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如巨猿跃涧,从人群后翻腾空跃来,落地时双拳横挥,将身周卒子尽数扫飞。
花白萩此时已经把于世邦背在了背上,紧紧跟在唐锦年身后。
唐锦年简直就是视周围的北羌将士如无物,他把下巴一扬,冲屠生非道:“开路。”
屠生非默默一点头,扯住身上的套衫一把撕下,露出衫下几乎覆盖全身的铜甲。
“跟着我。”说罢,屠生非把双臂架在面前,大步迈出就朝着来时方向冲去!
“砰——!”当先挡在前面的北羌卒子被直接掀上了半空,屠生非势头不减,以一往无前的气势继续往前冲去。
花白萩轻功不俗,此时背着于世邦仍显得轻灵,紧跟着屠生非往前疾掠。
唐锦年走在最后面,所有从两侧向他们杀来的北羌卒子总会被无端冒出来的黄沙拍退。
“砰!!”一声巨大的闷响声传来,屠生非在撞击下连退两步。
“嗯?”唐锦年抬眼望去,原来是前方去路上,已经有北羌盾甲营组成了阵型,一长排的镔铁大盾连成一拍挡住了路。
那杯屠生非撞上的地方,铁盾后的卒子被直接撞飞,铁盾也脱了手,但立马有后面的卒子顶了上来。
唐锦年眉头一皱:“真是麻烦。”
屠生非揉了揉手臂生疼的地方,只见他屏息聚气,飞身上前一脚踏在铁盾上——
“噹——!”
一声巨响传来,持盾士卒被踢得飞退而去,一路接连撞倒数人。
屠生非作势欲冲,却见那缺口处突然有直刺出数杆长矛,直接顶在了屠生非身上,阻住了他的去势。
屠生非未能建功,四周的北羌卒子也已经逐渐包围了过来,只得退回了花白萩和唐锦年身边。
“怎么办?”花白萩单手持剑,神情紧张起来。
“不急。”唐锦年还是那副不耐烦地神色,甚至还淡定地嘬了口烟枪,他缓缓吐出一道青烟,“再等等。”
“还等?等什么??”花白萩吼道,“命都快没了!”
话音刚落,花白萩头顶突然狂风呼啸起来,将他吹得披头散发。
巨大的阴影遮蔽下来,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所有人齐齐抬头望去。
只见空中一只神骏巨雕拍打着翅膀朝这里落了下来,阳光洒在它身上,浑身的羽毛都在闪烁着耀眼的金光。
“什么东西?!”
“怪——怪物!”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北羌军阵陷入骚乱,无数士卒四散奔逃。
神雕缓缓落下,烟尘在翅膀下被狂风吹得飞散,众人不得不拿衣袖遮住眼睛。
唐锦年一拍花白萩肩膀:“别发愣了,上去!”
花白萩只觉身子一轻,下一刻就腾空而起落在了神雕背上。
花白萩连忙抱住于世邦,贴身伏住。
屠生非不需要吩咐,一手拽住神雕翅膀,纵身就翻了上去。
“起!”唐锦年袖袍一挥,神雕双翅一展,应声腾空而起,待神雕飞离了地面,唐锦年这才不慌不忙一跃而起,单手正好抓在神雕爪下。
神雕使劲一拍翅膀,狂风翻涌间猛地往上窜高。
唐锦年低头望去,只见身下北羌大营中密密麻麻全是将卒。
“放箭!给我放箭——别让他们跑了!”
忽有人大喊下令,士卒们纷纷掏出背后长弓,将箭矢对准了天上。
唐锦年眼光一寒,转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那处有几位甲胄明显不同于旁人的将领。
只见唐锦年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空着的那只手对着身下北羌大营飞快连——
数道身影从人群中窜了出来,正是那些伪装成杂役的傀儡!
一些跳向了举着弓箭的人群中,而更多的则是径直朝着将领扑了过去!
“轰轰轰轰轰——!!!”
火光冲天,热浪席卷上来吹动起唐锦年的头发,爆炸声连数里外都能清楚听见。
屠生非等人在神雕背上看得真切,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得眼皮直跳。
于世邦早就愣得说不出话来了,半晌后才颤抖着声音开口:“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第七二八章——乘胜(shukeba.)
神雕载着四人,升空拔高一截后便没了余力,向着前方滑行了一段距离便开始缓缓下降。
于世邦哪里体会过这种腾云驾雾的感觉?整个人都趴在花白萩背上,双手紧紧拽着花白萩的衣服,连眼都不敢睁开。
花白萩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身子微微发颤,他坐在最前面,忽地往下一望:“那里!祁姑娘带人来接应我们了!”
唐锦年吊在神雕下方,顺着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座高丘背面,祁语冰领着一大帮江湖客正埋伏在那里。
唐锦年挥手操纵神雕,神雕调整了角度,朝着高丘俯冲下去。
高丘背面的众人早就看到了天空中的异象,此时见神雕冲来,纷纷惊呼出声。
“小,小心——”
“怪鸟来了!!”
“快躲啊——”
祁语冰连忙呼喊安抚:“都别慌!那是凤求凰——凤求凰养的神鸟!”
众人闻言,这才稍稍镇定下来。
阴影遮蔽下来,神雕拍打着翅膀掀起了狂风,丘背众江湖客纷纷以袖遮目。
不等神雕落地,唐锦年当先跃下,神雕背上的屠生非见状跟着跳了下来,花白萩一把揪过于世邦,紧跟着跳下。
唐锦年一挥手,神雕直接腾空远飞,他一秒都不愿耽搁,直接吩咐祁语冰:“不要躲着了,直接上高丘,引北羌军马过来。”
说罢,唐锦年又转头对屠生非说道:“你留在这里帮忙,我和花斑蛇带于世邦回去交差。”
屠生非点头应了。
祁语冰在这时突然喊道:“抄家伙!北羌派人从大营杀过来了!”
“我们先走。”唐锦年招呼花白萩一声,花白萩把于世邦再次背起,连忙站到了唐锦年身边。
二人正要离开此处,忽有人出声喊道:“快看!朝廷的大军出城了!”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只见赤铜关城门大开,最先冲出来的是排成长龙的骁骑营,步卒营紧跟其后出来,他们似乎早就接到了军令,出城后不管不顾,直接朝着北羌大营狂奔过来!
正从营中追击出来的北羌骑阵,见此顿时大乱,慌忙调头朝着来时路退去。
屠生非双目一睁,开口喝道:“诸位好汉还等什么!此时不冲更待何时?有胆者——随我杀入北羌大营!”
此话一出,顿时响应无数,在屠生非的带领下,众江湖客直接翻过高丘,一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或迈步疾奔,或轻功飞掠,争先恐后朝着北羌大营冲去。
唐锦年却早领着花白萩离开,他们绕路避开战场,从西门进入赤铜关。
进城门后三人引起了轩然大波——那守城卒子怎么也没想到于世邦居然还有能活着回来的一天。
“发什么愣,”唐锦年不耐烦道,“还不速速带我去见苏太师?”
守城卒子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跑到前面领路。
苏亦显然是已经收到了消息,带着亲兵早早等在了监城司门外。
见唐锦年三人沿着街道过来,苏亦主动上前一步,朝唐锦年拱手:“唐公子哦不,现在该叫唐盟主了。”
唐锦年同样拱手回礼:“接到太师传回来的消息后我们便立马从不归岛动身,还好幸不辱命,终究是把于大将军救回来了。”
苏亦淡淡看了眼于世邦,朝他点了点头:“于将军受苦了。”然后又让开身子,朝唐锦年伸手:“诸位请,我们进去说话。”
于世邦哪里看不出来苏亦眼中的不满?顿时又涨红了脸,埋着头对苏亦身边的亲兵吩咐:“去给我找件像样的衣服,再备些吃食。”
进了监城司,众人依次落座。
“苏太师不去指挥作战吗?”唐锦年打量着监城司内的陈设,“还有闲工夫在这里招待我等?”
苏亦笑了笑:“沙场作战自有将领负责指挥,我去了也只是累赘。”
唐锦年讥笑道:“若是当初戚宗弼也知道这一点就好了。”
“唐盟主慎言。”苏亦冷不丁瞥过来。
唐锦年打了个哈哈:“既然于世邦也救回来了,不知苏太师下一步可还有吩咐?”
苏亦淡淡一笑:“今日幸得唐盟主致使北羌军营大乱,此战告捷已是十拿九稳,北羌退兵已是定数,若唐盟主有心,可率座下众高手前去蜀地一观,说不定戚相有用得上的地方。”
花白萩冷笑一声:“我们可不是朝廷鹰犬,你让我们去哪儿就去哪儿?”
唐锦年一抬手,花白萩赶紧闭嘴了。只见唐锦年眉头微皱:“蜀地要饭的不是和戚宗弼在一起么?你此番安排是有深意?”
苏亦看了唐锦年一眼:“黑苗反军中多为绿林匪人,江湖戾气最重,其军心难聚,窥天既打算的是要迅速积累威望,那去蜀地再合适不过了。”
唐锦年思忖片刻,点头道:“言之有理。”
苏亦接着说道:“时至今日,不论是北羌战线,还是南面蜀地,大闰皆是大捷之势,黑苗唯有龟缩蜀地负隅顽抗一途,待中原平定,我可向陛下谏言,将窥天之名下圣谕告天下知,权当助你一臂之力。”
花白萩大喜,转头看向唐锦年:“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去蜀地?”
“不急。”苏亦摆了摆手,“蜀地又未告急,何须这般匆忙?这些时日闻风听雨阁与锦衣卫合力,已经拔除不少鬼见愁在中原的分坛,唐盟主此番南下而去,可顺道安排人手将这些现成的分坛接接手过去。”
唐锦年闻言双眼一亮:“瞌睡来了送枕头,不过其后建设还需你们朝廷出力。”
“这是自然。”苏亦点头,“此事已经交于阁主那边在做了。”
第七二九章——鏖战桐江(shukeba.)
第七二九章——鏖战桐江
蜀地,桐江水路。
这里是阻拦朝廷大军攻入蜀地腹地的最后一道防线。
贯连两岸的吊桥早就被西岸的黑苗军斩断,半截全部沉没在水里。
但朝廷的大军显然也没考虑过要从现成的吊桥渡江,早就渝州府时戚宗弼就借调了大闰水师,如今总算是到了。
只见桐江东面,大闰战船一字排开,帆桅迎风而立,弩车齐齐指着对岸,甲板上,将士们早就严阵以待,一派肃然气氛。
岸上,雪沏茗打了个哈欠。
戚宗弼有些不满:“警惕些,说不定就在你打哈欠的功夫,就有刺客来谋害我。”
多日来的奔波在戚宗弼脸上刻下了风沙的痕迹,皱纹加深,他的如今面庞更加显得苍老了,原本黑白参半的头发也渐渐消退了黑色,徒留下刺眼的花白。
雪沏茗揉了揉眼角挤出的泪花,没理他。
戚宗弼摇了摇头,旁人来报:“戚相,风向对了。”
“嗯,开始吧。”戚宗弼点头,下了令。
“呜——呜——呜——”沉闷的号角响过三声,预示着战争正式打响。
战船的长帆被齐齐放下,瞬间被吹得绷紧,继而乘着风力,朝着对岸前进。
西岸上,黑苗大军早就排好了军阵,漫山遍野的大军几乎铺满了沿岸,此时见朝廷大军动了,军阵将领也赶紧下令,机弩,投石车被齐齐推了出来,力士开始转动绞盘。
“弓矢营上前五十步!”有将领大喊,军阵变化,持弓步卒以方阵为阵型走到最前方。
战船上,亦有将领出声:“顶盾——!上弩车!”
战船缓缓推进,在进入双方射程的一瞬间,两边几乎同时开口大喝!
“放箭!”
“射——”
“嘣嘣嘣嘣嘣——!”
弓弦炸裂,箭弩腾空,遮天蔽日!
朝廷大军的将士们纷纷就近找掩体躲避,待一轮齐射完毕,那将领再次开口大喊:“全速前进——!抢滩登岸!”
“轰——!!”话音才落,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就在将领身后落下,把甲板砸了个窟窿。
“全速前进!!”
从远处看去,岸上的士卒就仿佛密密麻麻的蚂蚁,那一艘艘战船就仿佛是浮在水面上的蚂蚱,每一轮箭雨射出,便有大闰卒子从战船上惨叫着跌落江中,不久之后便会有尸体浮上江面。
虽然黑苗军的攻势猛烈,但战船的速度却未减慢丝毫,逐渐有战船靠近了西岸。
有将领高呼:“下船!下船!洑水登岸——”
此时已经靠近浅水区,战船上的士卒下饺子一般纷纷主动跃入水中,踩着水朝岸上冲去。
黑苗军中,将领拔刀指天:“矛戈手上前——把他们捅死在水里!”
双方军阵变化,爆发第一次白刃接触,惨烈的抢滩登岸开始了。
岸上,雪沏茗在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望着对岸惨烈的战事,他忽然抬头对戚宗弼问道:“老戚,你说这当皇帝有什么好的?怎么人人都想当皇帝?”
戚宗弼背挺得笔直,双手负在身后,江风吹过时将他的长须吹得随风而动,好一派文人风骨的形象。
闻言,戚宗弼却是一愣,然后赶紧瞪了雪沏茗一眼:“慎言!这种话岂敢乱说?”
雪沏茗龇牙笑道:“我就问问,你就当闲聊,跟我随便唠两句。”
“你看,把巴独眼儿不也想当皇帝么?”雪沏茗眼珠子转了转,“你想,他当了皇帝能有什么好处?每天都在打仗,眼看都要打到他家门口了,他能不焦头烂额?若是他但皇帝有什么好处也就罢了,问题是他现在多半过地还没自己当黑苗寨主的时候逍遥,你说他图个什么?”
戚宗弼想了想,一时想不到怎么回答。
雪沏茗又道:“再退一步说,大闰皇帝就滋润了吗?我觉得也不见得,北边有北羌要揍他,南边还有反军要揍他,他不也成天提心吊胆?”
戚宗弼脸一黑:“闭嘴吧你,莫再说这些要杀头的话。”
雪沏茗见戚宗弼不回答自己,自觉讨了个没趣,瘪瘪嘴不说话了。
戚宗弼也沉默下来,但思绪飞远,不由忆起在杀心殿时,司空雁曾向他说起过的话。
“老师要杀皇帝。”
事实证明,像黑苗这种东拼西凑起来的反军,在正面面对朝廷正规军时,终究是有差距的。
在第二拨朝廷大军杀上岸时,黑苗军在岸边筑起的第一道防线终于宣告奔溃,随着有第一位骇破了胆了黑苗卒子丢下兵器往回逃跑,第二位,第三位也很快出现了。
黑苗将领不得不把督军营拉了出来,但凡逃跑者全部当场砍死,但这也只稳固了军心很短一段时间,随着朝廷大军如潮水般蔓延上岸,黑苗士卒们终于没了作战的勇气,开始了全线溃逃。
“乌合之众。”戚宗弼淡淡吐出四个字。
雪沏茗见戚宗弼往前走要去登船,连忙牵着雪娘跟上:“要继续追击吗?”
戚宗弼转头对传令兵吩咐:“传令,继续追击,蚕食敌军残部,直至巴州城外扎营。”
“是。”传令兵领命赶紧去了。
“为何不直接把他们围了?”雪沏茗问道。
戚宗弼瞥了他一眼:“本就是溃逃哀兵,若是逼急了,恐其临死反扑。不如将他们尽数逼进巴州城,敌军才逢大败,士气低落,正是我们破城的好时机。”
雪沏茗恍然大悟:“原来是买一送一的卖卖,老戚你心挺黑的呀。”
戚宗弼脸色一黑:“不会说话就闭嘴。你不是想挣银子么?等到了巴州城,自有你发挥的时候。”
雪沏茗嘿嘿笑着:“怎么?把我用顺手了?”
戚宗弼冷笑一声:“等破了巴州城,我们便南下直取蓉州府,你还能有几次机会出手?又还有几次时机会能从我这里拿赏钱?”
雪沏茗脸色一变:“你要这样说我可就不乐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