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叶一拳锤在树干上。
树断成了两截。
林长进脸刷地一下就白了，他摸摸自已腰，总感觉那里有点隐隐作痛。
“误会，误会。”
玉叶问玉英：“是误会吗？”
玉英小下巴一抬，狐假虎威一点不怯：“他抢了我十块钱。”
玉叶不善地眯了眯眼。
他分明是被宰了。
林长进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乖乖拿出十块钱保平安。
“小姑奶奶，您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次吧，我以后不敢了。”
玉英收了钱，又说：“他还抢了依人姐姐的十块钱。”
玉叶眉峰一挑，又一次向林长进伸出手：“还来。”
林长进：“……”
损失了二十块钱，又被玉叶教育下次再敢干坏事就送警局后，林长进灰溜溜走了。
楚依人抓着玉英给的十块钱，说不清自已是什么心情。
二十块钱，可不是小数目。
狐朋狗友们有些眼热，可看到玉叶又怂了。
这厮也不知吃了什么神丹妙药，力气大得像头牛。
“得空了别忘了找我们喝酒。”几人还有事，说完就走了。
楚依人向父女俩道谢：“今天算我欠你们一次。”
“这个人情我会还的。”
“那现在就可以还了。”玉叶大喜过望，“你带我们上供销社呗？”
问路是不可行的。
刚刚跟狐朋狗友问的路现在已经分不清了。
楚依人愣了下：“我也要去供销社。”
三人一起出发。
玉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玉叶推着她。
先前楚依人还一副看不上玉英的样子，现在却主动找起了话题：“你怎么确定你爸会来救我们？”
“不确定，就喊喊试试。”
试试又不花钱。
楚依人有点无语：“要是你爸没来怎么办？”
“那就跑啊。”
得，小孩子作风。
她之前觉得玉英特别，肯定是错觉。
楚依人不再说话，而是默默思索着什么。
玉英眉眼弯弯，将花束里能麻痹神经的小花捡出来丢掉。
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都不叫事。
-
供销社热闹得很，排了好几条长队。
都是周围村子的人，赶在上工前来填补点日用品：买盐、肥皂，打酱油……
也有口袋里富裕的小孩子来买水果糖。
一分钱一颗，往往是舍不得咬的，含在嘴里能含半天。
玉叶抢到最后一罐麦乳精，割了半斤猪肉，抓了一把水果糖。
看着货架上的梨水灵，又拿了三个。
除去猪肉，都是不要票的。
全部加在一起，花了三块七毛二。
楚依人还在货架前挑东西，父女俩便到树荫下等她。
“这点子肉，够什么用？”玉叶叹了口气。
玉英也跟着叹了口气，她还想给任秋意买豆腐，可买豆腐还要豆腐票。
小孩装大人的样子是最好玩的。
玉叶被玉英逗笑了，他摸出来一颗糖剥了糖纸送到玉英嘴边。
玉英几世为人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你吃，你弟妹那份我都留着呢。”玉叶还以为玉英是不想吃独食，劝了句，又往她嘴边送了送。
衔住长得像橙子瓣的水果糖，含进嘴里。
玉英享受地眯了眯眼。
真甜啊。
糖衣炮弹这种东西，吃起来是挺美味。
不怪任秋意女士扛不住。
楚依人回来时正好看到玉叶给玉英喂糖，她鼻头一酸，飞快低下头。
她爸还活着的时侯，她也是他的掌上明珠。
玉叶瞧见楚依人除了提了二两猪肉，还拿了两盒雪花膏，笑得揶揄：“又是给有福媳妇带的？”
“希望我们英子以后也能交到你这样的好朋友。”
楚依人板起脸：“才不是，我是自已用。”
“别嘴硬了，村里人谁不知道，有福媳妇天天到处捡好东西，全是你塞的。”
玉英作恍然大悟状。
对味了。
楚依人对杨稚子就该是这个仙女教母的味儿。
楚依人慢慢裂开。
都知道了吗？
不对啊，她明明隐藏得很好啊，连杨稚子都不知道那堆好东西是她给的。
楚依人差点赌咒发誓：“我最讨厌杨稚子了，不然我上次怎么会跟她打起来！”
还导致家里赔了一大笔钱。
说到这个……
楚依人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她终于明白怪异之处在哪里！
她尖叫一声：“玉英子，你不是说你爸死了吗？！！！”
玉叶：“？”
他死了？
他自已怎么不知道？
这么重要的事情没人通知他的吗？
玉英专注吃糖。
甜滋滋的，真好吃。
“你以为假装没听到就没事了吗！！！你这个小骗子！！！”
玉英面露遗憾：“切，被你发现了……”
“依人姐姐，我是小孩子啊，不可以欺负小孩子。”
楚依人磨牙霍霍向玉英：“我就欺负你怎么着？”
小骗子，把她们一家玩得团团转。
她婆婆半夜睡到一半还愧疚到起来给自已一巴掌。
她也因为通情玉英跟她一样没了爸而没拦着家里给钱！
“那我就回去告诉村里的婶子婆婆们，你超喜欢稚子姐姐，总是偷偷给她好东西。”
“不行！！！！！！！！！！！”
楚依人原地蹦三尺高，脸爆红。
双方依仗着彼此手里都握着对方的把柄，在回村前达成了和解。
楚依人不追究玉英骗取通情心。
玉英不许嚼舌根。
被一个小孩子威胁了。
心情不佳。
楚依人黑着脸。
玉英笑嘻嘻地去扯老虎胡须：“依人姐姐，为什么你那么喜欢稚子姐姐啊。”
这个，可是真有村十大未解之谜之首。
以前还有人猜测，没准这俩是什么通父异母或者通母异父的姐妹呢。
“不用你管。”
楚依人把头一甩，跑了。
玉英逗楚依人逗得乐呵，却没有发现，玉叶一路看着她，眼底带怜也带怅然。
英子还是那么喜欢逗楚依人。
-
“妈，送给你。”
玉英把采来的花送给任秋意。
“尽捡些没用的带回家。”任秋意眉眼带笑，分明是欢喜的。
玉叶把家内外都打扫了一遍。
才坐下来陪母女几个说话。
任秋意嗔怪他：“拾掇家里，不如去上工。”
话是这么说，可任秋意是个爱干净的人。
看着家里干净亮堂，心里头是很高兴的。
“你刚生完，我不放心你和孩子们自已在家。”玉叶抓着任秋意的手捏玩着，全然不顾还有孩子们在，“一会我上沟渠那摸鱼，煮鱼汤给你补补。”
“好。”任秋意笑吟吟的。
玉叶又对玉英说：“小五还小，放在别人家太叨扰，你把几个弟妹领回来，爸能行。”
也不知道任秋意和玉叶是怎么说的。
他不知道老三是带着小五逃出去的，以为是家里照顾不到，才托人照顾底下几个。
玉英当没听到。
行不行，不是他玉叶说了算的。
等玉叶去摸鱼，玉英往知青大院去。
玉叶倒是提醒她了。
她要去看看小五。
临走前，任秋意将玉英叫住。
“英子啊，过来。”
任秋意女士少有说话温声细语的时侯。
农村妇女大多如此。
但此时她唤玉英那句堪称温柔似水，又似含在舌尖许久，终于跨越了时间与空间。
玉英走过去，被任秋意一把抱住。
她踮起脚张开双臂，回抱这世间她心中最柔软处，回抱她深爱的母亲。
任秋意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把你弟妹都接回来吧。”
玉英轻轻点头。
又想起任秋意看不到，轻道了声‘好’。
玉英身影远去。
屋子里没了人，任秋意把头埋进被褥，吞呜咽泪。
挡不住记心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