要是没有起死回生的神药,慈渊必死无疑。
死了也好,不用再看见这些人了,系统蹭了蹭慈渊苍白的脸颊,又窝在锁骨上,把自己缩成了锁骨窝大小的形状。
它这样,像是在依偎慈渊取暖。
而它完全没意识到,在它的意识载体里慈渊和主角团的位置已经对调,对慈渊的关心明显大于对主角团的关心。
在确定可以抽离前的三分钟,系统已经开始行动,正当它的电子触手拉着慈渊的意识要脱离时,屋子外面却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嗯
系统面前被满屏的红色警告挡住,它伸回触手,有些不解地看着红色警告,发现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抽离慈渊的意识。
也就是说,主系统判断慈渊,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嘈杂的音越来越近,最后门被一把推开,萧鎏满头大汗地站在门槛上后,单脚抵着门槛,一只手捧着锦盒,朝屋子里忙活的太医喊道:“聚魂丹和千年参!我过来了!”
看着他手上的锦盒,系统恍然大悟。
主角团都是有救命的东西,萧家祖传下来的聚魂丹,恰恰就是能起死回生的东西。
系统便眼睁睁的看着慈渊的生命线被拉了回去,维持在1%上。
一线生机,被慈渊抓住了。
聚魂丹是守魂的神药,一瓶十颗,传下来到萧鎏这一代,只剩下三颗,世间仅此三颗。
入口即化的神药将慈渊的命脉稳住,千年参吊着慈渊的命,汤汤水水的药喂下去,就这样将人的命保住了。
慈渊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死了,许久未睁的眼皮掀开,入目的一道白光,让他以为自己到了传说中,死后就能去的世外桃源。
可是当视线逐渐聚焦,看清眼前是一片烛光时,慈渊又茫然了。
世外桃源,也是这样拘于一片小小的,四四方方的天地吗?
不知是哪儿漏出来的风差点吹散了蜡烛的烛光,那微弱的光照在慈渊的眼睛里,缓缓的越来越清晰,是因为孱弱的眼底聚满了湿意。
少年更瘦了,几乎只见骨头,缓慢地举起自己的右手,上面缠满了纱布,他浑浑噩噩的,发现扭动间,会传来丝丝痛意。
人死了,还会痛吗?
他……没有死?
慈渊张着嘴巴,他还虚弱,精神也恍惚,自以为大哭起来,其实只无声地流着眼泪。
他为什么没有死?
红肿的眼眶聚满了泪水,大颗大颗地从眼尾滑落,慈渊觉得手疼,疼的要命,好像那些因为刀刃的毒而麻痹的痛在这一刻全都反扑了上来,要他受尽折磨。
枕边已经完全被泪水打湿,哭了这么一会后,醒来的慈渊终于能够发声,哽咽地要扯开手腕上的纱布,想要将伤口撕开,伶仃的手抓来抓去,勾起纱布的一角,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人阻拦了。
眼泪涓涓地流着,慈渊看清拦住自己的人是谁。
是看起来同样憔悴了不少的杜清辉,只一点声响都被他听到了,于是匆匆推开门看,看见慈渊举着手要扯开纱布。
他跨着步子走过去,先是拦住慈渊自残的手,又将人抱在怀里,手臂微微颤抖地喊了一声小慈。
慈渊没有回应,杜清辉也不需要他回应,苍白的嘴唇翕动,无数声小慈便倾泻而出,像是下一刻便会喜极而泣。
太久了,他等慈渊醒来太久了。
命虽然保住了,但是慈渊昏迷了整整一月有余,好像要一直睡在那儿,再也醒不过来。
这样的情况下,人总会胡思乱想,杜清辉也是人,不会例外。
连太医都没有把握慈渊多久能醒来,有时探着慈渊的脉搏,杜清辉都会觉得要守慈渊一世了。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要让他害怕,只有这样紧紧的抱着慈渊,他才有了一丝安心。
慈渊一点力气都没有,嘴唇干裂,又被流出来的眼泪打湿,听不清杜清辉说了什么,耳鸣的厉害。
他陷进了醒来后会面对的梦魇里。
慈渊看见齐崇会抓着他的肩膀杀人;看见陆京墨和萧鎏鄙夷的目光;看见面对诗桃,却不能倾诉的委屈,最后,是杜清辉明明教导他,却骗他、不肯见他的背影。
太多太多了,好像要把他淹没,如果醒来,活来要面对这些,他为什么不可以死,不可以去见那些爱自己的人呢?
“为…为什么……”
微弱的呢喃响起,比起杜清辉咬字清楚的呼唤,轻的像是立马就会被风吹散。
什么?
杜清辉松开慈渊想要听清慈渊都说了什么,心有余悸地按住慈渊的手,他没忘记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慈渊想要拆开纱布。
慈渊睁着无神的眼睛,当他的眼睛里倒映着杜清辉的脸时,眼底的泪水流干,变成了某种愤怒和绝望的混杂情绪。
手臂上猛地聚起力气,少年愤然用力,男人便猝不及防地被推开了一寸。
“小慈?”杜清辉有些无措,伸出手想要抱住慈渊,解释涌出喉咙,想要告诉慈渊他很抱歉,那些没说出来的话太多,他就像牙牙学语的稚子,突然忘记了说话。
“我差一点……”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雪白的纱布洇湿开一片红色,慈渊怨恨、虚弱地淌下咸湿的泪水,连呼吸都做不到,声音支离破碎,“就看到阿爹阿娘了……”
“……杜清辉,你既然看不起我,恨我,为何又不要我去死?”
“你们都逼我,为什么,逼我……”慈渊颤抖不止,痉挛的身体宛如有无数虫蚁在啃食他的血肉,艳鬼泣血地问,“我已经如你们的愿去死了,为什么还要折磨我!”
他已经满目疮痍,还有什么可以给别人折磨?
杜清辉骇然,着急解释:“我没有恨你,我怎么会恨你?小慈,我爱你啊。”
又瞧见那雪白的纱布上越来越红,杜清辉目光停在上面,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小慈,你先把手给我看看好吗?我看看伤口……”
少年又蜷缩起来,痴痴地念:“你才不喜欢我,你要是喜欢我,怎么会连见都不愿意见我呢?”
可是他看起来又像是被安抚下来,被一个“爱”字烫到,没有了阻拦杜清辉再靠近的意思。
不明白,惶恐不安,听见别人说爱自己,又按捺下想要逃跑的幼兽本能,想要听别人是怎么爱自己的。
杜清辉解释道:“我不来,是因为我怕小慈怨恨我,我以为你会怨恨我,可绝不是因ゞ21昇33昇39ゞ为我不想来,我想你想的都快发疯了,又怎么会不愿意见你呢?”
说罢,杜清辉试探地伸出手,发现慈渊只是茫然地看着他,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连忙将人搂在怀里,动作轻而急。
他轻轻摸慈渊的头发,一点点将凌乱的发丝理开,再着急手腕上已经裂开的伤口也要慢慢地做这些事。
杜清辉从未这样不合礼数过,他是个君子,不轻易和人接触,纵然是渴望和慈渊触碰,也不曾逾矩。
他第一次抱慈渊,是在乾明宫,他身份被揭露的时候。
那个时候太狼狈了,狼狈到他表面镇静,双手却先暴露地捂住慈渊的耳朵,自欺欺人地想捂住就听不见齐崇说什么了,但是只是捂住耳朵,又不是聋了,怎么可能听不见呢?
那次,是他破了戒。
他这样本来就不干净的君子,不会在破戒后自省,只会彻底堕落,越发渴望碰触慈渊。
“我隐瞒身份,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你们说不想看见杜清辉,你又那么害怕,所以我下意识撒谎,将我的字说出来。”
整理完发丝,素白的手又向下移,捧起慈渊的右手,隔着纱布轻轻用指腹碰出血的地方,杜清辉又继续说:“小慈,我名杜清辉,字玉玦,我没有编一个名字来骗你,我曾经,也确实是个四品小官。”
“我见你的第一眼就心生欢喜,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想要亲近你,我以为我能掌控所有,可现在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不该骗你,不该在骗你后,又自私地不去见你。”
杜清辉说:“可是我爱你,这做不了假,小慈,你可以打我,骂我,可你不能…寻死。”
“你不能拿自己的死来惩罚任何人,不要躲我,等我处理好伤口,我们慢慢说,好吗?”
慈渊的呼吸逐渐平稳,他任由杜清辉将纱布一层层揭开,露出里面血污的伤口。
好疼。
少年哆嗦一下,闭着眼把自己埋进杜清辉的怀里。
良久,他才不确定地问:“你真的……爱我吗?”
慈渊真的很好哄,你给他一点生的希望,哪怕他觉得你还是在骗他,他也会上钩的。
杜清辉五味杂陈,紧紧抱着慈渊,用自己的温度煨烫彼此的灵魂。
他亲了亲慈渊的伤口,低应一声:“嗯。”
“我杜清辉,眰恦于慈渊。”
当替身后堕欲的漂亮太监
第80章慈渊会做一个香甜的梦的
眰恦这个词,慈渊以前用过。
阿爹请的教书先生并不是自命清高的那种人,除了四书五经,杂七杂八的东西也教了慈渊不少,情情爱爱的话本故事比经书有趣,慈渊就学的很快。
说到那话本的书生朝千金小姐作揖,正儿八经地说自己眰恦于小姐时,教书先生故意停下来,在几岁的娃娃面前讨趣,仔仔细细解释了这个词的意思。
慈渊就是在那个时候学到了眰恦这个词。
撅着毛笔的稚子正是喜欢炫耀的年纪,央着先生教他写字,歪歪扭扭地写下眰恦二字,缠着晚归的父亲,趴在父亲的肩膀上,瓮声瓮气地教他怎么讨好阿娘。
于是,一家三口就都知道这个词了,阿娘摸着慈渊的脑袋,笑着说以后小慈也会找到心仪之人。
她没有用眰恦这个词,因为这个词太正经了,念出来都有些烫嘴。
后来教书先生成了公车上书的一子,一头撞死在进谏的路上也没人收尸、后来越来越难生活,流民山贼闯入家宅,慈父慈母连夜带着慈渊逃命……
后来的后来发生了太多事,记忆也远去,慈渊已经快不记得这个词了。
杜清辉这样一说,他恍惚地又记起这段回忆,手指蜷缩,心里像是有嫩芽破土而出。
杜清辉给慈渊处理伤口的时候,慈渊就很安静地待在他怀里,只是浑身发抖,睫毛也颤得厉害。
他看起来并不像表面那么乖,还是很怕,强忍着自己不挣扎,也许还在心里反复地琢磨杜清辉说的话。
就像是,靠着那些话勉强安静下来。
杜清辉已经很满足慈渊这样了,至少不是推开他,或者抗拒不愿意接受治疗。
他小心翼翼地将药粉倒在伤口上,伤口很深,愈合的很慢,而刚才慈渊用力了,原本就没有好好恢复的伤口再次裂开,新长的肉淋上血,看起来就和刚刚被发现时一样。
那么小的一道伤口,看的让人心都揪起来,比尸横遍野还要触目惊心。
杜清辉将血擦干净,重新缠绕纱布,自己的手腕上也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不知道慈渊究竟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割开这么一条伤口,又想到刚才慈渊说的话,几欲落泪。
原来慈渊在等他,等了那么久,等到都以为自己被抛弃了。
而他呢?他沉浸在愚蠢的自责中,还沾沾自喜自己想通了,以为自己真的能做面面俱到的圣人。
在彻底失去的恐慌前,就算是再冷静自持的人也会失控。
包扎好后,杜清辉轻声道:“好了,有没有哪里疼,要不要让太医进来瞧瞧?”
慈渊摇头,左手又抬起来,忽的压在杜清辉的手上,指尖从杜清辉的手腕一点点摸,钻进手心里,兰q生q制q作摸到了一些月牙状的伤口。
结了疤,凸出来一点,在这双握笔的手上就格外明显了。
杜清辉不动声色地拢起手心,将慈渊的手捧起来,又说:“一点小伤口,已经快好了。”
慈渊说:“掐出来的。”
杜清辉便“嗯”了一声,这是宫宴那天,听见秋忠说慈渊自尽时留下的伤口,他当时太着急了,又强忍着想镇定下来,所以死死地掐着自己,留下了伤。
因为掐的太深,又没有来得及好好抹药,以至于现在都还有疤,但也只有疤了,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太出来的。
他并不习惯卖惨,所以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用手指圈住慈渊的手腕,那么手,几根手指一拢,就完全禁锢住了。
慈渊问他:“疼吗?”
“不及你疼,那么深的刀口,小慈…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杜清辉呼吸一颤,后怕的情绪全在慈渊耳旁暴露了,“不要对自己那么狠心,要对别人狠一点。”
一点都不疼,割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有点冰,听得到肉被划开的声音,后来越来越冷,意识也坠入了深渊里,就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再醒来就是今天,疼倒是疼,可是杜清辉这样紧张他,又觉得没那么疼了。
事实上,也只有杜清辉有这样的效果,如果换做是别人,慈渊不可能这么听话。
杜清辉在他心里,始终是不一样的。
两人中唯一让慈渊芥蒂的只有杜清辉隐瞒身份这一件事,可要是杜清辉愿意解释,慈渊也会信——原因无他:杜清辉从未在他面前说过他的不是,也并不拿“慈渊”这个人当禁脔看。
那些人在他面前说杜清辉多好多好时,他心里都记着,但并没有因为别人的话而嫉妒什么,而是向往起了那些好。
杜清辉那么好,如果这样的人喜欢他该多好呀。
皎皎的月光那么亮,即便是慈渊也会想要摘取。
他的痴念很简单,想要好好的活下去,长命百岁,如果在这之上还能有个人疼自己,那就更好了。
不想要齐崇,也不想要萧鎏,他们都太坏,总是说些难听的话,可是玉玦不一样,杜清辉不一样。
前者是他切身体会的好,后者是因为旁人耳濡目染的好,当两者合二为一时,杜清辉的地位天然便比别人高了。
想到这里,慈渊抓着杜清辉的衣袖,又问他:“你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的。”杜清辉回应他,亲了亲慈渊的鬓发,将自己娓娓道来,“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趴在支摘窗上看合欢树,远远一看,没见过长得这般像神仙的人,一下子就忘了礼数,那个时候,就心生欢喜了。”
他是个伪善的人,所以那个时候,只是喜欢上了慈渊的皮囊。
后来一点点深入,又对慈渊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可是我将你吓到了,你躲进屋子里,本来就那么怕我……当时就在想,要是我再说自己叫杜清辉,可能你就一辈子不愿意见我了。”
慈渊听到这儿,弱弱地反驳了一句不会。
他是怕遇见杜清辉,可那是因为他怕杜清辉瞧不起他,而且当时的杜清辉让他想起了齐崇,他才会那么怕。
他怕死齐崇了,恨不得一辈子都躲远远的。
听到这话,杜清辉神情一怔,口齿失去了控制地语无伦次起来:“你…我以为……小慈,你不喜欢…齐崇吗?”
他怎么会喜欢齐崇?慈渊又要激动起来了,手脚挣扎,对杜清辉也要没好脸色,但是下一秒,他就被紧紧抱住。
慈渊懵了,柔软的手臂撑在杜清辉肩膀上,手肘的骨头抵在男人的颈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