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就能出醋——地缸?”
铁蛋摩挲着陶罐上的星图刻痕,打断对方的话,“山里昼夜温差大,地缸保不住窑洞里的地气。”
他从裤兜掏出用蜂蜡封好的醋醅样本,放在煤油灯旁:三个月前的霉菌斑此刻己转成琥珀色,边缘泛着细密的绒毛,“你看这菌丝,只有在窑洞的老土墙上才能长成这样——就像人,换了个窝,总得闹阵子水土不服。”
小李的钢笔尖在纸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翻开带来的《轻工业标准化手册》,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张糖纸,正是秀兰夹在《微生物发酵工程》里的同款。
“这是科学,”他的声音带着城里人的不耐,“全国都在搞生产自救,你们还守着土法子,难道要让‘龙涎香醋’永远装在碎陶罐里?”
棚外突然传来蜂箱的撞击声。
秀兰抱着新收的槐花蜜闯进来,辫梢的红头绳换成了蓝布绳——是用救灾物资里的工装裤改的。
“铁蛋哥说得对,”她把蜜罐放在流程图旁,金黄的蜜汁在灯光下流淌,“去年用玻璃瓶装的醋,运到县城都变了味,顾客说‘像喝了口化工厂的水’。”
蜜罐底沉着片完整的槐花瓣,像枚天然的防伪印章。
技术员的钢笔悬在半空,突然注意到秀兰手里的搪瓷缸——缸身上用红漆描着“抗震救灾纪念”,正是三个月前他随车队送来的物资。
缸沿磕掉一块瓷,露出底下的铁皮,却被细心地用蜂蜡补上,像道愈合的伤口。
他突然想起出发前厂长的叮嘱:“山坳人认死理,别跟他们硬来,先看看他们的‘土宝贝’。”
新窑洞的地基挖到三尺深时,铁蛋的铁锹碰到了硬物。
扒开浮土,露出半截刻着星图的陶罐——是地震时深埋的“头茬醋”坛,坛口的桑皮纸早己碳化,却仍紧紧护着里面的醋液。
倾倒时,深褐色的液体带着陈香流进木盆,表面漂着七片完整的槐花瓣,像七只停在时间河面上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