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没人能逃过妈妈的魔掌。

    只要她伸出手，就像蜘蛛张开了网，大家都像虫子，先是被蜘蛛的毒液麻痹，最后被吃掉。

    花花老师从房间出来后，神情恍惚，看着我的表情也没有那么心疼了。

    我还带着点希望，看着她走过来，轻轻搂紧我。

    然后她说：壮壮，你要听妈妈的话，她不是巫婆。

    你妈妈真的很爱你。

    又是这句话。好像妈妈将这句话变成了诅咒，没能直接灌进我耳朵里，就让周围的人一遍一遍重复，直到我逐渐相信。

    我灰心丧气，心想要不我也放弃抵抗，被妈妈变成玩偶算了。

    不然这世界上真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垂着头往妈妈房间走，敲敲门，对妈妈说：妈妈，你也跟我聊聊吧。

    不知道变成玩偶疼不疼呢

    是要举行仪式，还是很快就完成了。

    应该很快吧，那就太好了。

    可是妈妈的声音从厚厚的门板里传来：壮壮，妈妈累了，明天再和你聊。

    我抬头看着高高的房门，心里堵着气。

    怎么我主动要变玩偶，妈妈却拒绝了我！

    我不要！

    我不想再等了！

    我使劲拧反锁的房门，高声叫喊，又开始撞门。

    外公外婆连忙拦着我，连说壮壮听话！或者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花花老师夹杂在中间左右两头的劝说。

    一片鸡飞狗跳之时，出差的爸爸居然回来了。

    不仅如此，他还带回来两个穿白衣服的叔叔。

    爸爸听完原委，叹了口气，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挂在眼睛下，衬得他更阴沉了。

    他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别瞒着壮壮了。

    他已经长大了，有权知道真相。

    爸爸抱着我一起走进了卧室。

    打开灯，我就被惊呆了。

    卧室的墙上密密麻麻贴着很多写了字的纸，我还不认得很多字，只看见其中一些纸上写着开心时要笑，伤心时要哭不能用力坚持壮壮还小。

    妈妈坐在镜子前面，正在对着镜子扯嘴角，把它们拉得往下撇去。

    她没戴帽子，头上光光的。

    上面包扎着一些纱布，有一块头顶好像是空的，不自然地凹陷下去。

    爸爸把我放在床上，拿出一沓厚厚的报告单，道：距离映瞳出车祸已经四个月了。

    四个月以前，壮壮吵着要去周边新开的水上乐园玩。我临时加班不在家，映瞳只好自己带着孩子出去玩。

    回来的路上起了大雾，映瞳被一辆卡车追尾。我们的车后面半个车身都扁了，映瞳也因为头部重创大出血，送进了抢救室。

    她会受那么重的伤，主要是为了保护壮壮。当时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和反应，半个身子从驾驶位伸到后座，硬生生把安全座椅拔出来扔到副驾驶，自己却因为躲闪不及，颅骨碎了一半。

    她一晚上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当时我血都凉了。

    那时候我真的有点恨孩子，要不是他吵着要去游乐园，映瞳怎么会出这种事。

    后来我又恨自己，偏偏要在那天加班，如果我开车，起码能用自己保护映瞳。

    可是能恨谁呢，孩子又懂些什么，只能恨老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