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江晚芙 本章:第80章

    最为扎眼的,是那一截脖颈,简直欺霜赛雪一般,立领处扣着的如意结。

    非但没能阻拦住旁人的视线,反而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惑人。

    孙皇后虽不是男子,却一辈子都在琢磨男子的心思,乃至于比男子更了解男人的喜好。

    这种女子,哪怕穿得再齐整端庄,也只会勾得男人,想要一一剥去她的裙衫。

    难怪……不过是小门小户出身,却能入了陆则的眼。

    这些念头,对孙皇后而言,也不过只是一瞬的事情,她很快做出平日里贤惠皇后的样子,和善笑了一下,示意嬷嬷上前扶人,边纡尊降贵,握住江晚芙的手,温声道,“不必拘谨,都是自家人。原就想瞧瞧你的,不过一直不赶巧,今日才见着,果真是极好的。

    老夫人同皇姐,果真是慧眼识珠,我看了都喜欢,恨不得留在身边了。”

    陆老夫人听到皇后的话,面上神情一点没慌,也笑着开口,“娘娘过誉了,她年纪小,乖顺是乖顺的,只是不经事,既聘了回来,臣妇和公主,也当女儿教着。

    哪里比得过太子妃,贤良端庄,蕙质兰心,娘娘有太子妃陪在身边,才是真正省了不少心力。”

    孙皇后面色微微一僵,顶着永嘉长公主和陆老夫人的目光,也只点了点头,“太子妃是极好的。”

    坐得近的命妇,便开始赞起太子妃的贤良。至于江晚芙,则被带回了原来的位置。

    她坐了下来,微微松了口气,她也不迟钝,刚才孙皇后说那话,是想把诏她进宫这事,过了明路。

    命妇一般是不进宫的,不管怎么说,后宫是皇帝的地盘,哪有命妇成日进宫的。

    万一哪一日撞见皇帝,再要命些,被碰了身子,怎么办?

    但皇后总归是皇后,是有些特权的。在宫中无趣,也会诏人进宫说话,至于这个范围,就很有些宽泛了。

    一般是召见娘家的人,母亲嫂子之类的,最是常见,再多些的,就是上了年纪的低品级的命妇,也是为了避嫌的缘故。

    大梁的皇后,出身都不如何,摆明了皇帝是不想朝臣走后宫的路子,懂得皇帝心思的人,自然就不会上赶着往皇后身边凑。

    毕竟,皇后也就在后宫说得上话,前朝的事情,是半点插不上手,何必自讨没趣。

    江晚芙当然是属于,那种最不适合进宫随侍的类型。她年轻,且生得貌美,夫君又是炙手可热的卫国公府世子兼刑部尚书,皇后要她进宫随侍,摆明是拉拢的心思。

    连江晚芙都猜得到,永嘉公主和陆老夫人,更是不必说,三言两语,就把话给岔了过去。

    宴席继续,众人低声说着话,忽的,一个太监走了进来,皇后看见来人,是宣帝身边的高思云,孙皇后面上一激动,朝他身后看去,却没看见她最期待的人,心里一沉,有了不好的预感。

    高思云走进来,清秀的面上挂着笑,让人看了。哪怕知道他是最低贱的宦官,也生不出什么厌恶的心思。

    他撩起袍子,在正厅中跪下,恭谨道,“皇太女生辰,万贵人有喜,双喜临门,陛下龙颜大悦,特赏玉如意一柄……”

    孙皇后只听到那一句“万贵人有喜”,接下来的话,却是半句都听不进去了。时隔多年,后宫居然有妃子,怀了身孕?

    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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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外雨下得愈发大了,

    豆子大的雨,砸得荷叶乱动,被围在其中的粉白荷包,却是遭了殃,

    没一会儿就被打得不成样子了。

    江晚芙坐在祖母和永嘉公主身边。

    刚刚內侍传话,

    说万贵人有孕,

    孙皇后是个贤德人,很是高兴,

    一个劲儿地赞万贵人给皇家开枝散叶,

    而后还说身为中宫之主,该过去看看,说完,就抛下一屋子的宾客,

    去探望怀有龙胎的万贵人了。

    这样做,

    贤德是贤德了,

    只是被抛下的太子妃和皇太女,瞧着就有些可怜了。

    不过,这些也轮不到江晚芙操心,太子妃还是很得体的,

    看雨下得大了,风把轻纱都吹起来了,就把大家请到暖和些的偏殿里了,

    她亲自作陪着。

    “要是觉得闷,就去殿外吹吹风。”陆老夫人看了眼阿芙,

    低声同她道。

    偏殿里点了香炉,又因为下雨刮风的缘故,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的,

    宾客身上各色的香粉脂粉,夹杂着浓郁的龙涎香,的确是有些让人不舒服。

    江晚芙也没推辞,她喝多了茶水,也正想去趟净室,便答应了下来。

    她带上惠娘,出了偏殿,去了趟净室,沿着庑廊往回走的时候,就看见了皇太女。

    小小的人儿,站在栏杆边上,身边也没有伺候的下人。

    她伸着手,去接庑廊边落下的雨,孤零零的,看着很可怜。

    江晚芙迟疑了一下,带着惠娘走了过去,给身份尊贵的小娘子行了礼。

    皇太女倒是挺有规矩的,点点小脑袋,道,“免礼。”

    江晚芙直起身,本来就该走了,可是想起她一个人在这里,又有些不放心,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伺候您的嬷嬷呢?外头风大,您不要受寒着凉了。”

    皇太女被问得愣了一下,挺不好意思的。她其实是自己溜出来的,今天是她生辰,可是从早上起来,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真的跟她说一句,生辰喜乐。

    母妃忙着操持,父王她也没看见,嬷嬷说,大家都是来给她过生辰的,她本来有些高兴的。

    可是到了之后才发现,其实也不是,大家都在和皇祖母说话。然后,皇祖母也走了。

    母妃让嬷嬷抱她去暖阁休息,她没睡着,听见嬷嬷们在外头说,她要是皇太孙就好了。

    想到这里,皇太女有点委屈地抿抿唇,摇摇头,不作声了。

    江晚芙更不放心,就叫惠娘去找嬷嬷,自己陪着皇太女,看到她手上还湿着,就蹲下身,柔声道,“您手上湿着,臣妇跟您擦一下,好不好?”

    说罢,等身份尊贵的小姑娘点了头,才伸了手,用帕子细细给她擦干了手。

    惠娘很快找了嬷嬷来,嬷嬷看见皇太女,也被吓得不轻,忙匆匆谢过江晚芙,抱起皇太女,就回暖阁去了。

    江晚芙等她们走远了,又透了会儿气,才回了偏殿。

    ……

    同一时刻,陆则也在宫内。

    他坐在偏殿,喝着清茶,角落里的香炉正燃着,是他很熟悉的龙涎香。

    小的时候,他在宫里念书,闻得最多的,就是这个香味,宣帝喜欢用,各宫便也都跟着点。

    不过,陆则不喜欢这个味道,他更喜欢江晚芙身上的香,很难找一个词来形容,好像一直是变的。

    但变来变去,好像都是她的香味,沾染了他身上的墨香。

    陆则出神想着,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殿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很快,就有內侍推门进来,恭敬道,“陆大人,陛下请您过去。”

    陆则捋顺了袖子,嗯了一声,起身出了偏殿。进了殿,便先道,“微臣恭喜陛下。”

    梁宣帝当然是很高兴的。

    一来,宫里已经太久没有这样的好消息了。皇室子嗣一贯称得上是稀缺,宣帝那一代,就只有一子一女,故而姐弟二人关系才能这么好。

    宣帝膝下,也好不了多少,不过一子二女罢了。

    二来,宣帝沉迷修道,为的不过是延年益寿,人到中年,竟还能让妃嫔孕有龙胎,岂不正说明了他的龙精虎猛。

    所以,刚刚得知消息后,他连汇报正事的外甥都抛下了,兴冲冲就去看万贵人了。

    这会儿看见外甥,宣帝那股子毛头小子的兴奋劲儿,倒是过去了,不自在摸了摸鼻子,状似轻描淡写地道,“万贵人年纪小,身边的人也不经事,这点子小事,也闹得大动干戈。刚才的事,你继续说吧……”

    话是这么说,但很明显,宣帝已经没什么心思仔细听了。

    陆则也三两句把话说了。说过正事,宣帝的兴致上来了些,说起陆则幼时,“你刚进宫念书时,才这么点高……你那时还跟太子闹得不高兴,你不理他,他却处处招你,朕那时候还把太子喊过去,骂了一通,说他不懂得兄弟孝悌,罚他抄弟子规的孝悌篇……”

    陆则也是一笑。他在外人面前,是难得笑的,宣帝常说他过于规矩。

    陆则道,“臣那时年幼懵懂,如今想想,实在不该。太子只是想同臣玩,只是用错了法子,并无坏心。”

    宣帝听到这里,倒是一愣,摇摇头,“朕还以为,你同太子不亲近,倒不想,你还替他说起话来了。”

    陆则低头,看了眼茶盏里浮起的茶沫,语气坦荡地道,“为臣者,忠于陛下,自不该同太子太过亲近。也并非说情,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宣帝听了这话,倒很是高兴。他以前最信任的是胡庸,结果胡庸被都察院和大理寺给弄下去了。他虽仍想用他,但也不得不缓个几年。

    手边无人可用,自然就想到了陆则,他既是他的外甥,又忠心耿耿,懂得揣测圣意,说的话、做的事,无一不令他满意。

    可能是万贵人有喜,让宣帝念起了父子旧情,又或者是陆则的求情。

    总之陆则走后,宣帝坐了会儿,叫了高思云进来,“你去安排一下,朕去趟东宫。”

    高思云小心翼翼看了眼皇帝,凑趣道,“今日是皇太女生辰,陛下突然亲临,太子必然惊喜。”

    宣帝本就心情好,听了这话,倒是笑,“就这么办,不必知会东宫了,朕直接过去。”

    ……

    是夜,立雪堂里,江晚芙同陆则已经躺下,灯都已经熄了的。

    一片雨声之中,有人匆匆从月门处进来,叩开了门。庑廊下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江晚芙,她被惊得动了一下,就被陆则抱住,他的肩膀宽厚,胸膛是温热的,结实有力的臂膀,给她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江晚芙缓了一下,慢慢坐起来,轻轻地问,“夫君,怎么了?”

    “我也不知。”陆则摇摇头。今晚守夜的纤云,已经进来点了蜡烛。灯芯被点燃,豆大的火苗一窜,屋里顿时有了亮意。

    纤云屈膝,“是常宁护卫长。”

    陆则嗯了声,安抚一般摸了摸江晚芙的侧脸,下了榻,抓了架子上放着的黑色大麾,出去了一下。

    江晚芙趁着这空隙,便起身吩咐纤云,给陆则准备衣裳。要是没什么事,常宁肯定是不会来后院的。

    这么一副着急的样子,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纤云刚把衣裳准备好,陆则便回来了。他的神情倒很寻常,解下斗篷,看了一眼纤云,纤云就规规矩矩出去了。

    江晚芙看他回来,就想下榻,脚刚碰到鞋子,陆则几步就迈到跟前,打横抱起她,把她放回了榻上,他低下头,替她理了理碎发,低声道,“宫里出了点事,我要进宫一趟。你安心在家里睡,要是睡不着,叫惠娘来陪你。”

    江晚芙一听是宫里的事情,就怕是自己耽误了陆则,也不敢多问了,怕她一问,陆则还要跟她解释。

    虽说陆则做事,一贯是心里有数,但她又知道,他对她,却是有着超出一般的耐心,就忙道,“好,衣服我已经让纤云准备好了。”

    陆则嗯了一声,安抚地摸了摸小娘子的后颈,起身更衣,很快出了内室。

    江晚芙被这么一折腾,自然是什么睡意都没有了,索性拥着被子坐着,听着外头的雨声。

    雨下得很大,打在窗户上,声音很大,还夹杂着几声震天的春雷声。

    雷声太响,震得她心里有点慌。

    但其实,傍晚的时候,就开始打雷下雨了,她那个时候,一点害怕都没有,靠在陆则怀里,一下子就睡过去了。

    好像在他身边,什么害怕、惊慌之类的情绪,都会主动远离她一样。

    江晚芙胡思乱想了一通,惠娘就匆匆进来了。有惠娘陪着,江晚芙倒是略微有了些睡意,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才睡了过去,只是睡得不深,胡乱做了几个梦。

    好像是梦见打雷下雨,她在一个屋里,四周的摆设很陌生。既不是她熟悉的立雪堂,也不是她在苏州曾经住过的院落,什么都是陌生的。

    她在给什么人烧纸钱,铜盆里火苗窜动着,做成铜钱样式的纸币,被火舌一灼,立刻烧得只剩下灰。

    有夹杂着雨水的风吹进来,吹在她的脸上,很冷,甚至是有点疼的,但她好像没感觉一样。

    江晚芙有点茫然,她在给谁烧纸钱啊?

    这个梦很快结束了,几乎是没有间隔的,江晚芙接着做了第二个梦。

    她看见自己,坐在梳妆镜前,一个仆妇站在她身后,替她梳着头发。

    江晚芙想看看那个仆妇是谁,却好像不能动。直到仆妇给她梳好头发,扶她起来,她才看见那个仆妇的样子。

    她是没有脸的……

    虽然梳着妇人的发式,但整张脸都是模糊的,她看不见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但却听得到她的声音,细细的声音。

    “娘子要保重身子呢……娘子是双身子了,要多吃些……

    最好是生个男孩儿,男孩儿传宗接代,娘子总有个依靠……男子的宠,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也是可怜……”

    江晚芙听得云里雾里,那个仆妇见她不听,像是要伸手来捉她,那张没有五官的脸,靠得越来越近。

    她惊惧之下,朝后退了几步,撞在梳妆台上,一抬眼,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她和那个仆妇一样,也是没有脸的。

    ……

    江晚芙从梦里惊醒,帐子里是黑的,她忍不住喊了声惠娘,惠娘听见动静,立马撩了帘子,捧着蜡烛凑了上来,看她面色惨白,忙问,“夫人可是梦魇了?”

    江晚芙点点头。她都回忆不起,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梦,但应该不是什么好梦。

    惠娘是伺候她惯了的人,知道她有梦魇的毛病。夫人刚走那一会儿,也是这样,一躺下去,就被吓醒。

    要么就烧得人事不省,那个时候,老太太整宿整宿抱着孱弱的小娘子,连眼睛都不敢合一下。

    惠娘放下蜡烛,取了帕子来,细细给自家主子擦了额上的汗,哄她躺下。

    雷声阵阵,雨也丝毫不见小,江晚芙闭上眼,闻到被子里有陆则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墨香。

    ……

    陆则出府的时候,雨下得正是最大的时候。虽撑着伞,但等他入宫,肩上和衣摆也早就湿透了。

    他直贯而入,衣摆落下的雨水,淅淅沥沥打湿了地面,往日对他恭敬的高长海,今日却没有给他换衣的机会,只顾得上引他入内。

    高长海边走,边低声道,“陛下惊梦,梦中长呼有人弑君,奴才说要叫銮仪卫前来护驾,陛下却不许,只命奴才请世子爷入宫……”

    短短几步路,高长海匆忙将话说了。

    陆则也不作声,径直入了主殿,来到龙榻之前,屈膝跪了下去,沉声道,“陛下。”

    宣帝见他,如见救命稻草,急呼他到近前。陆则上前,梁宣帝便摒退太监内室,深呼一口气,叫了陆则的字,“既明。”

    陆则定声道,“臣在。”他没有问,梁宣帝究竟梦见了什么,以至于他如此惶惶失措,面色不安,陆则只是沉默了会儿,道,“臣守在此处,陛下安心歇息便是。如有擅闯者,必定踏过臣的尸首,才能得见陛下。”

    梁宣帝听了这话,倒是安心不少。他闭上眼,想起自己去东宫的所见,他看见太子用鞭子抽打着內侍,这便也罢了,他其实有所耳闻,太子于色上,多有不德之处,多次犯错,也是在这上头栽了跟头。但太子口中所说的那些话,却令他震怒而胆寒。

    “父皇已经老了,那位置,迟早是孤的。到那个时候,孤看还有谁敢看孤的笑话!关着孤的,笑话孤的,孤一定杀光他们!”

    “贱人,怀了又如何?!生得下来再说吧!”

    ……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回到殿里。內侍送了钦天鉴的折子来,他才想起,白日里的时候,他因万贵人有喜一事,命钦天鉴观天象,卜算万贵人腹中龙胎能否平安降世。

    前头那些冗长的话,梁宣帝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那个“险”字。

    明明御医说,万氏的怀相很好,龙胎很稳,白日里那样摔了一跤,都没半点落胎的征兆,这个“险”字,岂不是正隐隐印证了他先前所见。

    太子性情暴戾,对尚在庶母妃腹中的胎儿,都想痛下杀手。

    仅仅只是因为,万氏有喜的消息,盖过了皇太女生辰宴的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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