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吗——!啊?!”叶痴儿大声喊叫着,像是一只在绝境中孤立无援的山羊,“说什么歹人?我根本就不记得啊!我现在过得好好的,为什么就不能让我继续这样活下去!?”
“就是不能。”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是池南苇,她伸手轻轻拂过叶痴儿胸膛上的一道道伤疤,温柔说道,“你曾为了我抢过亲,这次我又阻挠你定亲,就算我们扯平了。”
“疯子!”叶痴儿一把推开了池南苇,目光又落到方定武和施淼淼身上,大喊一句,“你们都是疯子!”然后转身就跑了出去。
方定武正准备追上去,庖丁却终于在此时开口说话了:“别追,他不会离开镇子的。”
池南苇早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人,这个人是以叶痴儿“长辈”身份来定亲的,想来和叶痴儿的关系不一般。她回身朝庖丁施礼,说道:“这位大哥,我也正好有些问题想请教。”
“咳”庖丁咳嗽一声,站了起来,“三位跟我走罢。”
三人跟着庖丁出了钱家大门,门外看热闹的镇民们让出一条路来,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了。
跟着庖丁回到家中,庖丁邀请了三人进屋,扫了一眼叶痴儿的房间,房门紧闭,庖丁指了指:“他在屋里,让他自己静静吧。”
又领着池南苇三人来到屋后小院,这里是庖丁平常宰杀牲畜的地方,临着小河。
刚走进院子方定武就吸了吸鼻子,皱眉道:“好重的血腥味。”
庖丁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是个屠户。”
四人在河边的石桌前坐下,庖丁想了想开口道:“那是两年前的事了,他从海上漂来”
事无巨细,庖丁将这两年的事一一道来,直说了快半个时辰才算是交代得差不多了。
“我倒是一直知道他会武艺,但想着他既然失忆,那也没必要再可以去提起了。”庖丁摇了摇头,凝视着池南苇,“再加上这么久没人来寻他,我也以为他是孤家寡人,所以才想着给他安排亲事,却不想好心办了坏事。”
第五二二章——被遗忘的唐刀(shukeba.)
第五二二章——被遗忘的唐刀
庖丁把故事说完,四人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还是池南苇先开口了,她语气中仍然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他真的失忆了?”
庖丁把手一摊:“他当时从海上漂来,一身的伤,几乎只剩半条命,神志不清时只说了自己名字,我带着他去的医馆,好歹是把命给保住了。等他醒了后,再问他什么都说不记得了。”
“他说自己叫叶痴儿?”池南苇皱了皱眉毛。
“不是。”庖丁摇头道,“当时他只说了两个字,一个叶,一个痴。”
池南苇咬了咬嘴唇,轻轻摇头:“不,不是痴是池,我的姓。”
方定武抓着后脑头皮:“为啥不是吃?叶老弟在海上漂了那么久,兴许是饿了——嘶!”施淼淼狠狠掐了一把方定武的腰肉。
庖丁咧嘴笑笑:“不知道嘛,反正从那以后大家就都叫他叶痴儿了——说起来他本名到底叫什么?”
池南苇抬头看了庖丁一眼,一字一顿道:“叶北枳。”
庖丁憨厚一笑:“这名字好,比叶痴儿好听多了。”
“嘿,我叶老弟的名头响亮着呢!”方定武把大拇指一竖,“悬锋谷知道吧?谷主施无锋与叶老弟也是至交!当朝宰相戚宗弼知道吧?那小老头能活到现在也是我叶老弟饶了他性命。”
庖丁满脸茫然,使劲摇了摇头:“没听过我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很少到镇子外边去,说书的马先生见识多,说不定他能知道。”
池南苇瞪了方定武一眼,回头后站起身来,对着庖丁恭恭敬敬拜了个大礼:“哑巴能侥幸活命,全仰仗庖丁大哥,这里先替他谢过,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庖丁连忙将池南苇扶了起来:“快起来,救人性命本就是应做之事,无须这般大礼。”
池南苇重新坐好,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哑巴还有个名号,唤作定风波,他本就是江湖中人,过的是快意恩仇的生活,就算厌倦了打打杀杀打算离开江湖,也不该如此浑浑噩噩度日,以卖肉为生——我不是说卖肉做屠户不好,我的意思只是他不属于这里。”
“哈,定风波?”庖丁惊讶道,“就是马先生说的评书里的那个大侠?”
“对对!”方定武连忙接话,“就是那个!”
池南苇把方定武拽开,继续说道:“他不能一辈子留在这,我要带他走。”
庖丁摆手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你觉得,以他现在的情况,会跟你们离开吗?”
池南苇不说话了,方定武站起来,拉着池南苇就朝叶痴儿的房间走去:“多大点事,问问不就知道了?”
岂料刚走到门口,叶痴儿的房门就打开了,叶痴儿赌在门口目光有些闪躲:“我都听到了我不走。”
方定武拍着大腿:“哎哟叶老弟你可别折腾了,你都折腾两年了都,就算你现在记不起我们,但以后记起来了不一样要跟我们走?”
方定武生得人高马大,气势上就压了叶痴儿一截,他望着方定武粗犷的络腮胡子,忍不住退了一步:“你,你也说了,我都不记得你们而且我在这里过得挺开心的,为什么要走?去哪?去闯荡江湖打打杀杀吗——我听马先生说了,江湖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我又不会武艺,说不定哪天小命就没了。”
池南苇目光越过叶痴儿在屋内一扫,一眼便看到了随意扔在墙角杂物堆里的唐刀,随即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只见她一把推开叶痴儿,走进屋内把唐刀抱在了怀里,怒视着叶痴儿:“你就把刀扔在这儿?”
叶痴儿被她推了个趔趄,但见池南苇生气又有些害怕:“这可是凶器,我总不能成天带着,那谁还敢来买我的肉?这种东西当然要藏好了”
“凶器?”池南苇气急反笑,“这把刀是你傍身的兵器,多少次救你性命!如今你竟然这般待它?看来你确实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叶痴儿小声嘀咕着:“那我也不记得了,我又不会武功,带着把凶器算怎么回事”
“你要说就说大声点!”池南苇终于忍不住骂道,“叶北枳,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当初那股一人一刀就敢上沙场的气魄哪儿去了!?”
叶痴儿被池南苇一吼,顿时静若寒蝉,话也不敢说了。
“我中意的人可不是你这个模样,”池南苇失望之极,“话变多了,胆气却没了,怪不得他们都叫你痴儿。”
方定武走上来,安慰池南苇道:“算了算了,叶老弟是失忆了,性情大变也是情有可原的,你莫要生这种无端气。”
池南苇深吸了一口气,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她深深看了眼叶痴儿,然后视线落到了庖丁身上:“我会想办法的,哑巴还要麻烦庖丁大哥照顾,今日留在这里也是无用,就先告辞了。”
庖丁点了点头:“请便。”
池南苇带着唐刀离开了,仿佛理所当然,叶痴儿就眼睁睁看着东西被拿走,愣是没敢说话。
看到叶痴儿还望着池南苇离去的方向,庖丁打趣道:“人都不见了还看?舍不得就让人留下来啊。”
叶痴儿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说笑!我哪里舍不得她了?”
庖丁憨厚笑着:“我可没说你舍不得那姑娘,我说的是刀。”
叶痴儿这下耳根子都红了,顾左右而言他:“他们,他们这是明抢!还有那汉子,一看面相就不像好人——你说我以前真的跟他们是一路人吗?”
“我不知道。”庖丁摆着手,“只是那女子只是普通柔弱女子,你为何在她面前连话都不该大声说?”
叶痴儿被问得一愣,眯着眼回味了半天才讷讷说道:“我只是我只是感觉吧,她站在我面前,盯着我的时候,啧,怎么说呢感觉自己好像对不起她一般,我也不清楚”
庖丁也不知听懂叶痴儿这番话没,他坐在门外晒着太阳,回了一句:“这姑娘可比钱夏兰俊俏多了,那把刀也比杀猪刀厉害多了”
第五二三章——太师回朝(shukeba.)
第五二三章——太师回朝
灰白相间的海东青自东边而来,落入京城某一条小巷。
闻风听雨阁内,愁眉不展的夜凡听见窗外被啄出声响,走到窗边打开,海东青扑打着翅膀跳到了夜凡肩上。
从海东青足踝上取下字条,展开。
夜凡眉毛微微一挑,脸上难得的浮现出了笑意:“居然还真让她找着了。”
“居然失忆了”将字条逐字逐句看完,夜凡捏了捏眉心,开始写回信。
“听闻失忆症最难除治池姑娘切记勿急勿躁已派名医赶往若定风波复得忆起,望来京师相助”
夜凡最近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如今北有大羌国虎视眈眈,南有黑苗乱军未平,因为东厂的人还需要监察京师,所以各地的情报流通就全压在了锦衣卫和闻风听雨阁身上。
国家动荡,但京城却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因为天子要选秀女。各地官府态度积极,争先恐后选取了近千名美貌女子送来京城,就盼望着陈勋能看上自己送来的秀女,若是博得圣上喜悦,自己的仕途也能再往上一步。
这件事是如今的司礼监掌印陈忠君陈公公提出来的,理由正当又充分——圣上已经是及冠之年,必须要为延续帝家血脉考虑。这番话一出,顿时就再无大臣敢反对,不然一顶“绝帝家血脉”的帽子扣下来,诛九族都不够洗清罪孽的。
当远在边关的苏亦收到这个消息后,直接就带人杀了回来。
而今天就是苏亦抵达京城的日子。
夜凡本来是想去城外拦住苏亦,劝他冷静一些,但转念一想,苏亦比他聪明多了,肯定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于是便也不去管了。
快正午时分,一队十多人的披甲骑士从城外策马疾驰而来,转眼就到了城门处。
城门的值守卫士连忙竖戈来拦:“来人下马!”
一名骑士高举起一块令牌,大骂道:“不长眼的东西!太师苏亦在此,谁敢拦路?!”
值守的城卫兵连忙让开了道路,这一对骑士直接策马进城,沿着主街大路笔直地杀向皇城,为首那名骑士在前开路,沿道百姓纷纷辟易。
皇城城门处的禁卫军老远就看见这一队人来势汹汹,赶忙结阵要挡,谁知那队骑士却在城门外停了下来,众骑士拱卫着中间那名着将领服的人走上前来。
将领掀开头盔,露出苏亦那张有些沧桑的脸来,他脸色并不好看,沉声道:“开城门,我要见圣上。”
禁卫军自然是认得苏亦,赶忙大开城门让出了路来。
苏亦领着人快步走进皇城,直接赶往承天殿。
此时陈勋正在承天殿批阅奏折,已经有人来报了苏亦回来的消息。陈忠君接替了岳窦的位置,此时就在苏亦身后候着,他也听到了苏亦回来的消息,神色波澜不惊,嘴里却装作不经意说道:“此时边关战紧,苏太师怎么会突然回来?”
陈勋摆了摆手:“无妨,北羌初逢大败,也要休养生息,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起兵戈。比起北羌,反倒是黑苗乱军更让人在意些。”
“陛下说的是。”陈忠君笑着应承了两句,不再多话了。
等了不多时,苏亦身披云鳞甲,腰悬青锋剑,就这样大步走进了大殿。
“先生。”陈勋站起身,还是恭恭敬敬先执了弟子礼。
苏亦回礼:“拜见圣上。”
陈勋看起来很高兴:“先生能回来,那看来北部边关战事是安稳了。”
“非也。”苏亦摆手道,“北羌蠢蠢欲动,边关看似平静但越是如此便越不能掉以轻心,北羌就是在等我们松懈的时候。所以我命将士们日夜不可懈怠,平日训练警戒皆按战时紧迫的章则来。”
陈勋抿嘴点头:“先生辛苦了。”
苏亦瞥了眼陈忠君,陈忠君笑着对苏亦点了点头,苏亦冷笑道:“臣不辛苦,辛苦的是边关的将士们。”
“朕知道的。”陈勋伸手示意苏亦坐下,“他们都是大闰的好儿郎,等战争结束,朕自然会论功行赏。”
苏亦又转头看向陈勋:“陛下既知边关战紧,又知将士们辛苦——可陛下却在此时大选秀女,行玩乐欢娱之事,合适吗?如今国事动荡,臣从边关南下,沿路所见沿路乞讨者有之,家破人亡者有之,唯独进了京城,竟见张灯结彩,好似节庆臣,只觉心寒。”
陈勋的脸色僵硬了一下,然后逐渐沉下了脸来:“先生是在怪朕吗?”
“大胆!”身后的陈忠君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苏太师你怎能如此无礼!”
苏亦继续看着陈勋说道:“不敢怪罪陛下,只是怕陛下亲了小人,信了谗言。”
陈勋脸色有些阴沉,在大殿里踱起步来,而陈忠君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尖声骂道:“你说谁是小人!?”
苏亦没有理他,目光追随着陈勋的背影:“臣寒心是小,就怕陛下此举让边关将士们寒了心,他们在边关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而陛下却在宫中挑选秀女?”
陈忠君看到陈勋的脸色阴晴不定,顿时有些心慌,他赶忙上前一步,指着苏亦道:“苏太师!陛下选秀女是为了延续帝家血脉,难道这你都要阻拦吗?”
“陛下延续血脉固然重要,但不急在这一时。”苏亦说完这番话,终于把目光看向了陈忠君,神情不怒自威,“陛下尚未表态,这里有你说话的份?给我滚下去!”
苏亦在外带兵良久,眉目间不知不觉也有了杀伐气,那一瞬的威仪竟让陈忠君心尖打颤,牙关颤抖着想要再硬气说句话,可嘴却怎么也不敢张开了,灰溜溜退到了陈勋背后。
陈勋叹了口气出来打圆场:“先生莫气,忠君也是为了朕考虑,才提出选秀女事宜,朕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朕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我大闰的延续考虑。”
苏亦目光不善地盯着陈忠君,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出入官场懵懵懂懂的翰林郎,现在他有了可以让他不用再掩饰硬气的资本:“陛下说得对,帝家血脉,国祚延续,这最为重要,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有人便拿这个当做挡箭牌,令当朝百官不敢言,捏着鼻子默认了这件事。既然他们不敢说不敢做,那这个恶人就让我立之来当罢!来人——”
陈勋脸色一变,然后便见大殿外走出好几名披甲将士,那一身血腥的气势分明就是刚从战场上回来!
苏亦朝着陈忠君冷冷一笑:“把陈忠君给我拿下,押入锦衣卫诏狱,以乱军罪论处!”
陈忠君当场就吓破了胆,浑身一软就倒在地上,疯了似的去扒拉陈勋的脚:“陛下救我!陛下救我!”
第五二四章——太师与丞相(shukeba.)
第五二四章——太师与丞相
陈勋叹了口气甩脱陈忠君往前走了一步,他冲进来的几名甲士摆了摆手:“你们退下罢。”
甲士们拱手退了出去,程勋又冲陈忠君呵斥道:“还趴在地上作甚?你也退下。”
陈忠君涕泗横流,不敢再在这里多待,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大殿顿时清净了下来,只剩苏亦与陈勋相顾无言。
二人沉默片刻后,苏亦展颜一笑,陈勋苦笑道:“先生何苦那般吓他,他也确实是为我考虑。”
“不过是仗着小聪明溜须拍马罢了。”苏亦摇了摇头,“陈忠君此人,徒有野心,却无与之相匹配的气度,一朝势大,就不会再将他人放在眼里。让他接任司礼监是看在岳公公的情分,但若要论做事,我更看好卓不茹。”
“我又不傻,能看不出来这些?”陈勋把奏折扫到一边,直接坐在案几上,“不过就司礼监来说,他管得还是明明白白的,未曾出过什么差错,选秀女一事本来也就归司礼监管,他这么做也是名正言顺,所以百官就算有怨言也不好说什么。”
“但放在这个时候选秀女,那就是不合适。”苏亦皱起了眉毛,“外患未平,内忧不止,百姓流离,失地未复,却唯独京城张灯结彩好似过年,那百姓和将士们会怎么看你?你视线能看到的不过京城百十里,但你要管的是万里江山啊!”
“是不是说得太严重了?”陈勋有些不忿,“我毕竟是天子,选秀女难道还要看天下人眼色?”
苏亦皱着眉正要回答,却忽然侍卫来报:“戚相求见。”
陈勋摆手应了,戚宗弼从大殿外走了进来。
戚宗弼先朝陈勋恭敬行礼,然后又对苏亦拱了拱手:“见过苏太师。”
苏亦不敢怠慢,也赶紧回礼道:“见过戚相。”
礼毕后,戚宗弼抬起头来,对陈勋说道:“陛下之前与苏太师聊得兴起,臣在外面都听见了,之前那个问题,臣倒是可以代为回答。”
陈勋做足了虚心求教的态度:“戚相请说。”
戚宗弼淡淡一笑:“陛下刚才说,选秀女难道还要看天下人眼色?这句话本身就错了,陛下贵为天子,起止是选秀女要看天下人眼色,陛下的一言一行皆在天下人眼中,是非好坏天下人都会在心中去评判,愈是如此,陛下才更应谨言慎行。”
陈勋被说得不耐烦,摆手道:“行了行了,朕知道了,选秀女一事就先搁置再议罢。”
“善。”苏亦笑着点头。
戚宗弼拱手:“陛下圣明。”
一番谈话后,转眼就到了吃晌午的时辰,三人移驾后庭,有宫女陆续传菜上来。
陈勋替苏亦盛了碗蟹子,转头对戚宗弼道:“戚相匆忙进宫,是有什么事?”
多日不见,戚宗弼的头发又花白了许多,咀嚼时灰白的胡子就跟着抖动,见陈勋发问,连忙放下筷子:“实不相瞒,其实臣是来找苏太师的,听到苏太师回京的消息后臣立马就赶来了。”
“找我?”苏亦愣了一下,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边关领军,京城事宜基本都交给了亲近官员在管,一时竟想不出戚宗弼有什么事要找他。
戚宗弼瞥了他一眼:“杨露那事”
苏亦摸了摸鼻梁:“咱们确实有保护不力之罪”
“我不是说这个,”戚宗弼摇摇头,“我派去赫连山送信的人飞鸽传书回来,说百里孤城迈入天人境,已经杀去不归岛了。”
苏亦愕然:“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就是不久前。”戚宗弼观察着苏亦神色,“以脚程算,百里孤城应该已经入了大闰境内了。”
苏亦戏谑看着戚宗弼:“你确定他是直接去了不归岛,而不是先来找你算账?”
戚宗弼摆手道:“可能性不大,他心系杨露,肯定会直接去救人,我反倒是担心他直接杀上不归岛会扰乱我们的计划。”
苏亦夹了一根笋尖:“应该不会,不归岛那边有我们的探子盯着,百里孤城如果到了那边我们能第一时间知道,或许他能给司空雁那边造成点麻烦,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鬼见愁最近又有动静了。”戚宗弼说道。
“怎么?”苏亦抬起头。
说起这件事,戚宗弼显得颇为头疼:“黑苗乱军那边最近忽然涌现出一大批江湖人,这帮江湖人悍不畏死,我都不用去细想,肯定是司空雁派来的鬼见愁家虎,在正面战场上他们的作用体现不出来,但是要论小规模的袭扰,已经刺杀将领,他们是再专业不过,因为这帮人的关系,最近平乱的军队那边也很难受,原本已经算遏制住黑苗军了,但现在又被连克两城。我昨夜细细研究了他们的路线,竟然发现他们是直接往东推进的。”
“往东?”苏亦眉头一皱。
戚宗弼的目光也凝重起来:“你也发现了?”
苏亦不知不觉放下了筷子:“他们是在给北羌制造机会?北羌自北南攻,黑苗往东横向进军,一旦我们与北羌的战事失利,北羌攻打下来,我们若要南退则必然会遭遇黑苗军,所以他们打算截断我们南下的退路?”
“不用想了,”戚宗弼冷笑道,“黑苗背后是鬼见愁在推波助澜,这肯定又是司空雁的主意。”
“等等,”苏亦心中泛起一丝不好预感,“北羌迟迟按兵不动,黑苗在这时急于往东进军,他们怎么知道北羌何时发兵?”
戚宗弼与苏亦几乎同时醒悟,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黑苗与北羌有联系渠道!”
“不对!”苏亦立马又否定了这个判断,“不是黑苗,黑苗军气候尚未大成,还不够格直接与北羌合作。”
戚宗弼也想明白了:“应该是鬼见愁在北羌有暗子,通过暗子将消息送到北羌耳边。”
苏亦冷笑道:“这倒是让我想起了另一件事,戚相可还记得望北三关一役?当时也是有人将我大闰出兵的计划提前告知了北羌,才被北羌将计就计——我现在倒是很好奇那颗暗子在北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居然能直接参与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