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蔺的手指探不进唇腔。
他被拒于门外?,只能用满覆粗粝茧子的指腹,暧昧地轻抚纪兰芷的皓齿,
指节在她的虎牙处停留,意味深长地摩挲了许久。
“这颗牙,
倒是有些尖。”
纪兰芷不知谢蔺在说什么?。
只她想起从前一次,谢蔺非要她躬身跪伏,以?唇齿侍奉。
那时,她与谢蔺互为首尾,低头的瞬间,纪兰芷脸上?被药杵子砸到,不慎被烫了一下。
纪兰芷目瞪口呆,她以?手骨丈量半天,二哥的东西实在骇人,她心里天人交战,不敢开口。
纪兰芷犹豫一会儿,还是决定不要投桃报李,效仿谢蔺唇.舌间的卑鄙。
今晚情?浓的时候,谢蔺特地说起她的牙齿,肯定包藏祸心!
纪兰芷简直要恼羞成怒,想骂二哥一句:关?你屁事!
她气愤不已,一下子张开口,作势要咬谢蔺,可就在启唇的一瞬间,指.尖伸进她的喉头,牵连出湿濡的唾津,纪兰芷咬不下去,忽然意识到谢蔺使的激将法。
“二哥……好烦人!”她含含糊糊地骂。
谢蔺终是被她逗笑,他挨着她的耳,喘了一下,舔.弄她丰腴的耳珠。
纪兰芷的尾椎触电一般,整个人都酥麻,她执意要躲,却?被男人挟制其?中。
谢蔺行事有几分霸道?,他故意一手托住纪兰芷的下颌,附耳慢条斯理?地说:“只是,忍了七年之久。”
谢蔺一说这个,纪兰芷就哑口无言。
“二哥,连自.渎……都不曾吗?”
谢蔺唇角轻扬,他咬了下纪兰芷的耳廓,低喃:“不曾……若我想着已故亡妻的遗像动手,实在是,有些冒犯。”
纪兰芷能听出身后的二哥在笑,他同她闲谈还要碾动,羞得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纪兰芷又陷入煎熬中。
纪兰芷意识迷离,眼眸含泪,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她想到新婚夜的时候,谢蔺一边卖力取悦,一边从后抱着她,眼睛埋在小妻子的肩窝,隐隐湿润。
纪兰芷偏头时蹭到一点,是咸涩的泪。
那一刻,纪兰芷忽然心脏刺痛,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二哥不怕疼痛,不畏流血,却?会因和她重?逢,夫妻间云雨缠绵,而?心生欢喜。
他为她落泪。
男人凤眸赤红,眼睫湿润,他直直地凝望她,怕婚宴是梦,怕她一拥就碎,怕梦醒以?后他还留在那一座白雪皑皑的荒宅里,与妻子生死不复相见?。
谢蔺的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纪兰芷的鼻尖酸胀。
这样的二哥,看起来……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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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这边的瘟疫已被谢蔺控制。
驻地外?域的都护府不干正事,除了将一些军情?汇报给都城中枢,旁的什么?都做不了。
还是谢蔺的到来,打开了局面。他擅医理?、识百草,知道?用哪种价格低廉的药草入药,可以?代替治病的贵重?药材,由?他来指点疫病用药,以?及防.疫措施,实在事半功倍。
西域的部落诸国盛产黄金、玉器、宝石,并?且长年与齐国、西方国家进行贸易往来,国库充盈。这点药材的花销,还不至于影响到国家根本。
谢蔺热心肠,通诸国语言,询问胡民们身体时温蔼细致,又领兵平乱,让他们免受炮火侵扰,西域子民们对?战神?蔺王的印象非常好。百姓们想到谢蔺的妻子被神?鹰庇佑,乃是天女,他们更是拥护谢蔺,对?他“济世的圣人”的身份深信不疑。
胡民们都说,这位中原来的战神?蔺王,能为西域带来和平与富足。
不少在北狄之战中家破人亡的胡族年轻人,心怀丧亲之痛,他们纷纷投效谢蔺,想要加入御敌的守军。
谢蔺深知,想要戍守边城,还得以?夷制夷,胡民了解外域气候,熟悉草原,往后御敌之战里,他们可以作为斥候队伍,为汉军提供敌情?消息。
谢蔺没有拒绝这些想要参军的胡民,不但将他们收入军所,还整编军队,抬举了几个擅长汉语的胡民作为军队将领,用于日常沟通、管制胡兵。
谢蔺还需要在外?多留几日。
待收尾工作做好,他就能率军回到衢州,料理?那些贪官污吏留下的腌臜事了。
夜里,谢蔺终于能够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逐一记录于文书上?,他将一封告发马郡守贪污的奏疏文书交给信差,命差役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然而?,这名差役刚行至半路,就被一支来势汹汹的黑羽箭刺中。
箭矢整支没入皮肉,贯穿心脏。
快马遭到惊吓,撒开四蹄,朝前狂奔而?去。
差役受伤太重?,左右摇晃,他无法控制缰绳。几乎是瞬间,差役软倒身体,坠马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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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蔺留下以?观保护纪兰芷。
临走前,他还下达军令,三军戒备,日夜巡岗,不可疏忽,务必要护好晋王妃的安危。如遇大事,也可以?与纪兰芷商讨,
谢蔺居然敢让纪兰芷插手军务,还让家眷知情?军事,可见?他对?王妃的信赖。
军令如山,军将们没有异议,全?按照主帅的吩咐行事。
如今西域安定,风波尽消,纪兰芷倒是没什么?危险。
她用饭的时候,听到将领们聊起隆冬天里的战役。
如今才刚刚入秋,天气不算寒冷,等到严冬厚雪的季节来临,草场凋零,牛羊挨饿受冻,那些走投无路的草原部落会结成同盟,联合北狄,再次侵扰边城。野蛮的胡人没有生路,唯有掠夺富饶的齐国,才能保住部落的子民。
野狼被饿到奄奄一息,拼死一搏挥舞的力量极其?惊人,北戎铁骑凶悍,每年边城藩镇的战役,汉军几乎都有很大的损伤。
汉军没有北狄人那么?耐寒的体质,年年出征都有冻死的军士,也不知今年会不会又下大雪天灾。
纪兰芷默默吃饭,她把这些事记在心中。
纪兰芷忽然想到前些日子,她在西域境内游走,曾经看到过价格低廉的草花絮。
也就是富人才能用得起的棉花。
在齐国境内,棉花难种植,产量低,且价格昂贵,贫户百姓每逢冬天只能盖芦花被子,用作保暖。唯有豪族门阀才可能用得起棉被、禽羽被、兽皮。
若是能采买那些草花絮,或是在西域境内大批量种植棉花,再用这些保暖的棉絮为军士们制作棉袍……是否就能解齐国凛冬御敌的燃眉之急?
纪兰芷私下找了依娜小公主。
依娜听完了纪兰芷的话,心觉可行。若能让汉军战力大增,也是她期望的事。毕竟依娜和桑格国王连着血脉,她不想母妃的娘家势力变弱,自然盼着西域风平浪静。
有了这位尊贵的波斯公主作为线人,纪兰芷的交易变得异常轻松。她动用盛氏留下的嫁妆金银,不但收购了大量的棉絮,还雇佣了一批胡民妇孺看顾棉花的种植与育苗。
许多部落的妇孺老幼,在炮火中失去了丈夫、儿子,他们没有活做,日子苦不堪言。正逢纪兰芷需要用人,开出的佣金也不菲,日子有了着落,心里感激不已。
胡民们知道?雇主是纪兰芷,更是坚信她乃佛陀送来解救苍生的天女,能将子民们从苦厄中解救出来。
纪兰芷莫名其?妙拥有了一批信善教众,听到风声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有几分无奈。
但纪兰芷不去纠正胡民的愚昧想法,总归对?她有利,她不会蠢到非要澄清。
纪兰芷把那一批批塞满棉絮的麻布袋子装上?板车,只等着二哥回到军营时,带到衢州城中,找绣娘赶制御寒的棉袍,充作军需辎重?,用于凛冬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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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谢蔺坐在帐中疗伤。
白天他被桑格古国内乱的叛军偷袭,为护住一名受到惊吓不知逃跑的孩子,他没有避开挥舞的弯刀,以?短刃匕首相抵,虽挡住了攻势,但臂弯还是被人剜去了一块血肉。
刺客已经伏诛,谢蔺受的只是小伤,他接过孙白良送上?的药粉后,包扎伤口,靠榻安睡。
夜半时分,帐外?的沙枣树被风吹乱,张牙舞爪的影子投向帘布,好似凶恶的魑魅魍魉。
谢蔺的呼吸平缓,眉峰轻轻蹙起,指骨微蜷,陷进梦魇。
这时,帐帘被一把锋锐的弯刀挑起。银光粼粼,白芒折向谢蔺紧闭的凤眼。
谢蔺一贯枕戈待旦,今日竟睡得很沉,半点没有听到风吹刀刃的呼啸声。
刺杀谢蔺的男人很明显是个练家子,足下不过蜻蜓点水一般挪动两下,高大的身影便?迅速窜向榻前。
刺客的长刀高高举起,刃光乌沉,杀势凶悍霸道?。
弯刀猛然落下。
帐外?雷雨交加,一道?闪电穿破云霄,犹如雷龙利爪,在空中扑腾,顷刻间照亮了帐篷。
刀刃砍下的钝声,伴随轰隆雷声,一齐挨在了木榻之上?。
刺客凝神?望去,长刀却?没有见?血,反而?是死死嵌进厚重?的木材中。
扑空了!谢蔺跑了?!
他一阵心惊胆战,没过片刻,脖颈便?抵上?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竟是被谢蔺反杀了……
谢蔺没有饶他的意思,腕骨轻拧,锋锐的刀刃破开肌肤,血腥味铺天盖地袭来。
刺客大惊失色:“你、你为何没有陷入昏迷?你没有用药……”
谢蔺淡然道?:“今日敌袭实在蹊跷,我临时起意去的城郭,竟也有叛军埋伏行刺,可见?是身边有人泄露我的行踪。我实在不明白,孙郎将也是国家栋梁,心系百姓。我见?过你亲自为胡民煎药,见?过你解下衣袍庇护那些遭受戎狄欺.凌的胡女。你既非恶人,为何执意杀我?”
孙白良没想到谢蔺竟警觉至此,他本想着利用能致人昏迷的药粉,让谢蔺陷入昏睡,再将其?杀害,也好给马郡守一个交代。
可他棋差一着,到底输给了谢蔺。
孙白良自知死期已到,他闭眼:“你动手吧,是我输了。”
谢蔺听他毅然赴死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反倒是挪动匕首,任由?刃面沾上?那些血迹,问孙白良:“为何要替马郡守卖命?为何要助纣为虐?”
早在纪兰芷投奔谢蔺的时候,他便?猜到马郡守必有异动。
只是谢蔺没想到,正直耿介的孙白良,竟会唯马郡守马首是瞻,他分明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歹人。
孙白良心中天人交战,他想到了许多过去的事。
他想到从小相依为命的义?妹孙柔娘。
想到孙柔娘每日都会在家中煮好热腾腾的饭菜,等他回家后,欢喜地扑到他的怀中。
想到孙柔娘明明该是他无血缘的妹妹,却?对?兄长倾诉衷肠。
人言可畏,孙白良不想让外?人非议妹妹,背地里耻笑他们悖逆乱.伦。他不信孙柔娘的感情?,只当她是从小与兄长一起长大,没见?过外?男,才会对?他心生爱慕。
孙白良开始避开妹妹,他不想让孙柔娘一错再错。
直到孙柔娘与马郡守的亲子马兼明成婚。
孙白良亲自背妹妹上?花轿。
孙柔娘把脸埋在他的颈窝,没有欢声笑语,流下的只有一串串眼泪。
她趴在哥哥宽阔的脊背,安安静静的样子,压根儿不像是一个即将嫁给心上?人的新嫁娘。
上?轿之前,孙柔娘握住孙白良的手,对?他说:“现在,哥哥可以?不要再躲着我了吗?”
直到这一刻,孙白良才知道?妹妹做了什么?。
她想留在衢州,因此她嫁给了当地郡守的儿子。她想和兄长正大光明地来往,因此她甘愿嫁为人妇。
她不会将那些爱慕兄长的情?谊流露出分毫,所以?孙白良可以?不可以?别躲着她了……
孙白良指骨紧攥。
婚后的孙柔娘过得并?不好。
她自小身子骨弱,孕事十分艰难,丈夫马兼明酗酒,在婚后暴露出暴戾的嘴脸,除了孙柔娘对?外?示人的那张脸完好无损,小娘子身上?的其?他地方皆有淤肿。
可孙柔娘很欢喜,马郡守想要拉拢州郡的武官,允许孙柔娘常回家看看,同那位任职左军中郎将的兄长多多亲近。
孙柔娘的伤痕不小心被兄长发现,孙白良握住妹妹的手,颤抖着声音,问她:“谁打的?马兼明?我杀了他!”
孙白良提刀要走,却?被妹妹一把抱住了腰身。
孙柔娘如同出嫁那天一样,把脸埋在兄长的后背,笑着说:“柔娘不疼,柔娘很欢喜,因为哥哥能和柔娘多说话了……”
孙白良心脏瑟缩,犹如针扎一般。
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是他把孙柔娘逼成这样。
孙白良意图让妹妹和离,但马郡守势大,不愿放人。他只能同马郡守旁敲侧击,声讨马兼明。
马郡守承诺,他必会护住儿媳,不会让儿子再动她一根毫毛。
孙白良心知肚明,这是马郡守要用他的意思。
孙柔娘被困后宅之中,他鞭长莫及,救不了妹妹,只能为马郡守摆布。
他帮马郡守一点,妹妹的日子便?会好过一点。
直到这一次,马郡守许诺,他会放孙柔娘自由?。
若孙白良不杀谢蔺,那么?马家罪孽滔天,迎来的将是夷三族的重?罪。儿子儿媳,一个都逃不了。
孙白良的妹妹,必死无疑。
孙白良别无他选,他只能接下最后一单交易。
……
孙白良把这些往事告诉谢蔺,他不祈求谢蔺的原谅,他只希望,谢蔺能够帮孙柔娘一把,能让妹妹脱离苦海,能保下她一命。
谢蔺:“我会尽力而?为。”
孙白良知道?谢蔺一旦死了,边城百姓必要再经历一场水深火热的祸事,他错了太多,不可一错再错。有谢蔺这句许诺作保,孙白良放下武器,不再抵抗。
谢蔺终于处理?好西域之事,他迟迟没收到天家下达地方的诏令。
这一次,谢蔺命孙白良亲自奔波一趟,将告发马郡守的文书,送往京城。
孙白良明白,此次旅途必定艰难重?重?,但谢蔺给了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只要妹妹有一线生机,便?是刀山火海,孙白良也会冒死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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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马郡守马伯远带上?儿子与夫人,举家逃离衢州。
然而?,没等他逃出郡县,身后便?传来铁骑掠地的骚动。
山径间,弓兵出征。无数箭矢织成箭网,挟带雷霆之势,射向马伯远的马车。
不过眨眼的功夫,马车被铁箭刺穿,射成了刺猬,马伯远自知死路一条,他不敢再逃命,连忙大声求饶。
谢蔺手持缰绳,抬臂制止了攻势。
他策马上?前,衣袍猎猎,脊背挺拔。那双凤眼一如既往冰冷,不近人情?。
谢蔺对?着爬出马车求饶的马伯远,说:“陛下已下达任免马郡守的诏令文书,还请罪臣马伯远,叩跪听旨。”
马伯远心凉成半截,他痛哭流涕:“罪臣马伯远听旨。”
谢蔺瞥他一眼,对?他的哀求无动于衷。
“马伯远贪赃枉法,蠹国害民,致使数千名州郡百姓染病无治,客死他乡。其?心之歹,其?罪之恶,令人胆寒,罄竹难书。陛下仁德,多年来柔政治国,推恩四海,他愿意赐罪臣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若你肯检举告发所有参与此案的罪官,协助本王勘破此案,可免夷三族之重?罪,只判你一人秋后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