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走,不会因为谁离去而停下。
每个人都渐渐回到自己原有的轨迹上,有些遇见和别离似乎被封印了一样,鲜活又纹风不动。
谢家的小辈们都很有长进,谢珵银、谢珵金兄弟二人,都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大学。
谢大爷很欣慰,认为总算没有愧对死去的亲爹。
谢珵银受谢珵宁的触动,选择了心理学,比谢珵谢金早一年毕业,并且凭着自己的努力有了业绩后,有人慕名找到他,给他介绍了一个很神秘的病人。
弟弟谢珵金选择了商学院,是商学院鼎鼎有名的才子。
谢珵清很高兴,直言自己后继有人了,话里话外暗示着谢珵金这个和他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的孩子,是他娱乐“帝国”的继承人。
这一晚,谢珵宁带着谢珵金与林嘉木一起去参加一个商业酒会。
这本该是长辈们去的,可谢珵清认为是时候让小辈们开始接触一些更为复杂的人际交往场合了,所以毫不犹豫把谢珵宁推去了,连还在念大四的谢珵金也不放过。
刚到会场门口,他们在礼仪小姐的牵引中下了车,司机还没来得及关上车门。
一个素面朝天的女子朝着他们方向风风火火冲了过来,谢珵金被吓了一大跳,没有来得及侧身,幸而谢珵宁眼疾手快将他拽后。
那个女孩子与他们擦肩而过,冲到前面那辆刚停下的车,拉开车门结结实实给了预备下车的女孩子一个耳光,紧接着又抓又挠,厮打了起来。
车里的女孩子狼狈不堪,手脚使上了,都无法摆脱对方,甚至狼狈到从车里滚落下来。
谢珵金被这一“操作”惊呆了,自他在谢家长大,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如此失礼的女孩子了。
谢珵宁和林嘉木对视了一眼,因为他们才刚认出被打的女孩子是蒋雅晴。
这六年来,谢珵宁从没有见过蒋雅晴,蒋雅晴也没有再出现过在他的面前。
谢珵宁根本没打算管这种闲事,特别是蒋雅晴的事。
礼仪小姐们吓得花容失色,四散逃开。
蒋雅晴看着自己被人抓挠受伤,自家的司机根本挡不住这个丧心病狂的女孩子。
蒋雅晴在慌乱中看到了谢珵宁,明知道谢珵宁不会管,却还是凄凄惨惨地喊了一声:“救救我。
”蒋雅晴希望他能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救救她。
打人的女孩子很快就被闻讯赶来的保安制服,谢珵宁依然是那副冷漠以对的模样,蒋雅晴算是看明白谢珵宁对自己的恨意。
打人的女孩子丝毫不畏惧自己被抓住,反而大声出言羞辱蒋雅晴。
谢珵宁无意继续看这样的“热闹”,转身就要进去会场,打人的女孩子却精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谢珵宁!”打人的女孩子问他:“你还记得陆繁星吗,你喜欢过的陆繁星?”这一句话让谢珵宁的脚步硬生生停了下来,一种痛立刻蔓延他的全身,这么多年,再也没有人问过他喜欢的陆繁星。
林嘉木和谢珵金都暗自叫糟,他们太过深谙“陆繁星”这三个字对谢珵宁的影响。
谢珵宁转过身面对着他们,打人的女孩子挣扎不开,却仍旧指着蒋雅晴,几乎哭着说:“当年,你送陆繁星去校医室,那么多眼睛都看着,后来蒋雅晴让杨佳瑶在陆繁星身上加倍讨了回来。
”打人的女孩子叫章芸悉,以前和谢珵宁他们一个学校。
许多年前的那个傍晚,章芸悉做值日,看到杨佳瑶她们打了陆繁星。
章芸悉躲在一旁,在她们离去很久后才敢走上前。
章芸悉看到陆繁星躺在地上蜷缩着昏迷不醒,以为陆繁星快死了,手忙脚乱拿出自己的手机要叫救护车,却没想到杨佳瑶她们去而复返,她们看到了又把章芸悉拖到另一个地方打。
在杨佳瑶她们的话语里,章芸悉明白这是蒋雅晴要给陆繁星的教训。
章芸悉本就身体不好,不堪她们毒打,逃跑摔下了楼梯,结结实实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多,腿复健后依然行动不便。
章芸悉的父母为了给自家孩子讨回公道,跑不了不少冤枉路,依然无法达成目的,最后连工作都丢了。
章芸悉也因为当年的事情有了心病,久不久就生病在床,与高考擦肩而过。
一件小事就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章芸悉本该有个和睦的家庭,可自从那件事发生后,父母为了她讨公道不得反而丢了工作,父母就常常吵架,互相责怪。
家庭矛盾也因为章芸悉的病情反反复复而越演越烈,直至有时章芸悉看着自己的父母都生出一种陌生之感,记忆里温柔以待的家人似乎都远去了。
后来,章芸悉的父母就离婚了,母亲拿走了她的抚养权。
章芸悉其实不愿意跟母亲走,可是母亲一句话就问住了她。
母亲问她:“你留下有什么用,你爸爸那个窝囊废有钱给你治病吗?你继续待在他身边只会拖累他。
”那时的章芸悉,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哪来的底气如此说话,直至后来,母亲嫁给了辰兴集团的老板陈栾。
陈家是个复杂的家庭,陈栾早年和前妻离婚,和前妻有两个女儿,小女儿陈婕跟随前妻去了国外,大女儿陈妤留在身边。
陈妤很不服管教,整个问题少女,闯出了不少祸事。
陈栾偏爱这个留在身边的女儿,很多因为她出的祸事都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用自己的人脉和钱财解决了不少的麻烦,念着陈妤年纪小,始终未大动干戈地教育她,只期望她长大后能懂事些。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章芸悉的母亲带着章芸悉嫁进来了。
陈妤这个名义上的姐姐,非常地难以相处,说话句句带刺,总是左一句“瘸子”,右一句“坡子”地羞辱章芸悉。
有时候,章芸悉在做脚部的复健,陈妤刚好回来看到,就会让菲佣把章芸悉的拐杖和轮椅拿走。
菲佣有犹豫却依旧不敢不听吩咐。
陈妤对章母的敌意很深,两个人真正结仇的还是因为章芸悉。
章母作为陈栾明媒正娶的太太,还没有生下陈栾的子嗣之前,自然是不想与自己的继女一般见识的,但是章母也有自己底线,而章芸悉就是她的底线。
一日,章母提前回家,发现地上一大滩水,继女陈妤拎着水桶正在哈哈大笑,而自己的女儿章芸悉就倒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全身都湿透了,拐杖也不见踪影。
医生曾经千叮咛万嘱咐,章芸悉的脚伤一定要静养,还要注意保暖。
章母见状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怒不可遏,直接冲上前打了陈妤一巴掌。
章母怒火攻心:“有事你冲我来,你再碰我的芸悉一下,我可就不敢保证你能活到你亲妈回来了。
”以前,章母因为没有权势,无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儿章芸悉,让女儿如今有“风吹草动”就战战兢兢不能自已,这是章母一生的心结,这也是章母为什么非得离婚再嫁的原因。
为母则刚,章母蛰伏太久,为了章芸悉,她是不惜与全世界为敌的。
蒋家的家世摆在那里,她一时半会奈何不得蒋家,可是总有一天,她是要那些伤害了她女儿的人付出代价的。
蒋家动不得,可是章母可不怕一个没有亲娘在身边的继女,若是相安无事最好,若是存心不想好过,也怨不得她收拾,她也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她的女儿。
陈妤好不容易拿到这个把柄,自然不会放过,顶着巴掌印哭着去公司找陈栾告状。
陈栾安抚了她,却不想陈妤立刻又给自己远在国外的亲妈去了电话,亲妈还特意打了电话与陈栾大吵了一架。
陈栾为此责怪了章母,而章母用自己的办法化解了陈栾的发难。
当天晚上,章母就炒了那个菲佣,另外聘请了一个。
从此,在陈家就形成了“两分天下”的局面,而章母正牌夫人的威严也彻底立了起来,家里的佣人们也都知道风该往哪边吹了。
陈妤毕竟还是个孩子,做事不够圆滑,说话太过冲动,饶是陈栾爱女心切
,也渐渐不耐陈妤的不懂事。
章芸悉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母亲生活在刀尖上,虽然陈栾对她关心不甚多,但是吃穿用方面从不短了她,医生也给她请最好的。
陈妤是陈栾的女儿,被偏爱些也人之常情,况且陈妤时常闯祸,需要陈栾善后,所以对于这个继父,章芸悉觉得可以体谅。
不久,章芸悉的亲生父亲也再婚了,再婚对象是个知书达理的老师。
章芸悉出席了父亲的婚礼,章父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很感动,眼眶红红的。
章父自责自己太没用,才护不住自己的女儿。
章芸悉坐在轮椅上抱住已有年岁的父亲,对他说:“爸爸,不是这样的,您是芸悉的大树,永远的大树,我爱您,也将永远您。
”此言一出,父女俩都哭了。
看着章父和新婚妻子的笑容,章芸悉才有些明白章母为什么一定要拿走她的抚养权,因为章父习惯了平静的生活,他本来就不是个有野心的人,而章芸悉牵扯进了不平静的事情里,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护住她的,只有换了心境去生活,他们才会不再自怨自艾,才会彼此都好。
在章母和陈妤你来我往的交锋下,这一晃就过了很多年。
章芸悉毕业了,她的脚伤没有再复发,医生说她以后能跑能跳,但还是要尽量避免过度劳损。
有时在陈妤和章母的交锋中,陈栾会悻悻地劝章母:“对小妤别太严苛了,以后长大了就好,总能懂事的。
”章母语重心长:“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小错不惩,犯大错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话说到这份上,陈栾也不好再说什么,因为没有一个继母会愿意花时间去管教一个继女的,可是章母不一样,秉着一家子荣辱与共,该管教的没少管教,该训斥的也丝毫不在乎陈栾就在边上待着。
陈栾也算是明白自己的这个妻子,虽然刀子嘴,可到底是没有害陈妤之心的。
久而久之,陈栾也不再掺和章母管教孩子们的事情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章母一语成真。
陈妤闯过最大的祸,莫过于喝酒嗑药开车出了事故。
陈妤被抓的时候,陈栾焦头烂额一个星期没回家,不停地为此奔走。
家里也没人告诉章芸悉这些事。
直到章芸悉在电视上看到了公布的死亡名单有陆繁星,那时她还没想到陈妤就是撞死陆繁星的凶手。
其他的重伤者都有得治,陈栾赔了很多钱,托了很多的关系,只求那些受伤的人原谅自己的不孝女,很多家庭因为种种原因,选择了和解与赔偿,但是唯独陆繁星的家人拒绝和解。
章母也才私下偷偷告诉章芸悉这件事,章芸悉难过地落下泪。
以前他们家相隔不远,章母也曾算是看着陆繁星长大的,最初闻此噩耗也是震惊不已。
最后,章母劝阻了陈栾试图继续用金钱来与陆繁星的姨妈和解,并告知了陆繁星的身世。
陈栾再爱女儿也没法子了,因为他知道死去的女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陈栾妥协了,放弃和解的可能,另外找了律师,祈求能轻判些。
章母认为经过这一件事,“人来疯”的陈妤才可以长大,可是代价太过昂贵了。
一个月后,律师直言大势已去,对方的律师来势汹汹,就像是打仗时站住了制高点,居高不下,他们完全没有胜算,也没有轻判的可能。
陈栾不得不放弃人际关系的奔走,回到家整整三日闭门不出。
章芸悉的心情很复杂,她一时难以接受陆繁星去世的消息,也无法接受平时拎不清事情的陈妤是害死陆繁星的凶手。
章母将章芸悉送到了章父身边,希望她能慢慢淡化自己心里的结。
章芸悉住在章父那里后,心情也不好,她明白自己的父亲如今只是一家公司普普通通的员工,和从前的境遇已经差太多了,如果不是蒋雅晴,她或许现在有一个健全的家。
这样的想法日日深入她的心,为自己讨个公道的心愿也时时刻刻在冒出芽尖。
直到那一日,章芸悉在工作中听说了这场商业酒会,意外得知了蒋雅晴也会来。
章芸悉特意请了假一直守在外面,没想到蒋雅晴是直接坐车进来的。
虽然相隔多年,但章芸悉一眼就认出了蒋雅晴,依然是那副娴静温柔的模样,可是骨子里的阴狠令她永生难忘。
章芸悉没有半分犹豫,就这样跟着那辆车跑进来打人。
也许,章芸悉真的只是想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为自己做点什么。
而不是像陆繁星那般,已经死去了,差点就在权势之下,再无昭雪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