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晴川也不好收买,纪兰芷整个?人都垂头丧气。
纪兰芷孕期嘴太挑了,她?就好这一口吃食,偏偏盛氏那?里不松嘴。
谢蔺看着小妻子卖乖撒娇,心生不忍,最终只许她?浅尝一小口,再?多没有了。
纪兰芷如今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被宫人和家眷见天儿娇养着,不止脸颊肉、腿骨,就连腰肢也丰腴了一圈。
纪兰芷担心自己胖了,虽说穿衣还是玲珑有致,可看着外头窈窕的?小娘子,哪里有不羡慕她?们身姿纤柔轻盈的??
纪兰芷嫌弃自己,谢蔺却觉得丰润的?妻子也别有一番风致,至少抱到怀里的?时?候,手.感很好。
夜里,万籁俱寂。
偌大的?坤宁宫,唯有纪兰芷和谢蔺依偎着度过漫漫长?夜。
纪兰芷坐到谢蔺的?膝上,她?一边捧着话本翻阅,一边同夫君闲话家常。
“今儿我去徐家参加徐昭的?婚宴了,新?娘子看着比徐小将军还小上四五岁,性子活泼泼的?,样貌也好,见人就笑,和徐小将军一样开朗。徐夫人盛情难却,当年对我也有恩情,所以我推脱不过,只能坐下来吃了一些饭菜。”
纪兰芷说到这里,见二哥凛冽的?眼风已经飘来,不由脊背僵直。
纪兰芷不由心虚,信誓旦旦保证:“我没吃河鲜海味,性冷的?膳食也没吃。您在宫内派德方监管我,在宫外还把东宫大拿刘管事调来跟着车驾,这样的?阵仗,还有谁敢乱让我吃饭啊……”
纪兰芷越抱怨越一肚子气,说话也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劲儿。
谢蔺不由分神,嘴角微弯。
他搂紧了妻子,不让她?滑到一侧去。
谢蔺又翻了一页书,问:“婚宴上,徐昭……可有同你说话?”
新?郎官同她?说什么?话?当然?没有,这不合礼数呀!
纪兰芷放下手里的?果盘,转头盯着谢蔺,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戏谑笑意:“咦,我怎么?好像闻到醋味了?”
即使被妻子调侃,谢蔺依旧从容自若。
他淡声翻旧账:“枝枝用情不专,早有劣迹。为了防止你日后朝三暮四,我自然?要多加问询照看。”
纪兰芷:“……”她?好像就勾搭过那?么?一次年轻小郎君吧?只这么?一回,二哥的?陈醋是要一直吃到老吗?
不过,纪兰芷不是那?种故意要让谢蔺不高兴的?女子,谢蔺待她?坦诚,她?自然?也投桃报李。
纪兰芷喂了谢蔺一口甜瓜。
谢蔺明明不爱吃甜果,但?也没拒绝妻子的?投喂。
见他吃了,纪兰芷笑得眉眼弯弯。
纪兰芷说:“没有了,之前?都说开了……不过,要不是因着我有皇后的?头衔,我还让想他家日后生的?孩子,同我拜个?干亲呢!”
纪兰芷在几个?月前?曾见过徐昭。
那?一次谢蔺拿出大房气度,愿意放行,让纪兰芷去和徐昭私下里说几句话。
自从纪兰芷入主中宫后,她?和徐昭的?接触,就仅限于一些需要皇后出席的?祭祀大典上了。
像今日这样面?对面?说话的?机会很难得。
纪兰芷不想让谢蔺多等,她?朝徐昭盈盈一拜,对他道谢:“这些年,多谢徐小将军的?关照了。”
徐昭看着昔日的?友人,苦笑一声:“哪里值当娘娘行礼道谢,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纪兰芷看着依然?英姿飒爽的?少年郎,心中生出无限感慨,她?深思一会儿,对徐昭道:“当初同徐家议亲,说是儿女私情,倒不如说我私心作祟,我为了护住家人,选择蒙骗徐大娘子、徐小将军,攀上徐家。从前?的?我,交友之心不真,处处虚情假意,还望徐小将军不要怪罪。”
徐昭摇了摇头:“怎会。”
他想了想,又对纪兰芷说:“我想护着娘娘,并非只是出于私情的?偏袒,更是心中将娘娘视为家人。您可能不知道,我三哥死?前?,心中记挂的?女子,便是娘娘。我亲手捧着兄长?战死?沙场的?尸身,把他从边关带回故里,我继承了兄长?的?遗愿,才会如此?固执想要庇护娘娘一生……”
“不过,我看到陛下对娘娘的?偏疼与爱护,想来往后娘娘一定会平安顺遂,那?我也可以放下心,去过好自己的?日子了。”
说完,徐昭笑了下,笑容爽朗。
一副要纪兰芷完全放心的?样子。
关于徐三郎的?事,徐昭很少说起,这是纪兰芷第一次听说。
原来,徐昭将她?视为三嫂,所以一直想要保护她?吗?
纪兰芷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
纪兰芷回想从前?她?居于侯府后院的?时?光,那?时?,她?美名远播,上侯府提亲的?人家不计其?数。
可纪侯爷眼高于顶,统统拒绝了。
纪兰芷好像对徐家其?实有点印象,第一次登门,是徐夫人和徐昭带着媒人亲自来家中求娶,等纪侯爷拒绝这门亲事后,徐三郎也来过一次。
徐三郎恳求纪侯爷给他一个?求娶纪兰芷的?机会,他即将上阵杀敌,他定会积累军功,爬上高位,他绝对不会亏待纪二娘子。
那?一日,纪兰芷上前?院请安的?时?候,远远瞥过一眼。
花树下,阳光烂漫,处处春晖,少年人的?身姿挺拔。
纪兰芷记起那?时?候的?事,对徐昭说:“我远远见过你三哥……他身量高大,看着神采英拔,的?确是个?很好的?郎不知为何,徐昭听到这句话,眼眶忽然?有点发烫。
他鼻子酸涩,笑着点点头:“是,三哥一直是很好的?人。”
……
今夜,纪兰芷想起这些旧事,心里有几分唏嘘。
她?赖在谢蔺的?怀里,对夫君频频抛媚眼。
她?说:“二哥,我把我的?桃花都斩断了,眼下身边就只剩你。我牺牲重大,你可要对我好一点。你若背着我出去勾搭小娘子,休怪我再?舍下孩子落跑!”
谢蔺一怔。
他将温暖的?手掌覆上纪兰芷的?小腹,他想起从前?她?抛夫弃子的?往事,凤眸早已没有冷色,唯有脉脉柔情。
“夫人放心,为了强留夫人,我必会洁身自好,做个?顾家的?好夫如此?,才有幸得枝枝垂怜,教你心生怜悯,不舍得离我而去。”
番外
一家四口(二)
一家四口(二)
纪兰芷月份更大?一点的时候,
身子变得?很重了。
纪兰芷成日嗜睡,最喜欢在廊庑底下设紫檀木榻,一边盖轻薄柔软的兔毛小毯,
一边嗅着一旁花枝挤挤攘攘的梨花香味,
沉沉入睡。
好几次,
谢蔺忙完朝政,
踏着夕阳回到坤宁宫。
远远就看到睡榻上侧卧的娇人。
纪兰芷被绒绒的毛毯子裹挟,外露的肩头圆润,
肌肤欺霜赛雪,
那一双成日狡黠灵动的杏眼合上,呼吸缓慢,
胸口起伏,好一副海棠春睡的柔媚景象。
谢蔺伫立原地不?动,
手负于身后,风掠过宽大?袖袍,指骨轻颤。
他?不?敢走近,像是会惊扰到这一场美梦。
曾几何时,他?午夜梦回,床边空荡荡,被褥冰冷,
寝房仅剩下他?一个人。
他?以为余生?将会孤苦伶仃,
可?是纪兰芷回来?了。
谢蔺每每夜半惊醒,
都疑心是梦,他?的手指搭上纪兰芷细软的腕骨,
感受她的脉搏。
知道纪兰芷还好好地活着,谢蔺如释重负,总算能?放下心,
拥着她再次入睡。
-
花树下。
没一会儿,纪兰芷醒了。
她茫然地睁眼,抬头看到长身玉立的男人,那是她的夫君。
纪兰芷弯唇一笑?,眼眸黑亮,高兴地喊他?:“二哥,你回来?了。”
谢蔺朝她走来?。
他?换过衣裳,身上没有沾染金銮殿里开窍醒神的檀香。
这味香方对于孕妇不?妥当,会让胎儿不?宁,胎动不?止。
不?仅谢蔺自己谨慎,便是那些来?御前议事的大?臣,德方也身负皇命,需一个个开罪过去。德方会劝臣工们摘下香袋、香珠,免得?身上有什么令孕妇身子骨不?适的香方子,染到皇帝的衣袖上,又祸及纪兰芷。
事关皇嗣,朝臣们自然不?敢不?从。
他?们非但?不?再配香,为了谨慎起见,还让家中也停香一阵子,免得?纪兰芷受什么药香的影响,导致胎相不?稳。届时皇帝震怒,还得?连累他?们一家老小罹难。
另一些擅长投机钻营的臣子们回过味来?,纪皇后差不?多怀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可?她还是日日与谢蔺相见,共居一室。
难道谢蔺贵为天子,在妻子孕期也没有收用什么侍婢、妃嫔美人,仍旧夜夜和?皇后同宿?
谢蔺专情至此,便是当上君王也没有被美色迷惑,辜负妻子……还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倒是有许多从前吃过谢蔺苦头的臣工们,私底下小声念叨:“可?不?是么?陛下性子多拧、多倔啊,当初要杀哪个罪官,说下刀子就下刀子了,何时念过旧情!”
想到这里,臣子们顿时毛骨悚然,各个无话可?说……也就一个纪兰芷会让谢蔺另眼相待,手下留情,其余人怕是没那么大?的面子。
罢了罢了,他?们还是守着臣子的本分,少惹这对帝后夫妻为妙!
这些闲话,德方当笑?话说给?纪兰芷听。
一贯秉公办事的二哥,为了她倒是破了不?少例啊……
纪兰芷心里暖洋洋的,说不?感动也是假。
她跪在木榻上,面前是靠近的谢蔺。
纪兰芷拉近谢蔺的衣袖,耸鼻子闻了一下,只有天然的草木香以及浅淡的笔墨香。
二哥来?见她之前,专程沐浴更衣过,他?身上的气息清冽,衣着也很干净得?体。
明知谢蔺处处为她着想,纪兰芷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二哥每日把身上香味洗净,要是哪天背着我宠幸其他?美人,我岂不?是连脂粉味都闻不?出来?了?”
谢蔺一怔。
他?静静地凝望纪兰芷。
良久,谢蔺唇角轻扬,修长指骨触上纪兰芷的颊侧,细细摩挲她脸上那一道道睡熟后印出的红痕。
谢蔺郑重地说:“我不?会宠幸旁人……朝会大?殿里没有宫娥侍奉,便是书房也只让宦官随侍。”
纪兰芷没想到谢蔺为了安她的心,能?如此避嫌,压根儿不?会收用女?使。
纪兰芷哑口无言,她呆呆地说:“二哥还真是……素成和?尚了。”
谢蔺瞥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纪兰芷却在这一记眼神里,体会出许多隐意。
她想到之前床笫间的胡闹,谢蔺知她身子重,便是过了已?满三个月,也没有碰她。每晚意动,谢蔺不?是让她用手,就是哄她腿.骨微启,任由他?紧着私物,反复研磨……
纪兰芷劝过谢蔺,要不?要小进?一寸。
郎君忍住渴欲,同她道:“比起从前寡素六年,不?敢有半分肖想。如今自.渎,能?拥着枝枝,已?是奢望。况且,怀胎十月,累的是你,我不过忍耐几个月,并非大?事。”
谢蔺心意已?决,纪兰芷也没有再劝什么。
纪兰芷揉了揉发烫的脸,她清醒过来?,朝谢蔺展开双臂,笑?若春桃。
“二哥,我腿睡麻了,你抱我。”
这话让德方听到,心里真是纳罕皇后的胆大?妄为。他?在宫中多年,从没看过这样一双有人情味的帝后,但?仔细一想,小夫妻感情好,他?们这些奴仆做事也省心,只要尽心竭力?伺候好纪兰芷就行了。
谢蔺在外可?能?端着赫赫龙威,回到坤宁宫,又只剩下为人夫君的柔善。
他?不?会拒绝纪兰芷的任何请求。
谢蔺屈膝,抵在榻边,他?低头躬身,臂弯揽住纪兰芷的肩膀与细腿,小心翼翼使劲儿,将她打横抱起。
纪兰芷落到夫君的怀里。
她怀胎六七个月,单薄的夏衫底下,早已?显怀。
纪兰芷一双细细的手臂搂住谢蔺的脖颈,靠着二哥,她能?听到谢蔺低缓的呼吸声和?心跳。
她有点困倦,又睡着了。
谢蔺低头,吻了一下妻子的额头。
他?没吵她。
近来?纪兰芷不?止是嗜睡,还有些好吃,甚至是小孩似的爱哭爱闹。
平时谢蔺不?在寝宫,纪兰芷又不?想去前朝打搅,她会一个人坐在窗前看花开花落,偶尔掉一掉眼泪。
德方不?慎看到纪兰芷一脸泪花,吓个半死,急忙跑去前殿寻谢蔺。
谢蔺刚刚同朝臣们议好夏汛洪涝如何安民赈灾的事,得?知纪兰芷出了事,他?心里着急,脸上却不?动声色,雷厉风行地将抚恤灾民的章程定下,交由工部尚书温理来?全权负责,再命温理不?要偏听偏信地方官对于灾情的一面之词,要亲自下至地方一趟,巡视民情,安顿民生?。
谢蔺交代完朝政,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马不?停蹄地往纪兰芷的寝殿赶。
宫道里为图传话快捷,能?骑马往来?官署。
谢蔺没有乘轿,他?一路策马狂奔,行至寝宫。
谢蔺下马,将缰绳交给?守门的小黄门。郎君撩袍入内,沉声喊了一声:“枝枝?”
无人应答。
谢蔺只能?眉弓紧缩,迈上石阶,进?殿寻人。
纪兰芷待在屋里伤春悲秋,忽然听到二哥的声音,后脊一僵。
她施施然回头,鼻尖红红,就连眼眶也泛湿,“二哥?您怎么回来?了?还没到夜里呢,政事不?忙吗?”
大?暑天,谢蔺策马,跑得?太?急,鬓角全是湿漉漉的汗,就连薄唇都有些干。
他?带着喘意,人却并不?狼狈。一身团龙纹窄袖圆领袍披覆身上,威风八面,郎君身材高大?挺拔,腰间束莹润玉带,大?马金刀走来?,步履生?风,威慑力?满溢。
谢蔺一双清冷凤眸,落到纪兰芷的身上。
刚要开口,谢蔺觉察到,自己方才和?那些尸位素餐的朝臣们在殿前辩论,他?心里存气,声音还带着天然的凌厉。
谢蔺不?想吓到纪兰芷,他?沉默一瞬,缓和?下起伏的心绪。
片刻后,他?靠近纪兰芷,屈起指骨,温柔地抿去姑娘家留在眼尾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