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江晚芙 本章:第28章

    陆则将缰绳丢给来接他的随从,缓步朝马车走去,走到一半,忽的瞥见什么,脚下步子一顿,抬手唤了常宁来,低声吩咐了他几句,才径直走到马车边。

    隔着那厚重的帘子,两人一里一外望着彼此,江晚芙看了眼陆则肩上的雪,小声开口道,“表哥,马车里有炉子,上来取取暖吧。”

    陆则应了声,绕了过去。

    陆则的忽然到来,显然把惠娘几个吓得不轻,几人都有些坐立不安了,好在常宁很快过来,送了两碗滚烫的馄饨进来,又朝惠娘道,“外头有家馄饨铺,吃些热乎的,也暖暖身子。”

    惠娘闻言,下意识朝自家娘子看过去,却正好看见,世子脱了大氅,盖在她家娘子的膝上,又将小案上摆着的馄饨,轻轻推过去,口中倒是一如既往的淡淡道,“小心烫。”

    她家娘子也没推拒那件大氅,只是微微仰着脸,乖乖应过话,低头用勺子舀馄饨,露出截白嫩细腻的脖颈。

    惠娘只是一怔,就下了马车,待那帘子落下,惠娘眼睛忽然就有点酸。

    纤云一贯细心,见惠娘落在后头,忙回头看她,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忙上去,低声问,“惠娘,怎么了?”

    惠娘摇摇头,面上露出个笑,“没什么。不过是觉得今日这雪,下得真不错啊。”

    纤云听得云里雾里,倒也没有多问,几人去了馄饨铺,吃着热呼呼的馄饨。

    常宁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且跟着他家世子,走南闯北,连宣同都跟着去过,一开口,别说纤云和菱枝两个小丫鬟,就连惠娘陈管事这般见过世面的,都听得津津有味。

    没多久,就一口一个“常小哥”“常小哥”了。

    常宁倒是乐得和惠娘等人打好关系。他和兄长常安那个闷性子不一样,他活络得多,别看他家世子好似对什么都淡淡的,可他看得出,世子待江娘子,是真的上心。

    本来世子最近手头正有个案子,是桩寡妇杀夫杀子案。

    那寡妇也是苦命人,是个哑巴不说,还是被买回来的,她男人不是个东西,整天打她骂她,邻居都看见过。

    所以,出了命案之后,大家都觉得,肯定是这寡妇杀的人。

    因为案情骇人,死状恐怖,又涉及杀子这种人伦,百姓议论纷纷。

    就连御史台,都在朝堂之上,施压要刑部立刻定案,判那寡妇秋后问斩。

    这案子影响恶劣,偏证据少得出奇,那寡妇也咬死不肯承认是自己做的,世子接手后,一改往日沉稳作风,快、狠、准,查看现场、问询证人、调看证据、抓人、写案情折子……

    不过几日,就将这桩原本被视作铁案的案子,给推翻了。

    那几日,他也跟着日夜颠倒的忙,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家世子是觉得那寡妇可怜,才誓要在短短几日里,就把案子破了。

    亦或者案子影响恶劣,又有御史台施压。

    结果今早一起来,世子吩咐他去绿锦堂,他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合着自家世子是怕,赶不上接老丈人和小舅子?

    这些事,常宁自然不会和惠娘等人说,最基本的守口如瓶,他还是做得很好的,只一昧拉着陈管事谈天说地,让自家世子能和江娘子独处片刻。

    且不说外头如何,马车里,倒是气氛融洽和谐。

    江晚芙本就性子好,待人和善,这样的性子,在平日的交往中,就能叫人觉得如沐春风了。若是再添几分用心,那对方只会通身舒畅。

    眼下的陆则,就有这种感觉,小娘子望着他,声音轻软甜润,轻声细语地,口里说着关切的话,眼睛也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确很叫他心动。

    他自然感觉得出来这其中的差别,若说先前,江晚芙待他,是客气中带着几分畏惧。如今待他,则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亲近。

    话尾软软的调子,像是不自觉的撒娇,还有面上那些小表情,轻轻皱皱鼻子,小小的气音,捋发的小动作,无一不在告诉他,这是小娘子最自然的状态。

    她在他面前,不是紧绷着的,是自在的,鲜活的。

    陆则是知道的,往日在他面前那个规矩稳重的江晚芙,大约并不是小娘子的本性,只是她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表现出来的一面。

    反倒是那夜,他将她按在曲廊上,紧紧贴着她的时候,惊慌失措、可怜掉泪的她,才是她真实的一面。

    如今,他又看到了她的另一面,有点娇气,会不自觉和亲近的人撒娇,还挑食,不喜欢馄饨汤里的姜沫。

    陆则一贯不喜欢太娇气的人,觉得束手束脚,他之前甚至想过,他若娶妻,一定不会娶太娇气的,他的妻子,日后要执掌国公府中馈,若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来寻他,他定然会不耐烦。

    与其到时候生怨,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选这样性情的。

    可如今,他看着用勺子一点点撇走姜末的小娘子,却没什么不耐,只是叫了声常宁。

    常宁闻声忙过来,还以为自家世子有什么吩咐。

    等了会儿,只听到一句。

    “换一碗不加姜末的来。”

    第39章

    第

    39

    章

    一碗馄饨还未吃完,

    却是听得传来惠娘激动的声音。

    她在马车外,激动道,“娘子,

    奴婢瞧见小郎君了!奴婢瞧见他了!”

    江晚芙下意识站了起来,匆匆要下马车,

    却因为她裹着厚厚的披风,动作极为不便,刚想脱了披风,

    却从斜后方伸过来一只手,隔着披风,稳稳托住她的小臂,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道。

    江晚芙回过头,见陆则朝她颔首,

    率先下了马车。

    然后,他站在雪地里,微微抬眼,朝她伸出一只手。有轻飘飘的雪,

    落在他的睫上,很快凝成一颗水珠。

    江晚芙怔了一下,不知怎么的,

    有点不合时宜的脸红,

    将手递过去,

    搭在陆则的掌心。

    他的手不似一般世家郎君,

    掌心有细细的茧,大约是习武之人都会有的,

    但却是滚烫的,

    十指修长,

    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

    借力下了马车,不待她有什么动作,陆则已经面色平静,将手收了回去,如他往日一样克制有礼,让人很安心。

    惠娘搬着矮凳从旁边绕过来,才看见自家娘子已经下了马车,倒也来不及多想,只以为她心焦,便自己下了,还怕她弄污了裙衫,蹲下身,替她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站起身,面上盈盈满是笑意,道,“娘子您瞧,那可是小郎江晚芙当即朝着惠娘所指方向望去,此时的渡口,已经热闹起来了些,有一艘货船已经到岸,脚夫正在卖力搬货。

    再往远处,有一艘客船,裹挟在风雪里,看不大明晰。但甲板上,隐约可见两个人影,一高一矮。

    因隔得太远,只依稀可见身形,还被江上的雾笼得模模糊糊的。

    但江晚芙自是和惠娘一样,一眼认出那略高身形的主人,便是自家阿弟。

    几人一同上前,来到渡口边上,冬日的江风有些凛冽干燥,刮得人面上生疼。

    那船很快到了渡口,江晚芙也终于看见自家阿弟了。

    十二的小郎君,个子生得比同龄人更高,裹着一袭银灰鼠毛披风,眸色清亮,神情端正,看上去很精神。

    江容庭同样亦打量着许久未见的阿姐,见她未曾消瘦,气色也极好,悬了一路的心,将将放下了一半。

    一等板桥搭好,江容庭便率先大步下了船,快步走到自家阿姐面前,亲昵唤了声“阿姐”。

    然后,又将目光望向一旁的陆则,倒没迟疑,拱手行礼,不失恭敬唤了声,“世子表兄。”

    陆则上前一步,托住江容庭的手,颔首道,“不必多礼,唤表兄即可。”

    江容庭见状,忙直起身,改了口,“表兄。”

    他方才才船上,远远瞧见自家阿姐身侧站着的郎君,便猜到了,这郎君定然就是阿姐的未婚夫,卫国公府那位尊贵的世子爷了。

    待船靠得近了,他才看清自家这准姐夫的样貌,芝兰玉树,清冷矜傲,虽未言语,却通身贵气。

    这等气度,又出身名门,还年轻有为,同那等靠祖宗荫庇的郎君不同。说实话,他很是替自家阿姐悬着一颗心。

    齐大非偶的道理,江容庭一直懂。但他也知道,阿姐会离家来京城,都是为了他。

    若没有他拖累着阿姐,以阿姐的模样和性情,何必要离家远嫁。哪怕是在苏州,也多的是人想上门求娶。

    更何况,原本同阿姐定下婚事的,明明是国公府那位大郎君。这般无缘无故换成了卫世子,旁人听了,只满口羡慕,说什么阿姐竟有这般运道,他却心焦了很久。

    若不是出了事,好好的婚事,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换了人?

    所以先前在船上的时候,江容庭便打定了主意,他一定会努力讨国公府众人的喜欢,捧着自家这位准姐夫,别说只是做小伏低,只要阿姐能够过得舒服些,叫他做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他只恨自己眼下年纪太小,学业未成,不能护着阿姐。

    江容庭这番心思,旁人自然无从得知,就连一贯熟知他性情的江晚芙,也只隐隐觉得,阿弟今日似乎比平日话多些。

    但她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因为今日姐弟久别重逢,阿弟高兴罢了。

    几人还未寒暄几句,却见那客船里,又走出了一行人。

    领头的正是江仁斌和其继室杨氏,身后跟着两个嬷嬷,怀中各抱了一五六岁的稚童,是杨氏所生的那对龙凤胎。

    待走到近前,江父并未看向自己离家数月的女儿。反而一开口,就朝着一旁的陆则道,“今日雪这般大,倒是我这女儿不懂事了,还扰得世子亲自跑一趟。”

    这话一出,江容庭倏地变了脸,他到底年纪小,藏不住心事,又一心护着长姐,见不得旁人,哪怕是父亲,说长姐一句不好。

    还是一旁的江晚芙,依旧笑着,轻轻将手搭在他的小臂上,不许他在外人面前顶嘴。

    江容庭一怔,忍了下去。

    但他要忍,陆则自然无需忍,倒也不必开口,只神色冷淡了几分,无视了江父这句话,看着他,并不作声。

    这短暂的尴尬和漠视,足以叫江父一阵尴尬,很是没脸了。

    江父闹了个没脸,偏偏又不敢如何陆则,只得勉强笑了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接下来,倒是没出什么乱子,杨氏在外人面前,一贯是一副慈母模样,关切问候的话,更是信手拈来,开口闭口“我们家大娘子”,活似江晚芙是她亲生一般,分毫看不出是个继母。

    江晚芙也习惯了继母这般做派,只抿唇含笑,颔首应承,偶尔开口几句,一副孝顺女儿的模样。

    寒暄过后,几人上了马车,至于行李,自有下人搬运,倒无需他们等在这里。

    若只有江晚芙一人,自是可以借住在国公府。但如今江家全家人都来了,以江父要脸面的脾气,自是不肯住在国公府。

    好在江晚芙也早有准备,顺势提起先前将陈叔典的宅子,江父闻言,自然发了话,说去那处落脚。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府邸,因刚典下不久,陈管事也只匆匆布置了一番,自然不能与国公府相提并论。但胜在位置不错,四周也算得清静。

    当初打算买这宅子的时候,江晚芙没想过,自己会真的嫁进国公府,原是给阿弟日后来京赴考所准备的。

    到了如今,却是成了江家一家人落脚的地方,只怕再过些时日,她还要从这里出嫁。

    进了府邸,还要安顿布置,陆则知道自己若是在,只怕江家人都要束手束脚,他一贯自在随性,却也难得体贴了一回,看了眼一旁乖乖站着的小娘子,朝江父开口告辞。

    江父有些怵他,自然巴不得他赶紧走,当即道,“贤侄若有要务,只管去忙便是。还请禀老国公夫人一声,江某明日必亲自登门拜访。”

    陆则“嗯”了一声,淡淡应下,顺势转过脸,目光先落在江晚芙的面上,只见小娘子抿着唇,规规矩矩微微低着头,手搭着身前,乖顺的模样,很是惹人怜惜,想到今日江父那样待她,又倏地心里一软。

    没直接走开,径直走过去几步。

    瞥见熟悉的大麾一角,江晚芙微微仰脸,望着面前的郎君。

    陆则面色和缓,温声开口,“表妹若有什么事,就叫人去府上寻我。”

    江晚芙一怔,见一旁父亲继母阿弟,都朝她看了过来,面上不自觉一热,原本直视着陆则的眼神,也不自觉一点点挪开,声音也软了下去,“嗯。”

    陆则颔首,这才转身离去。

    他一走,正厅里原本紧绷着的气氛,似乎松了下来,杨氏开口,唤她带来的婆子去布置房间、拾掇行李什么的。这种庶务,江父自然不会管,开口让管事去给他在京城的同僚递帖子,说要出门访友。

    江晚芙自然不会管长辈们的事,也轮不到她来管,只叫了阿弟,去了她的小院,姐弟俩许久未见,自然有许多话,且方才那场合,有些话也不好开口。

    坐下后,惠娘端了茶水进来,很快退了出去,将门掩上了。

    江晚芙这才有时间细细打量阿弟的模样,看着看着,眼睛有点湿了,江容庭原乖乖坐着,任由长姐打量,见长姐眼睛红了,却是立即慌了,慌张开口。

    “阿姐,你别……别哭啊……我没惹事,真的,我听你的话,你不在,我也听话的。

    夫人送来的丫鬟,我一个都没碰,也没让她们近身伺候。

    在书院的时候,也尊师重道,没有不务正业。我也没和父亲顶嘴,外人面前,我从没说过父亲一句不是,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真的,阿姐……”

    江容庭说着,只恨自己嘴笨,茶也顾不上喝了,半蹲着身子,紧紧握着自家阿姐的手,小心翼翼道,“真的,阿姐,你要是不信,我喊云岩进来,你亲自问他,好不好?”

    说着,真站了起来,打算去喊自己的书童进来。

    江晚芙见状,拉住他,擦了擦眼泪,道,“阿姐不是不信你。”

    江容庭听了这话,却没松气,反而越发小心翼翼了,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姐姐,阿娘不在了,他要护着姐姐一辈子的,不能叫她哭的。

    江晚芙擦了泪,情绪也平静下来,拉着阿弟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他,柔声道,“阿庭长高了。”

    她从苏州离开的时候,阿弟仿佛还没有这么高的,不过过了几个月,像是抽条了一样。

    今日两人站在一起,江晚芙才惊觉,阿弟都比她高了。

    江容庭一笑,虽还是小少年,可已经依稀看得出日后的风采了,姐弟俩的样貌都肖似母亲。

    不过江晚芙偏柔美,江容庭的五官雅致一些。尤其是眉毛,向上斜挑,添了几分少年英气。

    他笑着道,“我只恨自己长得还不够高。”

    他要是能长得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能早点护着阿姐了。

    第40章

    第

    40

    章

    姐弟俩数月未见,

    自是有许多话。尤其是江容庭,他在外人面前,

    是沉稳的江小郎君,年纪虽不大,

    行事却极有章法,念书也极为用功,更难得是,

    他不骄不躁。哪怕回回旬考第一,也不见他自夸一句。

    连书院的夫子都夸他早慧,同窗更是喜与其结交。

    但到了自家胞姐面前,江容庭却犹如换了个人似的,

    将自己在书院所得的赞扬荣誉,一一道来,神采飞扬,眉眼间皆是少年气。

    江晚芙认认真真听着,

    时不时提起茶壶,给说得口干舌燥的阿弟添茶,眼里满是笑意。

    她抿唇微微笑着,

    却是叫江容庭有些不好意思,

    摸了摸鼻尖渗出的汗,

    认真道,

    “阿姐,你放心。你的话,

    我都记着呢。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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