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江晚芙 本章:第6章

    看着表姐妹两个出了正厅,陆老夫人收回视线,放下手里的茶杯,指了指正厅的屏风,朝嬷嬷道,“等会儿让人把芙丫头昨日送的屏风搬出来,这一扇收起来吧。”

    伺候的嬷嬷姓何,伺候了她几十年了,一听这话,哪里还不明白陆老夫人的意思。

    这哪里是换一扇屏风的事,分明是这江娘子,入了老夫人的眼了,有意抬举她呢!

    各房大爷夫人,日日都要来福安堂请安,这脸面,可大了去了。

    看来这江娘子,只怕真的能进国公府的门了。

    何嬷嬷在心里思忖着,面上倒是规规矩矩应下,退出去吩咐差事去了。

    却说江晚芙她们出了福安堂,正要朝绿锦堂去,走在回廊上的时候,却是陡然遇见了一人。

    郎君一身素面杭绸圆领锦袍,腰间一枚白玉,容色清冷,如霜雪临面,抬起眼眸,轻轻淡淡地一眼撇过来,分明只是随意一瞥,江晚芙却莫名生出一种,这人的目光是直直落在她身上的错觉。

    等郎君走到跟前,陆书瑜喊了人,江晚芙才跟着福了福身,抿唇唤他,“二表哥。”

    陆则轻轻应了声,眼睛掠过江晚芙细白胜雪的脖颈,看向陆书瑜,“去绿锦堂?”

    陆书瑜一愣,心里下意识觉得有些奇怪。但又没琢磨出来,怪在哪里,便也没多想,点头道,“嗯。那、那二哥呢?”

    陆则掀唇淡道,“去趟白云观。”

    陆书瑜眨眨眼,有些疑惑。

    二哥不是一向对这些敬而远之的么,怎么想起去白云观了?

    但她到底有些怵二哥,没敢多问,倒是鼓起勇气,说了另一件事,“二哥,我和表姐,想、想做花灯。你能不能、帮我们、画些灯画啊?”

    陆则虽性子冷了些,但对陆书瑜这个妹妹,倒还一贯有求必应,闻言很快答应下来,“隔几日让人送去。”

    陆书瑜欢欢喜喜应下,道,“谢谢二哥!那我们、不打扰、二哥了。”

    陆则微微颔首,目光若有似无撇过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江晚芙。

    她今日也穿得很素雅,天青对襟的宽袖长衫,底下是条莲花纹素白锦裙,这一身穿在别人身上,大约会过于寡淡,穿在她身上,却不显沉闷。

    反倒让人想起山谷间静静流淌过的清溪,雅致,静谧。

    总之,是好看的。

    被这样盯着,江晚芙自然不会毫无察觉,她悄悄抬起眼,陆则却在她抬眼之前,倏地收回视线,转身走开了。

    陆则一走,江晚芙不由自主心里一松。

    她隐隐感觉,二表哥似乎不太喜欢她。这种不喜,不是表现出来的厌恶,而是那种淡淡的疏离。

    但她,似乎也没有做什么让陆则讨厌的事情吧?

    她甚至还救了他的。

    江晚芙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又生出些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来得莫名其妙的委屈。

    陆书瑜却没察觉什么,还在高高兴兴同她道,“二哥的画,特别好!还有人、花重金买、想买二哥的画。不过,很少有人、请得动、二哥。”

    江晚芙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打起精神应着陆书瑜的话,“是么,二表哥这样厉害啊……”

    “是呀!二哥他……”

    陆书瑜大约对厉害的兄长很敬佩,开始结结巴巴念叨兄长过往的辉煌,仿佛怕江晚芙不信似的,神情认真说着。

    江晚芙认真听下来,倒是对自己这位二表哥有了些新的认识。

    她还以为,似陆则这样一生下来,便做了世子的人,只需要在祖宗的荫庇下,便能走得一路顺遂。却不想,连陆则这样的人,也是要靠刻苦和勤勉的。

    但她也只是一想,陆则再厉害,也同她没什么干系。她虽唤陆则一声二表哥,但两人之间既无血缘,也无一起长大的情分。

    陆则对她而言,就像高挂在天上的月,远观便好。

    况且,陆则似乎还不太喜欢她,她自然做不出主动黏上去的事。

    第

    10

    章

    陆则进了白云观,直到午后,才踏出白云观。

    陆则踏过长门,出来送他的观主长阳道长拂了拂拂尘,道,“施主所托,贫道会写信给师兄询问的。施主不必过于忧虑,梦境之事,原非我等凡人能插手的,施主大可顺其自然,那梦也许是上天冥冥之中的指引。”

    指引?顺其自然?

    若真是上天冥冥之中的指引,那他陆则成了什么了?罔顾人伦,觊觎庶嫂,还是□□熏心,贪恋表妹容色?

    陆则闭了闭眼,眼前立即出现了这几日充斥着他梦境的画面。

    嫣红的唇、白皙的芙蓉面,垂着泪的眼,攀着他肩膀的手,汗涔涔的雪背,一声声娇软的“表哥”,连后颈那颗红痣,都泛着香甜的气息,勾着他想咬上一口,那香甜的软肉。

    他倏地睁了眼,甩开脑海里那些画面,“若玄阳道长回信,烦请道长派人来国公府递个话。今日打扰道长清修了。”

    说罢,他便踏了出去,随从已经牵着马等着了,他翻身上马,朝山下去了。

    到了山下,陆则没回府,去了趟刑部,薛绍杀妓一案的卷宗,已经送来了,小吏正领着人朝里搬,见陆则来了,忙恭敬拱手,“陆大人。”

    陆则点头,“谁送来的?”

    小吏恭敬道,“銮仪卫副指挥使魏大人。”

    魏戟?

    陆则沉声,“人呢?”

    小吏不解其意,仍是恭恭敬敬道,“魏大人将卷宗送来后,便走了。”

    陆则便不再说什么,进了厅堂。

    小吏接着让人搬卷宗,不忘嘱咐衙役,动作小些,别吵着陆大人。

    谁都知道,他们刑部和銮仪卫是死对头。原本纠察定案之事,是他们刑部的主责,再不济也有大理寺和都察院,可銮仪卫指挥使胡庸,仗着自己是陛下的心腹,硬生生从他们刑部手里抢权。

    如今朝中民间只知銮仪卫,哪里还把他们刑部当回事?!

    从前比圣宠,他们刑部远不如銮仪卫,自然争不过銮仪卫,只得隐忍,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卫世子来刑部做了侍郎,这位可是陛下的亲外甥,銮仪卫指挥使再有圣宠,还能越过卫世子?

    这不,原本连让他们借阅都不准的卷宗,这回亲自送上门了,案子更是拱手让出来了。

    他们刑部吃瘪多年,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小吏颇有种跟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自豪感,伺候起陆则来,更是细致上心。

    别说小吏,刑部上至尚书,下至衙役,都指望着陆则能替他们打一场漂漂亮亮的翻身仗,自然是恭敬以待。

    陆则一直在刑部待到下午,心无旁骛翻卷宗,一连两三日,才算想起自己那日答应妹妹的画,遂抽空回了趟府里。

    回了书房,陆则执笔,开始画灯画。

    他师从圣手,且极有天赋,虽后来不大画了,但区区几幅灯画,对他而言,属实算不什么难事。

    不过一个多时辰,便画得只剩最后一幅。

    陆则揉了揉手腕,润了笔尖,轻沾了些金粉,细细给芙蓉花勾上金边。待放下笔时,一簇灼灼的芙蓉花,跃然于纸上。

    他收起笔,等墨干之后,将旁边几幅一起卷起,抬声唤了绿竹进来。

    “送去福安堂二娘子处。”

    绿竹应下,双手接过去,匆匆出去送画去了。

    陆则揉了揉眉心,忽的觉得有些困倦,手抵着额,想闭目养神片刻,却不料,就那样睡了过去。

    然后,他又做梦了。

    依旧是那些旖旎的画面,雪腻的肌,嫣红的唇,乌黑的发,汗涔涔的背,娇怯缩在他怀里,像是承受不住一般闭着眼,通红的眼尾全是泪痕。

    她小声地喊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带着苏州特有的娇软调子,舌尖卷过,甜腻仿佛带着热意。

    “陆则——陆则——”

    陆则——

    陆则猛地惊醒,抬手端了一旁的苦茶,给自己灌了几口,浮躁的心,才略略平静了几分。

    又是这样的梦。

    真切地像是发生过一样。

    “世子。”绿竹在外敲了敲门,没听见里头有声音,就自觉静了下来,片刻,才听到一句,“进来。”

    绿竹推门进去,迈过门槛,手中的食盒端的稳稳的,连晃都没晃一下。

    陆则看了眼那食盒,“什么事?”

    绿竹声音稳稳道,“奴婢去送画时,二娘子正同表小姐学做糕点,恰好熟了一屉,二娘子让奴婢带些来,给世子尝尝。”

    陆则点点头,“放着吧。”

    绿竹喏声应下,将食盒摆在桌上,退了出去。

    陆则揉了揉眉心,顺手拉开食盒的抽层,淡淡的糕点香甜便涌了出来,是一碟子精致的糕点。

    放了干桂花,捏成圆鼓鼓的形状,外头似乎是糯米粉做的皮,蒸熟了后,便透出了点淡淡的嫩黄。

    且不提好不好吃,光是卖相,便足够好看。

    陆则看着那糯米桂花糖糕,微微愣了一下,想起那些荒唐的梦里,除却耳鬓厮磨,也还有少许“正经”画面。

    有一回,江晚芙似乎也给他做过糕点。

    他一贯觉得糕点甜腻,很少入口,梦里的那个他却很赏脸,一口一个。

    陆则愣了会儿,待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甩开脑海里那些画面,拾起一块糖糕,面无表情咬了一口。

    腻死了……

    陆则面无表情地想,梦里的他大概是疯了,居然会为了讨江晚芙的欢心,一口一个,一人吃了满满一碟子。

    大约是习惯了的缘故,比起刚开始的无所适从,陆则现在足够冷静地去看待这些梦,就算夜里缱绻缠绵,翌日起来,他很快能将那些画面抛之脑后,似乎看起来,对他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只是,这梦越来越频繁,陆则微垂下眼,揉了揉眉心,有些说不上来的心烦意乱。

    他于女色上一贯冷淡,何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偏偏这些不能为外人所道,若是叫人知道,未必会觉得是他的错,反而将矛头指向江晚芙。

    那个小娘子,不管在他梦里,还是在现实里,都娇气得厉害,装得一副大人模样,实则连腰背都挺得笔直,拘束又紧张兮兮的样子,看了只叫人觉得可怜。

    更何况,她还是大哥的未婚妻。

    她从苏州远道而来,是为了嫁给陆致。

    想到这里,陆则的面色不自觉倏地淡了下来,心里却烦躁愈盛。

    这样的烦躁,一直持续到夜里,陆则在榻上躺下。

    下人吹灭了灯,屋里一片安静,角落里点了安神香,淡淡的药香里,陆则放空思绪,任由脑海里浮现出那些画面。

    他累了,懒得去做什么挣扎,反倒有些放纵的意味。

    反正只是梦。

    陆则破罐破摔得十分彻底。

    只可惜,他再破罐子破摔,依旧没睡好,前半夜是旖旎香艳的梦,后半夜是止不住的头疼。

    这痛不像宿醉的痛,陆则的意识很清醒,他疼得睁开眼,望着一片黑暗的帷帐顶,脑中是连绵不断的、隐隐的疼,像一只小虫子,一点点撕咬着他的脑髓。

    陆则就那么睁着眼,一直到天明。

    翌日清晨,今日轮值的红蕖守在门口,看了眼天色,往日这个时候,世子应该已经起了才是。今日却连丁点儿动静都没听见。

    红蕖倒也不敢问,他们立雪堂不像别的院子,别的院子里,一等大丫鬟都是贴身伺候主子的,世子却自小不习惯丫鬟近身。

    她们虽然明面上是一等丫鬟,领着一等丫鬟的月银,可实际上也只做些端茶倒水的轻省活计。

    红蕖规规矩矩站着,初秋的天还有些微凉,她将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朝袖子里缩了缩,刚缩到一半的时候,面前紧闭着的门,忽然开了。

    吓得红蕖立马不敢动了,恭恭敬敬福身,“世子。”

    陆则哑声“嗯”了一声,声音听上去带着几分倦意,“让常宁去趟刑部,替我告半日假。另外,取我的名帖,请郑院判过来一趟。”

    红蕖没敢多问,应声便要退下,转身时,偷偷抬眼觑了眼陆则,只见一贯矜傲清贵的世子,眉心紧蹙,垂着眼,看不清眼神,神情却有些阴郁。

    只看了一眼,红蕖便心惊胆战低下了头。

    丫鬟走远,陆则回了房。陆则治下甚严,他院里的下人一贯做事利索,郑院判很快便来了,进门见陆则好生坐在圈椅里,下意识松了口气。

    一大早被匆匆请来国公府,他还以为卫世子又晕了。

    这可不是什么旁的纨绔子弟,这位可是国公府嫡出的独苗,不说旁人,单说卫国公,也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陆则睁开眼,眸色镇定冷静,丝毫不像个病人,“郑大人,劳烦你跑一趟了。”

    郑院判哪敢叫委屈,干他们这一行,旁的不说,经得起折腾是第一位。

    他算是命好的,上一任院判在时,陛下还未登基,尚住在东宫,每年都要大病几场,先帝又是个性情暴虐之人,动辄要砍他们太医脑袋,那时可真是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

    郑院判深觉自己命还算不错的,忙道,“世子客气了。”

    他也没寒暄什么,略说过几句,便坐下来,替陆则诊脉。

    摸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样子,郑院判睁了眼,开口时带了笑,“世子一贯康健,只是近来入秋,有些燥火,倒也不必吃药,熬些梨汁,早晚一盏,不日便能缓解。”

    说完,见面前的陆则微微垂着眼,白瓷般的面庞清冷疏离,郑院判不由得一愣,还以为自己诊错了,却见陆则忽的抬了眼,开口道。

    “除了燥火,可还有其它?”

    郑院判面露疑惑,其它?其实像卫世子这个年纪的人,他是最不怕来看诊的,说句老实话,他刚刚那几句都是胡诌出来的,陆则的脉象滚如玉珠,和缓有力,是再健康不过的脉象。

    不过请平安脉么,总得找出些不痛不痒的小毛病,再开剂不轻不重的方子,才显得用心。

    陆则面色依旧,神情平静道,“我昨夜忽的无端头疼,一夜未眠。”

    “这……”郑院判神色一下子认真起来了,手指又搭在陆则脉搏上,仔仔细细探了好一会儿,却依旧和刚才一样,脉象沉稳有力,滚如玉珠,丁点也不像有病的人。

    郑院判放下手,想了想,道,“世子头疼之前,可有什么征兆或是其它的症状?可受寒或是受了惊吓?”

    陆则垂眸,回忆了自己睡前的事,脑海里只划过那些画面,神色却依旧如常,面不改色道,“多梦。”

    郑院判忙接着问,“噩梦?”

    陆则沉默了会儿,摇了摇头,沉声道,“不算。”

    郑院判捋了捋下巴,思索片刻,道,“按照世子的说法,多梦之后头疼,倒更像是思虑过度导致的偏头疼。

    这样吧,我先给世子开几剂安神药。但也只能缓解,若要根治,还是要看世子您自己。

    少思虑,一切顺心而为,可以适当做一些能让您愉悦放松的事。”

    愉悦的事?

    陆则听到这句,下意识想到那些梦。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郑院判也只囫囵给出这么个说法,留了三日剂量的安神药,便走了。

    陆则喝了药安神药,依旧不见好,但他能忍,就连进进出出的红蕖和绿竹,都没看出他的不适。

    倒是福安堂这边,陆老夫人刚在正厅坐下,江晚芙和陆书瑜正给老夫人请了早安,何嬷嬷便匆匆进来了,低声道,“老夫人,立雪堂那边请了郑院判。”

    陆老夫人哪里还坐得住,直接便站了起来,匆匆叫表姐妹俩个自去玩,自己便立即朝立雪堂去了。

    第

    11

    章

    陆老夫人赶到立雪堂,永嘉公主也得了消息,已经在立雪堂里坐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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