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周沅白蒋南絮 本章:第5章

    梦月是院中贴身伺候的丫鬟里年纪最大的,熟悉褚家,说话最有分量,同时也颇受蒋雯翠信重,这一句话简直如当头一棒,狠狠敲在蒋雯翠的头顶。

    梦月用胳膊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爷前天跟着侯爷去军中了,前脚刚走,后脚主母那边当即就寻了个由头,把小公子接过去照料了,还说定是我们做事粗心大意,不够精细,小公子这些年的身子才会一直好不起来……”

    闻言,蒋雯翠闭了闭眼睛,心口中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和姜雪绾打了这么些年的交道,她自然知道对方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借着她回娘家的契机,把韫哥儿转到她的名下抚养,她说那些话不就是在指着她这个当娘的鼻子骂吗?

    “走,跟我去前院一趟。”蒋雯翠咬了咬唇,顾不得那么多,一甩衣袖就要夺门而去。

    这时,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蒋南絮及时开口阻止了她:“四姐姐切莫冲动,如今四姐夫不在府上,你去了怕也是白去……”

    哪怕她初来乍到,也能看出来当前的形势,蒋雯翠离开了褚府这么多天,为什么主母不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动手?而是要等到褚满清离开褚府去了军中才动手?

    显然她忌惮得并非是蒋雯翠,而是褚满清。

    因为只要褚满清在军中一日,褚家人就很难联系到他,所以就算蒋雯翠从娘家回来了,只要褚满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蒋雯翠就拿她没有丝毫办法。

    经过蒋南絮的提醒,蒋雯翠的理智被拉回来了一些。

    见状,梦月也跟着劝道:“这位姑娘说得对,爷不在,主母那边就没理由放小公子回来,老夫人那儿,也不会帮咱们的。”

    褚老夫人本就不满蒋雯翠使手段生下长子一事,若是今日蒋雯翠闯过去,把事情闹大了,只怕会更加雪上加霜,或许还会顺势把小公子过继给主母也说不定。

    “行了,我知道了。”蒋雯翠摆了摆手,转眸看向空荡的房间,想到自己的儿子还在那个人的手里,一瞬间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眼前一黑,朝旁边摔倒下去。

    蒋南絮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蒋雯翠的身子,帮助她稳住身形,担忧问:“四姐姐,你没事吧?”

    蒋雯翠捏了捏眉心,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没缓过劲来罢了。

    缓了缓,她抬眸看向自己旁边的蒋南絮,目光有一丝的复杂,她曾经还以为蒋南絮只是个胸无点墨的小村姑,但她方才说的那番话表明她还是有几分脑子的。

    至少,能够临危不乱,不至于让她犯下更大的错。

    蒋雯翠在蒋南絮的搀扶下跌坐进太师椅上,坐了没一会儿,转头对着外头候着的两个小丫鬟吩咐道:“你们两个,还不快帮忙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把五姑娘的东西搬进去。”

    蒋雯翠甫一发话,外头的两个小丫鬟立马低头,作揖应是,脚步一转就去整理刚刚被前院婆子们帮忙搬过来的箱子。

    外头伺候的两个小丫鬟,蒋雯翠并不信任她们,平日里只叫她们负责跑腿打扫,在里屋贴身伺候的原先就只有梦月和梦瑶两个人,后者嘴笨,不怎么得蒋雯翠喜欢,但因为会绾发的手艺,这才转到屋子里头来伺候。

    蒋南絮不动声色打量起屋内的陈设,不同于屋子外的稍显空荡,屋子里的陈设明显精致了不少。

    屋外的翠竹掩映,左边临窗的大书案前,一盆万年青悠悠地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馨香,如诗如画,更添了几分清雅。

    旁边便是落地的梨木梳妆台,其上放置着一块团扇大小的铜镜,照物纤毫毕现。

    再往里去就是睡觉的地方,地上铺陈着柔软厚实的密绒芙蓉花地毯,摆了张架子床,流苏金钩挂起的重重水蓝色纱幔翩然而垂,朝右边看去,一扇朱漆凤蝶花雕纹曲屏相隔的地方,是放置衣物的柜子。

    大多是朱漆家具,虽然称不上太过名贵,但是在这样的深宅里,对于一个小妾来说,俨然是受尽了宠爱。

    蒋南絮被眼前漂亮的闺房给迷花了眼,一想到她曾经住了十几年的屋子,不由感慨人各有命,若非蒋雯翠,她根本就想不到原来一个女孩子的屋子,会精致到这个程度。

    也是,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幻想出从未见过的事物呢?

    第10章

    留在褚府做妾

    因着方才那段插曲,屋子里的气氛分外低迷。

    梦月从外端了一壶热茶,径直走到蒋雯翠的身旁,倒了杯茶递到她的手边:“姨娘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罢。”

    蒋雯翠单手撑着额角,半张脸隐在暗处,晦涩不明,少顷,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两口,暖流划过喉咙,一路滑进胃里,随着一杯下肚,连带着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

    余光一扫,蒋雯翠瞥到站在一旁的蒋南絮,她微微低着头,安静规矩,姿态楚楚,只看得到鹅蛋形的小脸,垂下的睫毛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想到自己的谋划,蒋雯翠躁动不安的心不由平缓了几分,姜雪绾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把韫哥儿接走,对她进行示威压制,不就是因为褚郎近日对她愈发疏远了吗?

    只要蒋南絮能成功获得褚郎的青睐,未来在褚府站稳脚跟,姜雪绾就不能再拿她如何,像今日这样的事情就很难再发生。

    梦月说得对,只要褚郎一日不归,姜雪绾就不会放人,姜雪绾就是想看她情绪失控,揪住她的过错借此让她不好过,所以眼下把韫哥儿接回来并不是最要紧的,最为要紧的应当是如何让蒋南絮入褚郎的法眼。

    依照她对褚郎的了解,蒋南絮完美符合他喜欢的那一类女子,清纯灵动,年轻貌美,更胜在妩媚又没有风尘气。从前的她,亦是如此,故而褚郎对她百般疼爱,事事依着她。

    可是在深宅大院里苟且讨生活,人哪有不变的?有些东西终究留不住。

    蒋雯翠忍下心头蔓延的苦涩,招了招手,唤蒋南絮坐到自己身旁来:“呆站着作甚?快坐下歇歇脚。”

    蒋南絮微微颔首,尚未坐下,又见蒋雯翠朝梦月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介绍道:“她是我的贴身婢女梦月,但凡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她就是。”

    梦月瞧一眼蒋南絮出众的外貌,大概猜出了自家主子的用意,敛了敛眸子,俯首弯腰道:“姨娘放心,奴婢定会照料好五姑娘的。”

    蒋雯翠点了点头,近几日的舟车劳顿,困意袭来,捂着唇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梦月立马会意,领着蒋南絮去看住的地方。

    厢房是临时收拾出来的,原先是梦月和梦瑶两个大丫鬟的住处,腾出来单独给蒋南絮住,她们则搬到两个小丫鬟的屋子挤一挤。

    陈设较为简单,但至少不用担心窗户会漏风,也不用担心屋顶会滴水。

    蒋南絮就着梦月端来的热水,简单清洗了一下,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暖和香软的被子包裹全身,催促着她迅速进入了梦乡。

    *

    蒋南絮一贯醒得早,此时天空仍是雾蒙蒙的灰青色。

    来到褚府已经过去了好几日,日子清闲自在,生活起居都有人照料,还不用做脏活累活,比之在清源村时,简直是神仙日子。

    蒋南絮绾好发,低头摸了摸自己的手指,骨节上的冻疮在精心呵护下,已经好得差不多,露出原本的模样,白皙纤长,指甲莹润,修剪得很干净,呈现出月牙的弧度。

    一出门,还没到主屋,迎面撞上一个长相富态的中年妇人,她只身从外面而来,后头还跟着守门的小丫鬟,小丫鬟面色焦急,嘴里小声念叨着:“赵妈妈,姨娘这会儿还没醒呢,你且等等,让我进去通报一声吧。”

    眼瞧被一个小丫鬟拦住去路,赵妈妈圆润的脸上泛起一丝不耐烦,蹙眉骂道:“我这可有急事,耽误不得。”

    小丫鬟被她的气势吓得缩了缩脖子,眼神飘忽两下,显然有些犹豫,但一想到蒋姨娘平日里的做派,最终仍是大着胆子疾步上前,展开手臂挡在赵妈妈的前面:“赵妈妈,还是让我先去通报一声吧。”

    “你!”

    赵妈妈气急,伸手就要去把眼前的小妮子给揪开,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打断,“哟,这不是赵妈妈吗?一大清早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蒋南絮闻声扭头,离她两步远的梦月脸上堆着笑,先是朝她微微点头,随后大步越过她直奔赵妈妈的方向而去。

    “瞧我都给忙糊涂了,连赵妈妈您来都没注意到,若是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梦月嘴甜会说话,三言两语就将局面给稳住了,一边拉着赵妈妈进屋说话,一边眼神示意小丫鬟先行离开。

    赵妈妈是姜雪绾的陪嫁婆子,向来眼高于顶,除了正经主子,就没见她给过谁好脸色,更别提蒋雯翠这种贱妾底下的婢女了,在她眼中,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低贱胚子。

    倏然间她眼尖瞄到什么,眼珠子停住不转了,直勾勾盯着拐角处的那张陌生面孔。

    那是一名妙龄女子,一袭白衣怜怜可爱,梳着一个简单的垂云髻,明明没有任何的首饰装饰,却因白皙脸蛋上自然透露出的粉晕,看上去分外清纯灵动。

    早就听说蒋姨娘带了个美似天仙的女子回来,起初赵妈妈还不以为意,毕竟她所见过的大家闺秀数不胜数,其中也不乏倾国倾城的美人。

    可如今打眼一瞧,心中顿生一股危机感,尚未怎么打扮,就已美得令人侧目,若是花了心思,还不知会是如何的绝色……

    飒飒冷风穿堂而过,撩起蒋南絮耳边的碎发,她不紧不慢地顺了顺发丝,不动声色地避开婆子探究的目光,从梦月恭敬的态度来看,这个婆子的身份必定不简单。

    就是不知道是褚老夫人那边的人,还是主母姜雪绾那边的人。

    两番交谈,梦月正欲引着赵妈妈来到偏房等待,却见后者摆了摆手,直言姜雪绾只是派她来关心一下蒋姨娘的身体,若是无事,便想请她过去沁芳阁一叙。

    说罢,赵妈妈没有了之前硬是要进屋的硬气,反而直接告辞离开。

    梦月不好阻拦,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

    待送走赵妈妈,蒋南絮跟随梦月进入主屋,碰巧见着梦瑶在给蒋雯翠绾发,也不知道她那双手是如何生的,三两下便使得原本死板的头发变得生动美丽起来。

    听完梦月的汇报,蒋雯翠透过泛黄的铜镜,睨向镜中的蒋南絮,语气并没有多少意外:“赵妈妈瞧见你了?”

    “是,一出门就遇上了。”蒋南絮垂首敛眸道。

    闻言,蒋雯翠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这几日她一直称病卧床,就是不打算给姜雪绾打听消息的机会,毕竟蒋南絮顶着这么一张招摇的脸入府,总该有人要坐不住了。

    这不,才过了几日,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蒋雯翠纵使心中不情不愿,但是褚郎即将归府,届时还要寻个由头让蒋南絮露面,再怎么藏也藏不下去了。

    于是用过早膳,蒋雯翠就带着蒋南絮前往了姜雪绾的沁芳阁。

    除了入府那日,这还是蒋南絮第一次离开素栖苑,随着这几日的适应,比起刚开始的紧张,对于褚府的阔气更多的是好奇和艳羡。

    富贵迷人眼,说实话,她的内心不是没有触动,也想起了蒋雯翠当初在清源村对她说的那些话,与其嫁给村里的男人一辈子与黄土地为生,还不如与人为妾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思绪正游走,脚下已经踏进了沁芳阁的院门,稍一打量,蒋南絮难掩惊异,和这相比,蒋雯翠的素栖苑简直称得上“寒酸”。

    在丫鬟的带领下,二人走进待客的偏房,帘子一掀开,扑面而来的暖气直烧得人脸热乎乎的,两个火盆摆在正中央,腾腾向上冒着火气。

    煤炭是稀罕物件,蒋家自然用不起,蒋南絮只在学堂里见过一回,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品相问题,那炭一点燃就浓烟滚滚,呛得人喉咙痛,全然不似眼前的炭火一样,几乎没什么烟和味道。

    不多时,屏风里走出一位步履轻盈的女子,估计就是传闻中的褚家主母,她容貌秀丽,满头珠翠,举手投足均高雅脱俗,但眉宇间却萦绕着一股睥睨之气,一看心气便极高。

    “见过主母。”

    蒋南絮跟着蒋雯翠朝着主座的女子屈膝行礼,这几日跟在梦月后头,她早就将最基本的礼仪学得差不多了,不至于在这样的场合丢面子。

    姜雪绾没急着开口,视线徐徐落在赵妈妈口中的美人儿身上,停留片刻,素来没什么波动的美眸微微眯起,心中暗讽不愧是以色侍人的蒋姨娘,将褚满清的那点喜好拿捏得死死的。

    过几日褚老夫人的五十大寿便要到了,府里正忙着准备寿宴,波波碌碌,本无人在意蒋南絮进了府,怪就怪她长了一张招摇的脸,叫人的注意力不得不分一些在她身上。

    室内寂静无声,直到半蹲的蒋雯翠快要坚持不住,姜雪绾才大发慈悲地开口赐座。

    蒋南絮扶着腿软的蒋雯翠在一旁的位置落座,随即在她的身后站定,安安静静当一个透明的人,两个处于对立面的女人即将交锋,作为旁外人能装死一会儿就装死一会儿,不立即掺和进去才是明智的选择。

    如她所料,没多久,二人就从和善的问好,转变为韫哥儿的去留问题。

    你一言我一语,就是没人松口,眼见问题得不到解决,姜雪绾话锋一转,牵引到一旁的蒋南絮身上:“这人瞧着眼生,不像是你房里的丫头。”

    蒋雯翠轻轻笑一声,柔声道:“姐姐好眼力,她确实不是我房里的丫头,而是我娘家的表妹,名唤蒋南絮,今年刚刚及笄,别瞧她年纪不大,却是有几分手艺在身上的,这次本想让她过来帮忙照顾一阵子韫哥儿,等韫哥儿手上的伤好了,就把她送回去,可谁知道……”

    说到后面,蒋雯翠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嘴唇张了又合,最后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这一番巧言令色,姜雪绾脸色微变,方才那段话明摆着直戳她的心窝子,话里话外尽是指责是她越界在先,把韫哥儿给抢走了,才逼得她不得不动些别的心思。

    姜雪绾抬手扶了扶发簪,红唇挑起一抹凉薄的弧度,另起话头道:“论年纪,倒是跟门房的孙子差不多……不知道可否许配了人家?”

    这话不仅存了要给蒋南絮指亲的意思,还暗暗讽刺了她们的出身只配给门房的孙子做配。

    蒋雯翠立马不甘示弱地回击:“出门在外,我这个做姐姐的就算是她唯一的长辈,哪能随随便便就定了她的亲?”意思便是蒋南絮的亲事由她做主,外人插手也无用。

    蒋南絮听着二人有来有回的明争暗斗,留在褚府做妾的心思瞬间消弭了一大半。

    第11章

    跑什么?又见面了。

    这几日从梦月的口中,蒋南絮大致了解清楚了褚家的基本情况。

    褚家并非是信阳人士,褚老太爷还在京城任职时,就已追随了彼时还只是皇子的侯爷,成为其身边的贴身护卫,忠心耿耿,最终护主牺牲。至此之后,褚家大公子也就是褚满清秉承父亲遗愿,从京城到信阳,一路跟随信阳候的脚步,颇受器重。

    褚满清重情义也十分重孝,褚家基本是褚老夫人说了算,与信阳当地的世家姜家联姻便是褚老夫人的意思,一是褚家初来乍到,急需站稳脚跟,二则是提高褚家在侯爷心中的份量,毕竟君心难测,若是没了利用价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抛弃,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褚家需要姜家在当地的权势拉拢人脉,姜家需要褚家攀上侯爷,两者相互利用,相辅相成,在某种意义上,姜雪绾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蒋雯翠作为褚满清的小妾,独善其身难,讨好卖乖更难,从前仗着褚满清的宠爱,尚且还能在姜雪绾的眼皮子底下活得平静安逸,如今宠爱逐渐消失,麻烦就不断找上门。

    难怪她会寄希望在自己身上,妄图通过别的女人来挽留夫君的心,以此来让自己的生活好过一点,何其的可怜可悲。

    蒋南絮是个没什么同情心的人,但是同为女人,心情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她不禁想,若是她站在蒋雯翠的立场上会如何做,可脑子里绕来绕去,仍然没有个确切的答案。

    她既没有姜雪绾的家世傍身,也没有蒋雯翠的肚子争气,夹缝中生存,她必定会成为二人之间的牺牲品,活不长久。

    蒋南絮不由开始后悔来信阳的决定,如今骑虎难下,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当中。可不来,她又能如何呢?总不能违背心中所愿,嫁给年过半百的常富商吧?

    何况,她的意愿又有何重要?当她和蒋雯翠在族祠对视的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就已经悄然发生了转动,信阳这座城,她逃不掉的。

    煤炭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火光投射进蒋南絮的眼睛里,映衬出点点看不清前路的迷茫。

    “五日后便是母亲的生辰,届时侯爷的两位公子都会登门贺寿,贵人到访,容不得半分差错,蒋姨娘,可明白我的意思?”姜雪绾说得累了,懒得再与蒋雯翠周旋,转而交代起正事来。

    眼下最为重要的还是办好母亲的寿宴,至于这两姊妹,她就不信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们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蒋雯翠再傻再急,也不会选在这样的场合作妖,顺从乖巧地起身屈膝,表明自己定会遵守规矩,配合安排。

    寿宴将至,说明褚郎也即将归府,虽然他这段日子不会在她这边留宿,但是寿宴过后,不怕没有别的时机,到时候请他来素栖苑坐一坐,她的谋划定能水到渠成。

    *

    褚家老夫人的五十寿诞,寅时刚过,褚府就开始喧腾了起来。

    信阳候世子到访,蒋雯翠自然不能缺席,需得跟在姜雪绾身后去往门口迎接。

    素栖苑一下子就少了大半的人,作为旁外人的蒋南絮难得睡了个好觉,直至巳时才慢悠悠起来用了午膳,随后搬了把凳子坐在屋檐下,侧耳听着前院传来的鞭炮声。

    细雨濛濛的下着,房顶瓦片被雨水洗的透亮,水珠滑落,滴进了石板路上积起的水坑中,荡起点点涟漪。

    蒋南絮捧着小脸,看得失了神,本以为今日就会这么平淡无波的度过,却不想一个人的出现直接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来人自称是姜雪绾院里的丫鬟,说是小公子从前院回来后,就一直吵着手臂疼,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现在情况很是危急,需要蒋南絮跟她走一趟。

    “可让人去请郎中了?”蒋南絮撑着伞跟在丫鬟身后,疾步朝前赶路。

    “府内设有府医,只是前院有贵客受伤,府医一时走不开,只能派人从外头请郎中了,便想着趁这个空挡让姑娘你先救救急。”丫鬟解释道。

    蒋南絮闻言不疑有他,毕竟蒋雯翠曾在姜雪绾面前提过她会些皮毛功夫,这种时候想到她也实属正常。

    只是走着走着,她就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

    因为从前吃过亏,所以每当身处一个陌生环境,她总会下意识地去记住沿途具有特征的事物,以便发生意外无法逃脱,可是这条路,分明不是之前蒋雯翠带她走过的那条路。

    当然,也不排除有多条路的可能,可是怀疑一旦产生,就不得不让她多想了,握着伞柄的手逐渐收紧,目光落在前面带路的丫鬟身上。

    丫鬟的背影看似镇定自若,可时不时扭过头来看她一眼的动作却透着鬼祟,就像是为了确认她有没有跟上来,生怕她突然跑掉似的。

    蒋南絮的呼吸不免急促了两分,下意识去摸藏在袖中的那把匕首,然而却是落了空。

    心中不由一凛,她这才想起来事发突然,防身的匕首没来得及带。

    懊恼已然来不及,蒋南絮蹙紧眉头,悄悄放慢脚下速度,试图与之拉开距离,然而她的小动作很快就被丫鬟察觉,停下来催促道:“蒋姑娘走快些,小公子的伤势可不等人。”

    蒋南絮强压下心底的异样,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一边往她的方向靠近,一边试探问:“听姐姐说,小公子左手的伤不是已经好转了吗?怎得突然加重了?”

    见她朝自己走来,丫鬟转过身去,继续在前带路,闻言不加思索地回答:“唉,谁知道呢,等姑娘你过去了,兴许就能找出原因。”

    蒋南絮的笑容逐渐凝滞,心底的怀疑越来越重,小公子的伤分明在右手,身为近身伺候的丫鬟怎会连这都不知?不纠正也就罢了,言语间尽是在劝她快些走。

    只怕小公子伤势加重是假,对她意图不轨是真。她的第六感向来不差,尤其是面对危险时的警觉,潜意识告诉她必须得即刻逃跑。

    在经过一处拐角时,蒋南絮找准时机,掉头就跑。

    “站住!”丫鬟反应过来,赶忙转身去追,尾音却被淹没在腾空飞来的油纸伞里。

    面部遭受重创,丫鬟吃痛捂脸,却也顾不上疼痛,然而就这么一闭眼的功夫,原先还在跟前几步远的人儿,竟跑出去了数米远。

    得益于常年干农活,蒋南絮的体力绝非寻常女子能比,只是她对褚府的构造并不熟悉,在游廊过道里横冲乱撞,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一路以来遇见的丫鬟婆子均朝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可碍于今日来府的宾客众多,谁也拿不准她的身份,竟无一人上前制止她失礼的行为。

    很快,蒋南絮就意识到游廊过于空旷,极易暴露行踪,咬了咬牙,冒着雨钻进了一处不算小的花园里,有了绿植和假山作掩护,确定没有人追上来,她总算能喘口气了。

    胸脯起起伏伏,嘴里大口呼吸着,冰冷的雨水打在红扑扑的脸上,慌乱的意识顿时清醒了不少。

    她还真是愚蠢,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就将人性的险恶给忘得一干二净,竟敢独自一人跟着陌生人离开。幸亏及时醒悟,不然此刻还不知道身处何地呢。

    冷静下来,蒋南絮仔细环顾四周,目光停在了不远处的凉亭,决定还是先避避雨,等前院的动静结束,再找人问问回素栖苑的路。

    走出去没几步,寂静无人的小道上,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墨色身影。

    他步伐不稳,摇摇晃晃朝着凉亭靠近,看上去跟喝醉了似的,很不对劲。

    蒋南絮一抬头就瞧见了,不由抓紧了裙摆,想要转身就走,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动弹不得。

    周沅白若有所觉,缓缓掀起眼皮,与她四目相对,掠过一道危险的暗光。

    席间,旧疾发作,疼痛难忍,他便借口透气来到这僻静处,料想不会撞见任何人,谁知不仅碰见了,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乌黑沉冷的眼珠里,清晰倒映着她此刻狼狈的模样,如之前的两次见面一样,她仍是顶着一张惊慌失措的小脸,痴傻地望着他。

    许是她的神情太过滑稽,周沅白有意收敛起方才外泄的锋芒,低眉敛目道:“蒋姑娘,又见面了。”

    蒋南絮正处在极度震惊的状态下,完全没注意到他念出了自己的姓氏,下意识后撤半步,逃跑的心思再度蔓延,这人,可比那个丫鬟要可怖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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