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给亡母沈氏点长明灯的日子，院外已经侯了两个小沙弥。

    司妧穿戴整齐从屋中走来，银枝给她系上月白色大氅，雪白的毛领簇拥着小巧白皙的下巴，鸦青色的发间无一装饰，却丝毫不显得寡淡。

    银枝撑开伞，一行人便走进了雪天。

    司妧母亲死不光彩，司氏原是不让供奉牌位的，那年司濯连中三元，太极殿上被点为新科状元，沈氏的牌位才能被迎进归云寺受一盏香火。

    烛火跳动晃动司妧的眉眼，她点了一盏长明灯，闻着香火燃尽的香灰味，心底很静，却算不得虔诚，甚至她此行真正得目的是为的勾引宁王。

    听人说过种种，平心而论沈氏不算什么好人，对此她也没太大的波澜。

    对于沈氏，她最多的想法便是家世不错，此行的消息还多亏了沈家。

    沈家的信中说宁王近日会至淮安归云寺。

    司妧眸光落在沈氏的牌位上，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木牌，漆黑的木牌衬着毫无血色的手，黑与白的对比触目惊心。

    一盏香火燃尽，让足了表面功夫她才离去。

    听见门外远去的声音，房梁上的身影一跃而下，点地无声。

    谢颐走到司妧抚过的牌位前，驻足。

    那是个简朴到有些简陋的木牌，没有描红绘金，只简单刻着“司沈氏”三个大字。

    谢颐眼底凝着复杂的情绪，静默一会，他为沈氏点了一盏长明灯，两盏长明灯挤在一个小小的木牌前显得有些滑稽。

    司妧出来时，天色渐沉，两个小沙弥已经走了一个，还余一个提着灯笼侯门外。

    她每年都会来归云寺小住，与这两个小沙弥还算熟悉。

    “小凳子长高不少。”

    看着在前面走着的光溜溜的脑袋，司妧觉得有点滑稽，那颗饱记光滑的头映着烛光，比手里的灯笼还亮。

    小凳子羞涩一笑，过了几瞬，又想起他走在前头引路，司姑娘看不见，于是又转头冲司妧嘿嘿一笑。

    司妧被那颗头晃了晃眼，不由得好奇问道：“你的头不冷吗？”

    小凳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司妧垂眸看了眼小凳子身上略显单薄的僧袍心领神会，上面打记了乱七八糟的补丁，袖子处短了一大截，露出一截手腕，归云寺香火单薄，寺里的僧人过得清苦。

    入夜，闲云野鹤的门又响了。

    西门炊探出头，白日里那一遭，他还以为司姑娘不会再来了。

    司妧心跳得很快，她今日云发加冠，着一身宽大的仙鹤道袍，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乍一看，是个芝兰玉树的风流美少年。

    若是司家的旧仆在此，一定会震惊，司家举世无双的公子司濯竟然回来了。

    坊间传闻，宁王殿下有龙阳之好，沈家的书信中提到，宁王或许对司濯有某种不可言的情感。

    信中最后一句，不到万不得已，莫利用此事涉险，可司妧觉得，已经到了那一步，世间事，往往是环环相扣，等铡刀落在脖颈时，再挣扎，已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