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子被收拾干净了,可内心的恶心感却挥之不去,渗入骨髓,怎么也洗不掉。
薛林眼中带着愧疚:「夫人,我知道今天是我不对,不该对你说那些话,不该凶你。我知道你难过,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只要你能消气,什么都行。能不能别不理我?」
我没说话,只是推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心里一片委屈,混着满腔的恨意,压得胸口发闷。
薛林却软着声音继续:「前夜我带囡囡出去玩,给你买了许多小玩意儿,都还没来得及拿给你看呢。夫人,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自觉地撒娇。
这种语气是他惯用的伎俩,也是我曾经最受用的。
鼻尖一酸,我想说点什么,却听他接着道:「如果我们也有个女儿,应该就像囡囡那样吧?乖巧懂事,又那么可爱。囡囡真的太可怜了,体弱多病,又没有父亲在身边疼爱……」
「夫人,要不我们认囡囡做干女儿好不好?」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抬头看着薛林,声音发颤:「我们刚失去了一个孩子,你却要我认胡若的女儿当干女儿?」
薛林很快便搂住我:
「夫人,我知道你难过,可认囡囡做干女儿,说不定能让你分散些注意力,也能开心一些。你看,囡囡一个女孩子没有父亲,以后长大嫁人都难,这样我们还能帮她找个好人家,不是两全其美吗?」
我全身发抖,敢情这半年,他在我面前念叨着「要个女儿」,其实就是惦记着胡若的孩子!
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我不认,薛林,我们和离。你爱认谁,就认谁!」
薛林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凑过来亲了我脸颊一口道:「不认就不认,不提她们了。小宝这个月就要请师傅入学了,夫人帮他把把关,好不好?」
听到小宝的名字,我才稍稍回过神,冷声问:「小宝呢?」
薛林见我终于开口了,立刻把小宝唤了过来。
小宝一见到我,就扑到我怀里,身体瑟瑟发抖。
「娘亲,你流了好多好多血……小宝害怕……」
我一摸他的额头,顿时变了脸色——烫得惊人!小宝分明是发了高烧!
这么久了,薛林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我声音都在颤:「小宝病了!薛林,小宝是你的儿子,你居然一点不上心!?」
薛林似乎这才后知后觉地伸手摸了摸小宝的额头:「无妨,小男子汉哪有那么娇气,可能就是被吓着了吧。」
我恨不得冲他一巴掌。
小宝脸红得吓人,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我怀里,小小的手抓着我的衣襟,哽咽着说:「娘亲,对不起……我不该压着你……我害怕……娘亲……」
我的心被刺得生疼,眼泪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我立刻吩咐下人去唤大夫。
可还没等下人走出门,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胡若带着梨花带雨的哭腔闯了进来:「薛林,囡囡发高烧了!一直哭一直哭,不肯停下,我该怎么办啊?」
薛林动作比任何时候都快,一边还回头安抚她:「别怕,囡囡一定会没事的。」
「薛林!」我忍不住唤了一句。
他没有回头,只留下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4
我嫁给薛林后,他决定弃武从文,毕竟战场刀剑无眼,怕我守寡。
于是,他的长兄代替他披甲上阵。
大嫂胡若时不时借由各种理由出现在我们之间。
我年轻常常为此吃醋,却总能被薛林逗得破涕为笑。
他一边笑我是醋缸,一边始终与胡若保持着分寸。
彼时的我对薛林是全心全意地信任,那种炽热的爱让我无所畏惧。
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声音平静:「去联系护国寺,准备一下,我要去礼佛养身。」
丫鬟不敢多问,忙应了下去。
转过身,我泪水无声地滑落。
十年前,我尚有父母兄长撑腰。
可现在,我父母早已不在,兄长征战沙场音讯全无,我背后空无一人。
薛林不肯和离,我也无力同他抗衡。
与其日日对峙,不如暂时远离,给自己寻一条活路。
我拖着病体熬了一夜,紧守着小宝不眠不休。
第二天一早,丫鬟低声禀报:「夫人,老爷一整夜都在大夫人的屋里,没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