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老三样,一个火烧,一碗粉丝,再来盘凉菜。开在这算得上偏的地段,价格也便宜,这三样不过才二十八。
但对在附近工地上干活的人来说并不便宜,不可能有三十块的餐标。他们更常去旁边的面馆,一碗面,或一盘盖浇饭,才十来块。
林建业正在嚼着酥脆的饼皮时,听到了外边食客在跟老板招呼着说多加点驴肉,很熟悉的声音,他抬头看了眼,长得黑不溜秋的,鼻子下一颗痣都快成了颗肉粒,“小鹏。”
田小鹏听到有人喊自己,惊喜地赶了上来,“老林,这都多久没看到你了,你怎么在这。”
“坐。老板,给他碗肉汤,再加个饼。”
田小鹏是永胜钢丝厂的运货司机,没什么文凭,跟林家有那么一点姻亲关系,开车比在厂里干活轻松点,没货拖时就在家歇着。工资还不算低,他在厂里干了很多年。
工作时间算是灵活,他还干了点兼职,去给死人抬棺材、去殡仪馆排队等位置。这种事给钱多,他只偶尔偷偷地干,毕竟大多数人觉得晦气,被发现了就说是亲戚。这件事上次被林建业恰巧发现了,他苦着脸说没办法,儿子在上高中,成绩还不错,得攒钱供他读书买房吧。
田小鹏眉开眼笑,“谢谢老林请客了。”
“你怎么跑这来了,你家又有亲戚死了?”
“我也想啊,岳父中风了在床上躺着就是不死。”田小鹏拿了双筷子,指了外边的北侧,“来送货,那边的桂花园,不是集团承包的吗。”
“全用了厂里的钢筋啊?”
“怎么可能?一部分吧。”
这个破店不舍得开空调,林建业抽了张纸擦了汗,随口问了句,“厂里现在谁在管啊?”
“还是老周管事,小林总偶尔过来跑一趟。”
“她经常去吗?”
田小鹏咬了一大口火烧,摇了头,边嚼边说,“不,顶多一个月来一次。她不是在管公司吗,哪里能天天往厂里跑。”
“她这人做事怎么样?”
驴肉掺着呛鼻的青椒差点噎住,田小鹏喝了口汤缓了下,“还行吧。”
但凡事都有比较,田小鹏算是厂里的老人了。经历过孙玉敏的旧时代,林夏断然比不上,只能用一个还行。
小林总的确是挺能干的,她接管了钢丝厂后,业务从没缺过,忙起来时还要再请个司机送货。你只要做事规矩,她就不会为难你。
孙玉敏呢?
一个让全厂人都又怕又敬的女人,怕到不敢对她有任何隐瞒,敬她到厂里有任何冲吹草动,都主动告诉她。
这人是不是犯贱呢?孙玉敏手段那么多,甚至有时毒辣到让人胆寒。明明林夏规矩分明,人也更好相处些,但就是认为,在当老板上,比不上她妈。
林建业冷哼了声,“不还是靠老周,她一个丫头片子,能管得住你们?”
田小鹏聪明地没说话,你们一家人的事情,没半点好处,我可不插嘴。
林建业吃完饭就开车回了镇上,下午要摸两圈麻将。打麻将这事,得熟悉的牌友玩才有意思。虽然市里有房,但他还是更愿意呆乡下。
回来的早,开着车去村里溜一圈。他在村里承包了个池塘,放了鱼苗。之前有个老板的老爹,喜欢钓鱼,他天天载人来钓鱼,完事了再来一顿农家乐伺候着。
现在天热,鱼不容易上钩,村里还总有不识相的来偷偷地钓鱼。之前被他抓到一个,还跟他嚷嚷这池塘是公共的,真他妈的,活该一辈子的穷命。
一进村,就看到了王秀萍正站树下跟人窃窃私语,见他来了,那人一个眼神都不给,就走了。
林建业上前打了招呼,“嫂子,这么热的天,还呆在外边,不怕中暑啊。”
“刚好出来倒垃圾,吃过了吗?”这个小叔子,这么多年一直还喊她嫂子,从没像那些势利眼看不起她过,“进来喝杯茶。”
别墅外边有个颇为宽敞的走廊,大理石的地砖,屋子里没那么热,林建业进了门,她才开了客厅的空调。
“天太热了,你这么节省干什么?难道林洲还付不起这点电费吗?”
“客厅这种立式空调,从早打到晚,电费也不少。我这个筋骨,哪里经得起天天吹冷风啊?”王秀萍从热水瓶里倒了杯水给他。
“我上次在我哥那看到林洲了,他刚到公司,还适应吗?”林建业喝了一口水就想吐,这还是隔夜的水,闷在了热水瓶里一晚上,一股味道。
“他工作上的事也不跟我说,说了我也不懂。但他爸让他进公司,总是件好事。”
“嫂子,你这是福报来了。”林建业轻笑,“我还不了解我哥,儿子到底是儿子,女儿可不一定。以后集团,不还是洲洲的。”
“这种话可千万别在你哥面前说。”比起林建业,她更了解她的前夫。林建华生性多疑,骨子里谁也不信。
“我当然不会讲。谁能想到,孙玉敏风光了半辈子,到头来,儿子没了,一场空。”
空调的制冷效果很强,才几分钟,出风口下边就已经凝结了一层水雾。屋外艳阳高照,客厅的窗帘拉上了,没有开灯,有些暗沉。摆动的扇叶吹到王秀萍身上时,想到了那个女人,一瞬浸骨的寒意让她哆嗦了下。
“她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林建业拿了毛毯盖在了她的膝盖上,“洲洲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多苦啊,只有你疼他。不管她回不回来,公司本该就是你们的。”
“只希望他过得开心。”王秀萍不愿再谈,转移了话题,“对了,洲洲有女朋友了。”
“他这个年纪,也该定下了。”
“他女朋友,还是咱们认识的。”
“谁啊?”
“周旺财的女儿。”
林建业皱了眉,“钢丝厂里的周旺财?”
他还要问些什么时,口袋中的手机铃声响了,是催他上牌桌的。跟赌瘾比起来,他哪里还有心思继续跟王秀萍唠家常,边说来了边就站起了身,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跑了。
在开车去麻将馆路上,又有个电话打进来。
“老林,新到了批雏,你什么时候有空来?”
“晚上吧,等我麻将结束。”
东南亚的出差,不用倒时差。
虽然连着跑了好几个城市挺累的,程帆下午还是去了趟公司。懒得开车,喊了司机来接他。
睡眠是恢复精力的最快方式之一,昨晚他睡了这两周以来最好的一觉。他想了下,这好像是大半个月以来,第一次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
醒来时已经快正午,发现他占了一大半的床,侧趴着,手搭在了她的身体上。
窗帘拉着不严实,从透过的光缝中看到她缩在了床边,背对着他,怀中还抱着那只泰迪熊。
她的睡相一向挺好,平躺着,似乎一整夜都能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从不缠着他,更别提什么抱着他睡的情形。他觉得挺好,能维护彼此的睡眠质量。
这第一次,在她的房间里过夜,她却跟被鹊巢鸠占似的,躲到了角落处,还抱着个玩偶。
他翻了身,手从她身上拿下,估计是身上的重压卸下,她终于能翻个身,面朝了他这一侧,睡梦中都下意识将熊抱在了怀里。
她夏天爱穿真丝的衣物,肤感凉爽而透气,睡觉则更是,墨绿色的睡裙,颇细的半侧肩带早已随着她的乱动而滑落。透过一条缝隙的阳光,玩偶被压在了她白皙的一团之下,离得她极近,看到因她的呼吸而带来的轻微晃动。那只熊还一副无辜的样子,埋在了其中。
平日里的她一向理性,心智极其成熟而不世故,穿衣打扮是一副利落的模样,约会时也不介意穿得性感些。
他们的家中,自然是一只毛绒玩偶都没有。他从不知道,她竟然会抱着一只熊睡觉,还有点依赖的样子。
程帆轻轻地试图将那只熊拿出来,但她抱得有点紧,他用力一抽时,她被惊醒。睁了眼,一脸迷茫而下意识警戒地看着他,搞得他做小偷被当场捉到一样。
她倒是反应很快,抱着熊时一脸的懵懂不再,把泰迪熊放到了一边,跟他说了声早,就起了身。
他拿了枕头垫在肩后,半躺着问了句,你很喜欢玩偶吗?
她正在脱睡裙,说没有。
他看了眼那只熊,有些陈旧,样子也平平无奇,就是只普通的熊而已。
他又问,是只喜欢泰迪吗?我给你买一个放家里?
她沉默了下,说不用,我只喜欢这一只。
她说不用,程帆也只当个插曲,没有闲心去买她说不要的东西。
司机老尹开车很稳,他坐在后边,貌似在看着窗外发呆,实则脑子里一堆事。
林建华以何种渠道找到李子望做资金方,他从不惜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对方,林建华知不知道林夏跟李子望的关系?
这到底是单纯的投资行为,还是掺杂了人情?
他信任林夏,但不信林建华。
建林集团要在A市竞标拿地,这是转型做地产。这么重大的转型,至少是现在,全权交给了林夏。
程帆自然明白他其中的算计,而林夏,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进公司后,程帆喊来了助理戴奕,“过两天我要去A市看工厂,安排个饭局,顺便多请个能在住建局说得上话的人。”
戴奕跟了老板好几年,关系算亲近,但从不逾矩问为什么,“好的。”
“去给我查下......”程帆说了一半停住,想了下,“算了,不用。”
戴奕没有说话,知道他话还没说完。
“帮我关注着点建林集团的动向,我不希望它有什么事,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句话分量颇重,戴奕知道他这已经是很不高兴的意思了。
豪门水深,林总家的事,正如刚刚,必要时老板都会出手帮忙。但估计有什么事瞒了他,已经让他不舒服了。
“好的。”
程帆亲手烧了水,器物是为人服务,没心情时哪顾得上繁复的泡茶步骤,直接掰了块茶饼放在壶中,滚烫的水浇了进去。
窗外夏日漫长,久存了二十多年的茶被泡开,满室的馥郁。他拿着茶壶倒了一杯,金红的茶汤,滋味细腻而悠远。
虽常在漫长的等待中蛰伏并不求回报,但不要挑战他并不多的耐心。
第18章
林建华准备动身去美国,走之前喊了林夏来办公室。
“土拍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是这一批集中供地中唯一的商住地块,竞争不会少。正在准备中,资金到位的话,竞价上估计没问题。”
林夏刚才进办公室时发现茶水台上多了个小冰箱,他面前办公桌上放着一堆纸张,下面隐隐约约压了一支笔,她想靠近些去看时,感受到了他扫视的目光,她又补充着继续说道,“我明天会去A市,跟程帆一起去参加个饭局。”
林建华点了头,自然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饭局,“你做事我放心,相关方面的人物打交道多费点心。”
“好的。”
“他在那的工厂怎么样了?”
“不清楚,这次他过去看下工厂进度,我估计会跟他一起去。”
“应该的,你也该多了解点他的事情。”林建华看着对面的女儿,在某些方面,她似乎是个极其单纯的人,想了想,叮嘱了她一句,“男人到了那个地位,受到的诱惑很多。你要上点心,管住他。”
林夏内心惊讶了下,他什么时候跟她说过这种话,脑袋里一瞬想了很多种可能。
“好的,爸爸。”她笑了下,“我的确不太管他。”
“男人,你既不能管得太过,也不能放手不管,要时不时敲打他一下。”林建华打开保温杯,里边是晒干的蒲公英泡的茶,据说这玩意能降血糖,还是他弟拿过来的。
看着跟妻子有五分肖像的女儿,他难得温情,“夏夏,你结婚前爸爸就跟你讲了,物质上我能给你托底,关于结婚,你只要能幸福就好了。家庭有时比事业都难做,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对待。”
她一怔,原来只是父亲对女儿的关心。
他从不是不关心她,每次被压力逼到墙角觉得他在工作上对她是否太过冷漠而严苛时,这样偶尔的关心,让她能够合理化那些对待。
“爸爸......”她停顿了下,也只是说了句,“我会的。”
“我大概去半个月,公司的事就都交给你了。”
即使中美往返航班多,交通便利,头等舱舒适,但往返的时差,车旅的奔波,对于一个六十多岁、身体不是特别健康的人来说,出国不是件舒服的事。
自从孙玉敏在美国长居,这还是林建华第二次去。
“好的。”
“等A市的项目定下来,你有空了也该去看看她。”
林夏没有说话,想起了去年秋天,和程帆一起去的。
那时孙玉敏住在尔湾,家是一套带后院的独栋别墅。那天是周日,他们开车到时孙玉敏不在家。住家的保姆开了门,说太太去做礼拜了,按照惯例,她还要一个多小时才回家。
时差让林夏有点累,她却如同客人,也没问保姆有没有提前收拾出一个房间,能让她躺下睡一会。她坐在客厅,喝茶提神,程帆呆在外边院子里抽烟,似乎是有意给她腾出空间跟保姆闲聊家事。
孙玉敏来这后,信了教,还入了当地的华人基督教会。每个周日都会去参加礼拜,平时还有些教会活动要参加,现在每周上两堂英语课。
尔湾华人多,只要足够有钱,不会英语也可以活得挺好。孙玉敏是初中文凭,刚来时请了个附近大学的留学生,天天上门教她英语。
保姆说,她有了很多新朋友,还是还会在家里办聚会。
林夏看着餐桌上鲜艳的玫瑰,问了句,也有人追她吧。
一个拥有非凡美貌的女人,无论在哪个年龄段、是否有伴侣,都不会缺少追求者。
保姆尴尬一笑,说有的。
林夏没有再问,孙玉敏不会找一个嘴不严的保姆。
又喝了两杯茶,孙玉敏才回来,穿了套深蓝色的三宅一生,踩了双乐福鞋,戴了墨镜,裹得严严实实。她本就高挑,有规则的褶皱面料显出气质的同时更显得人严肃。
见到女儿并没有什么惊讶,连拥抱都没有,她摘了墨镜说了句,你来了。
在外边餐厅吃了饭,她没什么话说,擅长交际的程帆时不时抛出一个话题,才不至于彻底冷场。
吃完饭,他们开车将孙玉敏送回家中,她没有说,就在这住下吧。而林夏也早有先见之明地订好了附近的酒店,也没什么不好,各自作息与习惯不同,住到家中倒不如酒店来的方便而自在。
告别时,看着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孙玉敏,坐上车的林夏忽然开了车门,跑到了她面前不由分说地抱住了她,抱了许久,感受到妈妈的手轻拍着她的背,忍住心中的酸涩,她说,妈妈,回来吧。
一个经历过风风雨雨、亲手缔造了一个建筑集团的女人。后半生,将自己囚在了华丽的异乡别墅里。
回程的航班上,林夏突然问了程帆,你看过《飘》没有。
不等他回答,她就接着问,你知道郝思嘉为什么不喜欢她的孩子吗?
“她会回来吗?”
林建华没有回答,忽然站起了身。才发现肚皮处的衬衫扣子忘了扣,边转身向后边的窗户处走去,边扣上了扣子。
当年拿了这块地,盖了这栋办公大楼。正式搬进来的那一天,也是在这个位置,她穿了件红色的大衣,站在他身旁,一同看着远方平地而起的高楼。
她说,建华,这只是我们的开始。
日头太足,站在窗边的林建华闭了眼。
“你出去吧。”
常去的日料店发了信息说研发了新品,若她有空,请过去尝试下。
程帆今晚有饭局,林夏不想那么早回家,又不想加班,就开车去吃饭。
她挺喜欢这样的吃饭方式,一个人,任由厨师决定菜单。不必说话,只需一盘又一盘地吃。海鲜为主,味道清淡,吃多了也胖不到哪去。若心情不好,就多吃几个寿司,满满的碳水进去,自然开心点。
下车时想起家中面霜用完了,林夏便先去了专柜。
走到专柜,柜姐就跑来问她需要什么。她要了罐面霜,柜姐又给她介绍了另一个系列的精华和眼霜,看对方介绍的如此认真,林夏就顺手买了。
她挑好了就结账,叮嘱了柜姐不要用礼盒包装,太浪费了,用袋子装一下就行。
林夏提着袋子要走时,才发现了站在香水柜台前的周......想了下,叫周倩。
周倩下午出外勤,不必回公司打卡,在附近就跑来了商场,想买瓶香水。
她曾在网上买过这个牌子的香水小样,甚是痴迷那种一座城堡里,一场大雨后,湿润的泥土混合着草木清香的味道。
但是这个系列找不到代购,昨天发了工资,她查看了官网的价格有了心理准备后,才来了专柜。
结果她来了后,跟柜姐说自己想试一下香水,估计是看她穿着普通,柜姐拿了张试纸给她喷了下,就没有再给她试其他味道。
此时看到另一位客人来了,柜姐就丢下她,跑去招待了别人。
她颇为尴尬地站在原地,来专柜不是不买。但她花了钱,就想试下其他味道,要求很过分吗?
周倩看了眼柜姐围绕着新来的客人颇为热情地介绍产品,只看到了侧影,手腕上的钻石手镯足够闪耀,再看时发现竟然是熟人。
她买东西很快,三分钟就挑好了护肤品,目测要几千,没有犹豫就刷了卡买单。
当她走时,周倩想转了身当看不到,结果就被发现了。
周倩挤了笑容跟她打了招呼,“林总好。”
“在买香水吗?”
“是的,在挑......”
看着小姑娘耷拉着脑袋,一副掩盖不住的不开心,林夏做过销售跑过业务,自然猜出了其中的门道。
林夏拿了瓶面前的香水喷在了纸上,闻了下递给她,“挺好闻的,你试试。”
周倩从她手中接过试纸,闭了眼轻闻,是她买的小样的味道。这个味道才试完,手中又被递上了一张新的味道。
林夏将纸袋挂在手腕间,一只手拿着试纸,另一只手颇不方便地打开瓶盖,喷洒了香水在试纸上递给周倩。
柜姐此时迎了上来,“您要试哪款?”
林夏把喷洒过的香水放回原位,对着柜姐说,“你给她都试一下。”
柜姐将这一个系列的几瓶香水都给她试闻了下,周倩还是最喜欢她想买的那一款,“我就要这个了。”
“五十毫升的吗?”
“是的。”
在等待柜姐拿货的功夫,周倩对林夏道了谢,“林总,谢谢你。”
一个有钱的小姐姐在自己身旁,她花钱买东西都多了点自信,不那么露怯了。
看着这么怯生生的姑娘,老周的工资不算低,这是舍不得给女儿花吗?
“吃过晚饭了吗?”
“啊?”周倩别做他想,老实回答了,“没有。”
她是老周的女儿,又碰巧遇见了,“一起去吃吧。”
周倩拎着纸袋,跟在林夏后边,一路脑袋都在犯迷糊,吃饭是不是要跟她AA,如果吃得太贵怎么办?
前边的林夏问了服务生,还有位置吗?
服务生将她们迎了进去,说您来的早,可以再加个位置。
吧台式的就坐方式,两位主厨站在里边准备食材,看起来是现场制作。周倩颇为不安地坐在了林夏的旁边,想拿出手机查人均,可又怕被发现。
林夏当没看到小姑娘的动作,也懒得主动聊闲天,来吃饭就是纯吃,直接拿起了筷子吃餐前的味噌黄瓜。
主厨动作颇快,量颇少的食物摆盘在了精美的盘子中一道道地递到跟前,介绍着食材,简单提了两句做法。
这是周倩第一次吃如此形式的日料,装在木盒里的海胆,被海苔包裹着无比细腻而鲜美;比手都大的鲍鱼;鱼生新鲜到一点腥味都没有;手握寿司的米与炙烤的鱼完美融合,芥末都用的恰到好处让人上头,连吃了好几个都觉得不够。
刚刚旁边的林夏不说话,周倩还挺害怕的,也不敢主动搭话。但吃着如此美味而新奇的食物,人胃口大开时反而没了拘谨。她边嚼着寿司边感叹,“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寿司,之前吃的原来是紫菜包饭。”
林夏被她逗笑,“是不是还想吃?”
周倩点头如捣蒜,“难道没了吗?我还没吃饱呢。”
“还有。但上完了你还没吃饱时,你就盯好了主厨看。他不忍心拒绝你,就会再做两贯送你的。”
戴着口罩的主厨对她们笑了,“当然不会拒绝,必须让你吃饱了走。”
“刚刚真的很感谢你,我站在那挺尴尬的。”吃饱了肚子,周倩也有了力气生气,想骂人。
“平时不去专柜买东西吗?”
“不会啊,专柜多贵呀,找代购买啊。”
周旺财是厂里的老人,工资是之前林建华给他开的,每年还涨一点,加上过年奖金,一年税后能有近三十万。这算非常高的工资了。
林夏问了句,“你爸平时不给你零花钱?”
“他一个在工厂里上班的,能有多少钱啊,说不定比我都穷。”周倩说完才觉得不对劲,这不是在她爸老板面前抱怨工资低,“不是,我爸这人抠门还喜欢哭穷,我哪里会问他要钱。”
“你爸这是要攒钱给你买房呢。”
“不会啊,连辆车他都不给我买,怎么可能买房。而且他说了要攒养老钱,说不指望我给他养老。”
这个老周,要么是真抠,要么就是把钱花在别的事上了。
别的事无非四件:吃喝嫖赌。
林夏收住,没有再问。
周倩最后真快扶墙出,那个师傅真给她加了好几贯寿司,她能塞尽塞,最后那口蜜瓜也太甜了。
电梯里只有她们俩人,周倩按了一层,又帮她按了B2的地下车库,最后不好意思地问出口,“林总,这顿饭多少钱啊?”
“不用,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林总的话一如既往的少,她说不用时,周倩没敢再拉扯着问,就怕她突然不耐烦了。虽然她看上去人挺好,但很冷漠,不敢让人靠近。
周倩出了电梯后,才想起去上网查了价格。商场的冷气很足,看到人均时,她震惊在了原地。
她吃的是金子吗?
程帆晚上倒不是应酬,是朋友间的聚会。一人带一瓶酒,喝酒为主。也难得这样聚,一群男人在一起有什么好聊的。
聊完正事后,开始扯了闲篇。被问了句,最近怎么没看到文茜时,苏城叹了口气。
“别提了,她正在家伤心呢。借着伤心的由头,我都给她买了俩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