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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偶尔含糊提及,那是个曾在工厂里意气风发的青年,浑身是劲,却在一场冰冷的工伤事故中戛然而止。
母亲当时怀着她,孤儿寡母,日子难以为继。
后来,继父出现了——那个沉默寡言、身板硬朗的男人,是她亲生父亲的徒弟。
在那个流言蜚语能杀死人的七十年代初,他顶着厂里和周遭的指指点点,毅然决然地娶了师傅的遗孀,将这个破碎的家默默扛在肩上。
张甯懂事时,他己是家中唯一的支柱,用粗糙的双手和微薄的工资撑起一家人的生计。
八岁那年,同母异父的弟弟出生,家里的天平彻底倾斜。
她敏锐地感觉到,自己成了这个家里多余的摆设,一个被边缘化的存在。
她不否认继父是个“好人”——以他自己的方式。
他日复一日地在工厂劳作,身上永远混合着烟草、汗水和机油的味道。
他脾气暴躁,寡言少语,喝了酒会摔东西发泄,但他从未让她们饿过肚子。
他额上的皱纹、手上的老茧,都是这个家沉重的勋章。
可张甯心里清楚,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血缘,他终究不是“父亲”。
那道无形的墙横亘在那里,冰冷而坚硬。
幼时或许还曾怯生生地递过水杯,但在触及他那缺乏温度的眼神后,便学会了退缩和沉默。
如今,他们更像是同一屋檐下的熟悉的陌生人,共享着空间,却吝于交流。
作业早己在学校见缝插针地完成。
书包里那本借来的《飘》,本是她预留给今晚的、唯一的精神避难所——她渴望一头扎进斯嘉丽·奥哈拉那个纷乱、挣扎、充满毁灭性生命力的世界,暂时逃离眼前这令人窒息的现实。
斯嘉丽的顽强、自私、以及那种不顾一切抓住稻草的决绝,总能隐隐触动她内心深处某种相似的、不甘的火焰。
然而,斯嘉丽最终的空茫与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