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需多言。”应谷通一摆手,“楚大人肩上责任巨大,本将定会如实上报,此后陛下必有重赏。”说罢,甩袖就跟着亲兵离去了。
与此同时,瓦刺境内。
祝神翁一行人正在赶路。
他们未与瓦刺大军同行,一行人十数人,是瓦刺摩丘王派来护卫伺候的。
祝神翁坐在马车上假寐,旁边坐着祝千绝,替老剑神抱着重剑。
罗梦寒此时也坐在马车里,他撩开车帘望了眼外面景色,低声开口:“我安排了人伪装成商队混进了建兴关城中打探消息,不过估计再等数日,等闰国察觉过来,消息就不好再传出来了。”
祝神翁微微颔首,同样小声说道:“天人出手有雷罚限制,我只会在关键时刻出手,助瓦刺一举破城南下,至于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就要看你们的安排了。”
“少主已有谋划。”罗梦寒点头道。
“建兴关距赫连城不远。”祝神翁叹了口气,“我此番离开瓦刺,前来助阵,必然瞒不住赫连剑宗山上那人,他若执意要来拦我且不论胜负,但我肯定是腾不出手来了。”
罗梦寒冷笑一声:“赫连剑宗本就是在三国夹缝中求生存,如今三国混战,此乃天下大势,他凭什么来拦?”
祝神翁微微抬眼,半晌后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罗梦寒的话。
“大闰这些年又出了不少天人”
望北关城门前,百里孤城缓缓起身。
“北羌屠城之仇,孤城此生必报。”
忽然一阵大风自东边吹来,吹乱了百里孤城的头发,他眯起眼睛望向建兴关的方向,然后目光顿时凝重了起来。
第七二五章——撕破脸(shukeba.)
第七二五章——撕破脸
应谷通走了,带着一队精锐头也不回地朝着南面去了。
楚六安站在城墙上望着他离开,心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应谷通甚至都没有派使者去瓦刺问清楚情况——虽然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了了。但身为将军,就这样走了,说是求援,其实是与临阵逃跑无异,身为属下,楚六安此时难免有些心寒。
心寒归心寒,但应谷通身为曾经的大元帅,此时的镇东将军,他身居高位,执意要南下以避免身陷囫囵,倒也没什么不对。
只是说出去难听了些,但这些和小命比起来,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楚六安在城墙上叹了口气,一直等到看不见应谷通身影了,才挥手连下数道命令:“遣使者去瓦刺营中询问。封闭城门,即日起无军中凭信,所有人一律不得出入城中。派出人去安抚百姓,于今夜开始执行宵禁。”
一条条命令执行下去,只半日之内,紧张的气氛顿时弥漫在了建兴关上空。
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有人躲回了家中,亦有人聚集在城门前,妄图喊开城门。
但最令楚六安愤怒的是,也不知是谁的嘴巴不严,应谷通离开建兴关的消息竟然被传了出去。
消息传到百姓的耳朵里,这件事顿时就变了味道,俨然瓦刺要来进攻建兴关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有人说亲眼看到应谷通出了城,有人说应谷通是知道建兴关守不住,所以自己先逃命去了,也有人说应谷通是故意留他们在这里送死,以拖住瓦刺不去追击他这个将军。
消息越传越离谱,后来这些流言甚至传入军营中,营中将士们也议论纷纷起来。
楚六安见苗头不对,连忙传令下去,严整军纪,擅传流言者以惑乱军心罪论处,这才将浮动的军心再次平复了下去。
但好景不长。
第二日,城墙上有卒子来报,说是瓦刺派出一骑朝城下奔来。
楚六安连忙上了城墙,正看到瓦刺骑士策马奔到城下。
那瓦刺骑士抬头,遥遥瞥了眼城墙上,然后从怀里扔出一个布包。
布包掉落在地,朝着城门方向又滚了滚,露出里面的东西——一颗头颅。
楚六安面色铁青,这头颅他自然认得,正是他昨日派出去向瓦刺询问情况的使者。
瓦刺的意思这下再明显不过,摆明了就是要撕破脸了。
“好好好”楚六安狠狠一拳砸在墙垛上,“自齐将军走后,大闰三年未对瓦刺动过干戈,看来他们已经忘了曾经是怎么被打得哭爹喊娘的!”
“应谷通弃了建兴关,楚某今日却偏要试试看五千人守不守得!”
“来人!披藤甲!摆盾阵!”
楚六安气得咬牙切齿:“弹丸之国也敢犯境,是该向他们亮亮屠刀了。”
冀北。
钲声回荡在战场上空,赤铜关外,北羌将卒如潮水般退去,在城墙下留下了数不清的尸体。
北羌大军缩回后方,赤铜关的城门也打开了一条缝,负责收捡尸体的营队默默出来,将战死的大闰卒子的尸体给抬回城内去。城墙上也不时有北羌卒子的尸体被扔了下来,自有北羌的营队来负责收捡。
不一会,赤铜关内,北羌中军,都升起了炊烟,两边各自生火造饭。
就在这双方都在修整的功夫,一排丝毫不起眼的车队,正缓缓从北羌军阵后方路过,看起来像是过路的商队。
最外围的北羌斥候早就注意到了他们,一队斥候策马贴近过来,将商队的路挡住。
“吁——”有些干瘦的车夫连忙勒起缰绳,马车缓缓停下。
车厢的门被打开,两名男子走了下来,一人身材修长,看起来年纪不大,看穿着像是商队的主事人,另一人是名中年汉子,生得健壮高大,似乎是随行护卫。
年轻男子下马就朝北羌斥候拱手赔笑:“见过几位军爷,小人是来往闰羌的行商,不知拦住我等是为何事?”
几名斥候对视一眼,为首出来一人,他打量着眼前的几两马车:“行商?卖什么的?”
年轻的行商老板干笑几声:“嘿,瓷器就是些瓷器而已。”
“瓷器?”斥候队长朝身后的伙伴使了个眼色,其余几名斥候立马围住了马车,一人下马走近后面那辆马车,直接打开了车门。
“妈耶!”那斥候吓得一声大呼,让其余斥候顿时警惕起来。
开门斥候拍着胸口,朝车厢内斥道:“想吓死老子?全下来!”
言毕,第二辆马车里陆陆续续走下来人,皆是护卫和下人打扮,下了马车后就并排在马车边站成了整齐一排。
开门斥候骂骂咧咧道:“坐在车里连个声都不发,装什么哑巴?”
商队老板走上前,赔着笑道:“军爷,货物在最后那辆车里。”
斥候队长扫了眼那并排站着的下人们,然后注意力就被商队老板吸引了去。
马上又有斥候打开了第三辆马车的门,把里面的木箱搬了下来。
商队老板苦着脸:“哎哟,军爷可轻着手脚,这里面的东西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斥候队长一脚踢开木箱的盖子,露出里面的瓷器瓶罐。
“真是瓷器?”斥候队长眉毛一挑,长矛刺出,直接捣碎一堆瓷器。
只见瓷器碎片中,露出了一堆堆的白色粉状物。
斥候们纷纷笑了起来。
“哈哈,原来是个贩私盐的。”
“怪不得偷偷摸摸。”
商队老板苦笑道:“各位军爷,这些私盐也都是要贩到大羌去的,没必要为难我等吧”
斥候队长一想也是,遂点了点头:“行吧,今日便放你一马。”
商队老板正要道谢,却见一名斥候凑了过来,在队长耳边耳语:“这些盐我们也用的上,军中本就物资有短缺迹象何不呈到将军哪里博个赏?”
队长轻轻点头,回过脸对商队老板道:“这般,这些盐我们要了,也免得你再跑那么远。”
商队老板面露苦色,却又犹豫着不敢拒绝。
斥候队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大手一挥:“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随我来,将这些盐货全部送到营中,我们自会给你算钱。”
商队老板犹豫了许久,但也自知拒绝不得,遂一咬牙:“那便依军爷的。”
第七二六章——行商有计(shukeba.)
第七二六章——行商有计
有这队斥候领路,一行商队畅通无阻进了北羌大营。
“你们就在此处候着,”斥候队长回头说道,“我回去禀报。”说罢,径直往大营深处去了。
此时正是造饭时间,军中四处都起着炊烟。
只见那商队老板打量着四周,忽然上前对留守的一名斥候说道:“军爷。”
那斥候刚下马,闻言回过看向商队老板:“何事?”
商队老板赔着笑:“军爷你看,本来我们是打算到了大羌国卖掉货物,然后再补给干粮以备回时之需,但如今货物都给了你们,我们也就不需要再往大羌国跑了,可这回去时的干粮却不够了,所以想在军中讨些干粮,也不要多少,够我们几个人回去就可以了——干粮的钱可以从盐巴的价钱里扣。”
那斥候想了想,自觉商队老板说的是有理有据,便道:“行吧,我带你去火头营,给你们匀上一些吃食。”
商队老板连声应了,转头朝那精瘦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上前,跟着斥候往大营深处去了。
半晌功夫后,最早离开的斥候队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幕僚打扮的人,想来是负责军中清点物资的官员。
不待斥候队长说话,那官员就扬了扬下巴:“把货物先搬下来吧。”
有数名卒子上前,去马车上把木箱尽数抬了下来,然后一一撬开盖子。
官员上前,低头看了看:“你们倒是舍得下本钱,拿上品的瓷器来藏盐巴。”
商队老板本来一直望着军营深处,此时听到官员说话,回过头道:“到了大羌国,瓷器也能卖钱,怎么都是不亏的。”
“让开!”一名正在搬箱子的北羌卒子嫌旁边一名商队杂役挡路,毫不客气直接伸手去推——这一推却出了事,卒子仿佛觉得自己是推到了一堵墙上,那杂役纹丝不动,自己反倒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咦?”卒子一愣,抬头看去,只见那杂役平视前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斥候队长也把疑惑的目光透了过来。
就在此时,身后的军营深处突然传来了骚乱声!
“敌——敌袭!”营中有人高声呼喊。
斥候队长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似乎还在想怎么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大营。
“花斑蛇的动作也忒慢了点。”
身后传来声音,斥候队长心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但下一刻,破风声就已经到了脑后,他当机立断就要抽刀——
“过来吧你!”声如洪钟,一直蒲扇般的大手直接钳住了斥候队长的后颈,大力传来,斥候队长被奋力掼倒在地。
“别在这里耗时间,”商队老板唐锦年的脸上已经不复笑意,他从后腰掏出了玉石烟杆,“赶紧去接应花白萩。”
车队护卫屠生非应了一声,当先开道朝着深处跑去。
此时已经有士卒朝着这边涌来,唐锦年冷笑一声,把玉石烟杆转了个圈,手腕翻过,五指在空中飞快虚点,那站得整齐一拍的车队杂役纷纷动了起来,举手投足间皆是迅疾如电,直接扑向了人群!
唐锦年轻功施展开,整个人如大鹏展翅直接跃上空中,远远便看见花白萩正从一间营帐内杀了出来,手中短剑如蛇信飞窜,每次出手必有北羌卒子饮恨当场。
唐锦年眼尖,一眼便看到花白萩身后营帐内,正有一衣衫褴褛者躲在其中,不是于世邦又是谁?
赤铜关内。
凭着一腔之勇来到前线与朝廷大军一同抗敌的江湖武人聚集在城中一处,此时正在造饭。
“噹——!”一柄似门板一般的宽刃大斩刀重重插进地面,闷响声引起了一众江湖客的注意。
身材娇小的女子径直走到人群中,一只脚踩上刀背:“我乃悬锋谷钟秀峰首徒祁语冰,奉窥天盟主凤求凰之命,来此召勇义无双之辈,前往北羌大营救回骁卫大元帅于世邦,我大闰男儿可敢同去?”
“凤求凰?前段时间应天府那个?”
有人疑惑开口。
“听说是个能与活佛相提并论的人物哩!”
“哼,”一名壮汉冷哼一声,“北羌大营军马数万,就我们这些人,拿什么救?”
祁语冰清冷的目光扫过,朗声道:“我还道敢来前线助阵的江湖义士有什么本事,原来不过是一群胆小鬼罢了。此时凤求凰已带着一众高手潜入北羌营中,顶多片刻功夫就能让北羌军中生乱,我们还派人去通知朝廷的人了,皆是大军尽出,掩护凤求凰众人安全撤退,此刻正是扬名立万的机会,至于要如何把握,就看尔等怎么选了。”
人群中沉默了一阵。
“洒家跟你去!你一娇滴滴的女人家都不怕,日后说出去,岂不是教江湖众好汉笑话我等?”
“某也同去!”
“同去同去!”
一时之间,众江湖客义愤填膺。
监城司内,苏亦刚吃过晌午,忽闻门外亲兵来报,说是有外人求见。
“外人?”苏亦皱眉。
亲兵道:“是是个和尚。”
“指名要见我?”苏亦哑然失笑,“他说要见我你就来通报了?”
亲兵连忙摇头:“那和尚拿着大人的凭信。”
苏亦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色:“请进来。”
片刻功夫后,唇红齿白的年轻和尚来到苏亦面前。
“阿弥陀佛,见过太师大人。”明石和尚双手合十施礼。
“你是何人?”苏亦打量着眼前人。
“小僧乃活佛座下焚香沙弥,现在与凤求凰共事。”
苏亦恍然大悟:“那你来此所为何事?”
明石和尚抬起头,淡淡一笑:“凤求凰已潜入城外北羌大营营救骁卫大元帅,北羌军中必起骚乱,正是太师率大军破敌的好时机。”
苏亦愣了一下:“等等,你说凤求凰已经入了北羌大营?那他怎么出来?”
“窥天已安排人去鼓动城中江湖客。”明石半垂着眼睑,语速一如既往的缓慢,“届时自有这些江湖客接应。”
苏亦拍案而起,起身就往外走,唤来亲兵:“速速来人——派斥候探营!”
第七二七章——救援于世邦(shukeba.)
“上前者死!!”花白萩短剑一挥,逼退身前数名北羌卒子,他此时面色狰狞,左肩于混战中已经负伤。
拦在营帐外的众卒子相互对视一眼,下一刻齐齐攻来!
“找死!”花白萩厉声喊出,手中短剑舞成了一片银花,鲜血乍现溅出,正面的几名卒子立时殒命当场。
但区区一尺有余的短剑又如何防得住眼前数不清兵器的围攻?只见一柄钢刀从侧面袭来,携裹着寒风直劈花白萩挥舞短剑的右臂——
花白萩余光瞥见,顿时睚眦欲裂,有心想要闪躲却正是旧力用老之时,又如何收得回招来?
千钧一发时刻,花白萩脚下黄沙突然升起,大片的黄沙高高扬起直扑前面众卒子的面门!
花白萩趁着这个时候连忙抽身,退回了营帐门口。
此时一道身影从半空中落下,站在花白萩面前。
“人太多了!”花白萩咬牙忍痛,指了指身后的于世邦,“看样子他被饿了几天,几乎要连路都走不动了。”
唐锦年轻轻挥手,黄沙在营寨门前迅速聚集起来,转眼就筑起了一堵沙墙将营帐堵得严严实实。
“于将军?”唐锦年眉毛微微一挑,望向衣衫褴褛的于世邦。
于世邦神情萎靡,扶着木桩站在花白萩身后:“你们是来救我的?”
唐锦年不屑地嗤笑一声::“堂堂骁卫大元帅,竟落到如此境地,也不知该说你蠢还是说你自大?”
于世邦被说得满脸通红,却又无从辩驳,半晌后吐出一口气:“是于某轻敌了”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给苏亦说去罢。”唐锦年一摆手,转头吩咐花白萩,“照看好他,我先送你们出去。”
此时营帐已被外面的卒子用兵器撕开了口子,正要往里面冲进来。
唐锦年随手一挥,黄沙化作大蟒窜出,顿时把营帐外的人群冲得人仰马翻。
唐锦年领着二人出了营寨,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由皱眉:“屠生非怎么这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