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周沅白蒋南絮 本章:第6章

    周沅白薄唇微抿,此时他身体内部涌上一阵接着一阵的痛楚,深入骨髓,似要将他寸寸碾碎。

    脑门上青筋凸起,见她欲跑,冷嗤道:“跑什么?过来扶我一把。”

    近乎命令的语气。

    蒋南絮睫毛快速眨动,凝聚的水珠顺着脸颊,一路从削薄的下巴尖尖掉落。

    僵持几秒,本该掉头就跑的蒋南絮鬼使神差地听从了他的话,上前几步去扶他的手臂,他的身体温度很高,简直像个火炉,与之接触的地方微微发热发痒,难以平复。

    耳边传来周沅白略微粗重的呼吸声,蒋南絮忍不住睨去一眼,看见男人眉头微蹙,薄唇微微张开,难受地汲取周围的空气,心中莫名有些不自在。

    浮云遮日,本就阴沉的天气愈发显得诡秘,蒋南絮看得入神,全然不察那双微敛的双眸突然朝她看过来,光线阴暗交错间,似冰捻,也似寒月,将周遭的光辉都压了下去,生出凌厉阴鸷的气势。

    待蒋南絮反应过来,脊背蓦地一阵惊悚,当即转过脸,不敢再偷看眼前的人。

    第12章

    亭中躲雨,氤氲暧昧

    周沅白扶着桌沿在石凳上坐下,瞳孔因为疼痛已经有些涣散,不自觉流露出混沌的迷离之色,蛊毒的发作比他之前所想,要更为迅速猛烈。

    但换一个角度想,这也代表着那位苗疆少主绝非废物,还有利用价值。

    “你没事吧?”一道带着关心的脆亮女声在耳畔响起。

    周沅白循着声音斜睨过去,眸中黑色暗涌,垂在身侧的手捏紧,额头上溢出的冷汗密密麻麻,全然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蒋南絮红唇轻抿,一脸认真地说:“你可别死在这……”

    这人的身份绝不简单,年纪轻轻,举手投足却带着股上位者的从容压迫,尤其是那阴沉骇人的气场,恐怕与褚家不相上下,不,或许更高。

    那日姜雪绾提到过侯爷的两位公子也会来褚府贺寿,男人的身份俨然浮出水面。

    正因如此,方才她才没有逃跑,而是选择留下来。

    比起离开花园四处乱窜带来的危险,留在至高权力者的身边,或许会更安全,可这安全建立在和谐共处的基础上,眼下他的状态实在太不对劲,若是一不小心出现什么意外,她第一个难逃其咎。

    两人凑得很近,但在一个并不冒犯的距离内,女子身上甜软的香味随着风一阵一阵钻进鼻腔,不似胭脂水粉那般俗气粘腻,反而淡雅清新,莫名的好闻。

    他的心情分明在好转,可体内的蛊虫却愈发躁动,就像是被这股陌生的气息给刺激到,疯狂雀跃,直至将他体内最后的一丝理智给抹除。

    在极致的痛苦中,周沅白低低笑出了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死不了。”

    男人的声音因为虚弱有些嘶哑,落在耳朵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氤氲,得到想要的答案,蒋南絮识趣地没再吭声,抬手理了理湿淋淋粘在脸侧的头发。

    初春的寒潮还未过去,风一吹,叠加刺骨的冰冷雨水,令蒋南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双手交叉搓了搓冻僵的手臂,眼神空洞地望着空中乱飞的雨点。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沉默,独处在一个屋檐下,蒋南絮没由来的感到紧张,一动都不敢动,她能察觉到旁边人的气息,乃至他不算平静的呼吸声,时轻时重,撩人心弦。

    若不是没在他身上闻到丝毫的酒气,蒋南絮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喝醉了酒,毕竟他这不正常的体温和神情,像极了她偶尔喝醉了的父亲,走路跌跌撞撞,意识不清。

    周沅白紧咬着下唇,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喉咙火烧般的灼热,一路向下,胸膛乃至小腹,延申到不可言说的部位,均是如同被火燎过,发烫发热,逼得他在人前失态。

    “你……”他轻启薄唇,想要将人赶走,然而抬眸的一瞬间,视线无意识停在了乌发与衣领之间的那截脖颈,白皙脆弱,令人心生渴求。

    身躯不自觉向旁边的人靠近,滚烫急促的呼吸似细碎的火焰,溅落在雪白的肌肤上,蒋南絮猛然回眸,飘扬的发丝抽打在周沅白的脸上,使得他的眼睛陡然变得清明。

    蒋南絮捂着后脖颈,水雾朦胧的眸子湿漉漉的,双颊薄红,撩起眼皮望过来的时候,像一只清纯近乎妖的狐狸,勾得周沅白的喉结上下翻涌着,粗热的气息掠过她的脸庞。

    意识到自己差点犯下错事的周沅白迅速起身,与蒋南絮拉开距离,难言的愧疚和羞愤在心底翻滚,隐在乌发下的耳尖诡异的红了。

    “离我远点。”他冷冽出声。

    不明所以的蒋南絮歪了歪脑袋,冲他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看出来他对自己的嫌弃,欲言又止,只得乖乖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恰巧此时,前院络绎不绝的鞭炮声骤然停了下来。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她得回去了,蒋雯翠大概已经结束了前院的琐事,这时候回去应当不会再出事。

    周沅白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蒋南絮只好当作是他默认了,眉宇微微舒展,接着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雨里。

    褚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在今日正逢寿宴,人员流动频繁,蒋南絮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顺利从别人口中得到了素栖苑的准确位置。

    一进门,她就撞见了神色匆匆的梦月。

    “五姑娘,你跑哪儿去了?”梦月见到来人是她,忙抓住她的手上下大量两眼,确认她只是被雨淋湿并无大碍后,悬着的心才算放回了肚子里。

    “说来话长。”蒋南絮擦了擦鬓边的雨水,随即想到了什么,询问道:“小公子那边,可有出什么事?”

    梦月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好端端的提小公子作甚,皱起眉头反问:“小公子能有什么事?方才还在前院给老夫人贺寿呢。”

    果然。

    蒋南絮好看的眉宇浮起一丝凝重,又问了问蒋雯翠有没有回来,得知后者因为小公子的缘故,还在前院老夫人跟前作陪,梦月之所以会提前回来,还是蒋雯翠不放心她一个人长时间留在素栖苑,才让梦月回来陪她。

    事情发生的蹊跷,牵涉沁芳阁的那位,蒋南絮没有隐瞒的必要,一边拉着梦月进屋,一边将方才遇到的事情说给了她听,不过省略了偶遇周沅白的那段。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她并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贸然猜测和坦白只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竟有这样的事?”听完事情的原委,梦月登时睁大了眼睛,气愤之余又感到后怕,“幸亏姑娘你胆子大,意识到不对就尽快脱了身,不然……”

    听着梦月未尽的话语,蒋南絮敛了敛眸,不愿去猜想任何对她不利的后果,至于幕后黑手,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她初来乍到,除了姜雪绾,她实在想不到谁会对她出手。

    梦月也是如此想的,但蒋南絮口中那个所谓的丫鬟必然找不着人,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件事没有证据,就算姨娘要追究,也只会不了了之。

    可看着蒋南絮苍白脆弱的小脸蛋,梦月实在不忍心告诉她这个残忍的事实,只好先转移话题道:“姑娘今日受惊了,不如先去换身衣裳歇息一会儿,等姨娘回来后,我会把这件事原封不动的告知。”

    蒋南絮点头答应,转身往睡觉的屋子里走,她何尝不知道这件事注定没个结论,内心除了气愤和不甘以外,总体还称得上平静,至少平安回来了。

    梦月叫小丫鬟烧了热水送进来,蒋南絮脸皮薄,不习惯有人在旁边看着,就婉拒了对方留下来伺候的提议,褪去被雨水打湿的衣裳,整个人淹没进温热的水中。

    空气中弥漫着幽香的水汽,蒋南絮的身体在烟雾缭绕中若隐若现,乌黑的秀发如同瀑布般柔顺光泽,几缕飘荡在水面,一黑一白,与雪白的肤色形成刺目的反差。

    蒋南絮拿起水瓢浇灌在手臂上,水滴沿着她修长的曲线滑落,绘制出一副流动的画卷,日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体上,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如同清晨草尖上的朝露,滋润美好。

    村里人不管做什么事都图一个方便,泡澡这种奢侈的“美事”在他们眼里就是矫情,一桶水,一块澡巾,就是日常清洗身体的工具,能够做到身上清爽没味就已经算爱干净了。

    直至来到褚府,蒋南絮才第一次用上香喷喷的皂角,虽然麻烦,但是使用后,更为清爽的身体和香味,让她对其爱不释手。

    而且由于家里地方不够,沐浴都得挤在一个小棚里凑合,四处漏风就算了,还得提防着周围有没有蹲点偷窥的变态,以至于让蒋南絮对沐浴冲洗产生了些许的抵抗情绪,但是她又是个爱干净的,大多时候都得等天黑以后才敢摸黑擦洗身子,鬼鬼祟祟,生怕被人占去了便宜。

    然而在褚府就不用担心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窗户一关,屋内密不透风,屋外还有丫鬟守着,全然不会出现有贼人偷窥的情况。

    蒋南絮优雅地舒展身体,闭上眼睛享受了片刻的安宁时光,待到水温差不多开始冷却,方才依依不舍地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蒋雯翠让梦月给她准备的两套衣裳都十分的精致漂亮,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料子和款式,纵使蒋雯翠说是前年的旧衣,也挡不住她对它们的喜爱。

    仔仔细细按照梦月教给她的顺序把衣裳穿好,拿着干净的巾帕擦拭湿润的头发,等待干的差不多之后,唤来小丫鬟帮忙把残局收拾好。

    一直等到晚膳将至,也不见蒋雯翠回来的身影,梦月说大爷归来,许是要留其在前院用过晚膳后,才会回来。

    褚满清身为褚家长子,府内人都习惯性尊称其为大爷。

    夜幕降临,小雨渐渐停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院中响起。

    蒋南絮正和梦月在屋子里说话,听到动静齐齐对视一眼,随即一同起身出门迎接。

    蒋南絮身量高看的远,站在台阶之上,往那众人簇拥之处瞧上一眼。

    映入眼帘的是几面白色的油纸伞,向下倾着伞面,挡住最前方之人的半张脸,只隐约觉得身姿挺拔,腰窄腿长,颇有几分气势。

    蒋南絮正要细观,伞面忽地上抬,一道目光猝不及防地迎上她的。

    屋檐下,高悬着一盏玲珑精致的灯笼,泛着暗橙的幽光,照亮了少女明媚的眼。

    长发盘起,斜插着一只玉簪,更显得清新淡雅。她五官艳丽,脸庞轮廓清晰,犹如精致的瓷器,白皙细腻,细长的眉眼中透出淡淡的温柔,令人心动。

    褚满清脚步微顿,略带惊艳的目光定格在少女身上。

    第13章

    柔情蜜意,娇俏可人

    站在褚满清后面几步远的蒋雯翠若有所察,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便看见了屋檐之下的蒋南絮,一晃神,抱着韫哥儿的手抖了抖。

    作为褚满清的枕边人,她自是能看出他眼底涌现出来的浓厚兴趣,那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事情的进展远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

    分明该感到高兴的,可她偏偏笑不出来,反而难受得紧,就像有无数只蚂蚁钻进心里,不断啃噬撕咬,疼得她忍不住皱起了眉。

    一旁的梦瑶看出她的不对劲,主动伸手接过了熟睡的小公子。蒋雯翠并未说什么,小心翼翼松开了手,怀里的重量陡然消失,心里的不适也跟着减轻了少许。

    压了压情绪,蒋雯翠上前两步,脸上洋溢起温柔的笑意,柔声说:“郎君,她便是我方才跟你提过的表妹,阿絮,还不快过来问好。”

    蒋南絮愣了一秒,很快回过神来,她四姐姐算不得正妻,按照规矩也就无法称呼对方一声姐夫,斟酌两秒,屈膝施礼道:“见过大爷。”

    不知道是不是刚从军营回来的缘故,眼前的姐夫比传闻中更为冷硬,只是论样貌,却比不过白日里那个神秘的男人,肤色更黑,五官也没那么立体,就连身量似乎也矮了一些。

    意识到自己无形中将八竿子打不着的二人做了对比,蒋南絮抿了抿唇,眼前闪过一张苍白凌厉的脸,他瞧着难受得紧,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回来这么久,也没听说前院有什么变故,估计没什么大问题,是死是活反正都与她扯不上丝毫关系。

    褚满清踏上台阶,在蒋南絮前方不远的位置停了下来,轻柔悦耳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她的声音很轻,像是羽毛浮动,比夜间的晚风还要撩人。

    褚满清盯着她乌黑的发顶瞧了两眼,随即漫不经心地移开眼神,“嗯,先进屋吧。”

    话毕,他将合起的油纸伞递给丫鬟后,动身朝着主屋走去。

    没有后话,态度也称不上热络,蒋雯翠一时间拿不准他的心思,顿了顿,扭头对着刚刚依言起身的蒋南絮轻声说:“去烧一壶热茶端进来。”

    既然拿不准,就多多试探,左右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往后有的是机会把蒋南絮往他跟前送,见的次数多了,兴趣自然会跟着上涨。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不光褚满清对蒋南絮的态度差强人意,就连蒋南絮对褚满清也淡淡的,完全没有女儿家的媚态。

    按理来说,以褚满清的姿色和家世,对蒋南絮这样的乡下女应当是极具吸引力的,所以哪怕退一万步,也不该是这样冷漠的反应……

    蒋雯翠心里多少有些疑惑,但碍于褚满清此刻就在屋子里,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匆匆叮嘱了一句“上心些”,就让梦瑶带着韫哥儿往里屋走去了。

    蒋南絮乖巧点头,应了声好,就跟着梦月去小厨房烧水泡茶了。

    小厨房空间不大,吃食都有府内的膳房负责,所以除了日常烧水煮茶以外,几乎没什么用处。

    梦月有心想为姨娘分忧,几欲张口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毕竟蒋南絮只是一个刚及笄的小娘子,纵使她有心教导,也不知她能不能抹开面去笼络郎君。

    经过数日的相处,她发现蒋南絮就是个性子柔和没什么脾气的小姑娘,偶尔还会帮着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干些简单的活计,这是她在褚府从未见过的善意。

    也因着她们均出身农户,多了两分惺惺相惜,只不过她命差了些,也没有那么好的样貌,小时候就被卖进褚府为奴换取粮食,看过太多冷血薄情,所以愈发喜欢这位不做作的小娘子。

    然而姨娘的困境摆在眼前,急需有人来打破僵局,不管她愿意与否,都将是既定的现实。梦月忍不住轻叹一口气,暗叹造孽,若真成了,岂不是变成两姊妹共侍一夫?

    思及此,她有意相劝的心思歇了歇。

    蒋南絮余光瞥见梦月心不在焉的表情,忙放下了茶盏:“梦月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梦月犹豫了一下,接着道:“大爷端方持重,姑娘待会儿切记别多嘴,倘若大爷主动相问,也别表现得太过热烈,免得适得其反,惹得大爷不高兴。”

    蒋南絮见过的男人形形色色,方才第一眼见到时便已猜到他的性子,对付他这样的人,只需用好欲擒故纵的招式,再施以美□□惑,基本就能拿下。

    这并非盲目自信,而是自从她略微长开、美貌显露以后,就没有不为她倾倒的男性,更何况男人对于主动送上门的女人总是来者不拒,只要蓄意勾引,不上钩的几乎没有。

    然而经过白日里发生的事,她心中的退堂鼓敲打得愈发响亮,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眼下都并不适合过多讨好对方,再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还有一点,那便是褚满清并非她喜欢的类型,而且年龄属实比她年长太多,接近一轮了……

    热水沸腾的声音咕噜咕噜响起,蒋南絮挪开目光,笑着说:“多谢梦月姐姐提醒,我知道了。”

    然而当她们端着热茶去往里屋之时,却被守门的丫鬟告知二人已经歇息了。

    *

    素栖苑里屋,丫鬟们麻利地伺候着褚满清,蒋雯翠更是亲自为其脱靴更衣,殷勤听话,井井有条,屋内一派的安静祥和。

    天色已晚,昏黄的烛火映在蒋雯翠美艳的侧脸,褚满清低头敛眸,伸手拂过她耳边的碎发,须臾,温声问:“你那表妹打算在府上待多久?”

    蒋雯翠环住他的腰,慢条斯理地系好腰带,闻言稍抬美眸,见他神情淡定,似是随口一问,抿了抿唇回道:“等韫哥儿手好了,再送她走也不迟。”

    顿了顿,睫羽倏然倾覆下来,叹了口气:“唉,其实我是不想让她太快回清源村的。”

    这话多少有些吊胃口的意味,褚满清漆黑的眼睛闪过一丝好奇,也愿意配合她把话题接下去,只是语气却有点冷:“此话何意?”

    蒋雯翠脸上顺势流露出为难的神色,欲言又止,在褚满清的追问下,方才沉着眸子把蒋南絮她娘要将她嫁给常富商的事给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最后还不忘唏嘘一句:

    “可怜见的,若不是我借口把她接到信阳城来,怕是这会儿已经……”

    听完她的话,褚满清粗眉紧紧皱起,浮现出几分凝重和同情,不过却并未开口对此事判出个对错。

    只因自古以来,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子女的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本人做主,这世上多的是相看两厌的怨偶。就连他,亦是听从母亲的安排娶了本不中意的姜氏女,所以他不认为这门亲事本身有多大的问题。

    在他看来,无论蒋母安排了怎样的婚事,她都应该乖乖顺从才对,毕竟忤逆父母,实在有违孝道。而他之所以对其感到同情,只是因为她与他一样身不由己,都要被迫接受一个不喜欢的配偶。

    蒋雯翠悄悄观察着褚满清的表情,他素来正义,理应会对此等卖女求荣的事感到气愤填膺,如她所料那般,他很快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她不由得暗自勾了勾唇:“所以我想着就在信阳城为她择一门亲事,最好离我离得近些,咱们姊妹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说罢,蒋雯翠俯身靠在他的肩头,揪着他的前襟,尾音轻颤,恰到好处地带着一丝哭腔,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脆弱黏人,就仿佛他是她的唯一依靠,轻而易举就勾起人的保护欲。

    褚满清润泽的眼珠微微一转,他又不是傻子,多少意会出了蒋雯翠的暗示。

    后院里的动静他多少有所耳闻,自从姜雪绾入府,就开始有意无意针对蒋雯翠,只要手段不是特别过分,他素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随着姜家在侯爷面前冒头,姜雪绾在他面前愈发有得寸进尺之意,所以他故意让蒋雯翠率先生下长子,让其遏制姜雪绾的势头,效果显而易见。

    可这也意味着姜雪绾对蒋雯翠的报复心愈演愈烈,后院起火,难免殃及池鱼,两个女人轮番告状,让他多少有些不胜其烦,不过也不算什么,不喜欢,少来就是。

    近一年,他几乎每日都待在军中,疏远久了,姜雪绾作为主母,日子倒没什么变化,可蒋雯翠作为仰仗宠爱的小妾,日子就难过了。

    每每归府,前来看望韫哥儿时,耳边回荡的都是蒋雯翠的抱怨,久而久之,印象里那个娇俏可人的美人越来越像个深闺怨妇,导致他留宿素栖苑的次数越来越少。

    所以当蒋南絮出现在他眼前之时,他便知道这是蒋雯翠向他示好的信号,想到那张楚楚可怜的动人脸庞,褚满清原本沉郁的脸色逐渐转晴。

    不多时,伸手搂住了她的细腰,安慰道:“你尽管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们受了委屈。”

    他的嗓音温柔带笑,可藏在阴影里的眸光却不含一丝温度。

    蒋雯翠埋进他的胸膛,听着他的保证,含着水色的眼睛弯了弯,她就说,褚郎对她肯定还是有感情的。

    两人柔情蜜意的抱着腻歪了一会儿,褚满清突然转移了话题:“你可还记得上次我跟你提过的花朝盛会?”

    蒋雯翠从他的怀里抬起头,不知道他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这件事,疑惑问:“自然记得,怎么了?”

    “环湖巡游的队伍还差一位撒花的女使,我想让你表妹来担任此职。”

    花朝盛会,素有游春扑蝶、种花挖野菜、制作花糕等节日风俗,也称为女儿节,是燕国十分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这天,玄阳湖上会举行一场盛大的花船游湖活动,沿路撒花留香,以祈求花神降福,保佑花木茂盛,亦有祈祷女子像花一样朝气与美丽之意。

    信阳候的唯一嫡女也会参加此次游湖,为了安全起见,信阳候便将花朝盛会的相关事宜全权交给了褚满清负责,本来一切都进展顺利,可偏偏临近盛会之时,一位撒花女使得了恶疾无法下床,必将错过半个月后的花船游湖。

    撒花女使,顾名思义便是在花船上负责向湖面抛洒鲜花的女子。褚满清为此精心挑选了十二位容貌上乘、背景干净、且刚刚及笄的女子,如今缺少了一位,短时间内根本难以找到替身。

    他正在为此发愁,不曾想蒋雯翠这就有一位样样符合要求的美人。

    第14章

    躲在他身后

    花朝盛会当天。

    民众聚集在玄阳湖边,万人空巷,喧哗热闹,翘首以待花船的出现。

    蒋南絮提着竹编花篮跟在女使队伍的后面,不太自在的扯了扯略微紧身的衣摆,特制的对襟襦裙以藕粉色为主,娇嫩灵动,衬得她肤如凝脂,巧笑倩兮,宛若从天而来的花仙。

    因着是根据前一位女使的身量做的衣裳,胸围和腰围都不怎么合身,她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强行把自己塞了进去。

    在听到褚满清要她接替一位撒花女使位置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直接拒绝,毕竟在这之前她甚至连什么是花朝盛会都不知道,更别提在如此重要的环节担任撒花女使了。

    然而话到嘴边,却又迟迟说不出口,最后在蒋雯翠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所幸这份差使没有想象中难,流程也比较简单,上船后,全程只负责在规定的位置上抛洒鲜花就行了。

    不过因为船上有贵人观礼,容不得大的闪失,褚满清给她安排的位置在花船的末尾,一个最偏僻的角落,不引人注目,就算出了差错也能及时补救,不至于引起骚动。

    竹篮里的各色鲜花花瓣清香扑鼻,逐渐冲散了少许紧张的情绪,蒋南絮稍稍松了口气,提起裙摆,抬步踏上栈桥的木板。

    主船庞大宽阔,雕梁画栋,船身线条流畅大气,瞧着气势恢宏,能容纳至少上百人,几艘小巧的画舫悠然漂浮在大船的两侧,影子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显得格外宁静祥和。

    女使们前脚刚刚上船后,后脚信阳候府的马车就徐徐停在了岸边,很快,信阳候世子周玉珩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旋即亲自扶着后头的周妤歆下了马车。

    待站定后,周玉珩下意识往船的方向看了一眼,环视一圈,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然而当他凝神去看之时,那人已经转过身,原本就模糊的侧脸愈发看不清晰。

    “大哥,你在看什么呢?”难得见大哥失神,周妤歆好奇地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没有发现什么有趣的事物,不由失望地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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