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意命人把那虎皮稳妥地收好,欲等到寒冬腊月时再将其拿出来铺在榻上。
这日,梁束献上了新疆的葡萄,翠青一个个的,似浇淋了一层糖浆的碧玉。安意让人将葡萄放在井里冰上一天,准备明日再享用。
当明日依傍着烈阳到来时,梁束也来了他的寝宫,他正唤宫女为他执扇,一时未注意到着藏青长袍的梁束。
那人常穿朱红,藏青色的长袍他只见过一两次,还是在幼年的时候。那时他还以为这位束发戴冠的老师会温柔平和,故多与他亲近,但却没想到那人不苟言笑,还对他的异常严厉,要求甚高。
有时他背不出先贤的话,那人会气恼,又或者他作不出文章,那人更是脸色一沉,让他再无上前一步的胆量。
他性格里一半的阴翳来源于此。
“天气愈来愈炎热,皇上今年是否前往夏宫避暑?”
梁束的眼睛生得极为好看,如泠泠秋水荡波漾,但冷冽凄清又令人浑身生霜。
安意一时倒还散了暑气,把宫女唤下殿去。
“去也就去罢,梁相不如也一同前往。”
“远番作乱,加之京师附近地震,臣恐怕不能伴陛下左右。”
安意若有所思地轻叹了一声,前些天刘芳给他呈过这几封奏疏,他是知道这些事的。这倒也提点了他,虽然梁束这些年对他的禁锢一日比一~607~985~189?整理.2022?01?09
22:53:13
六
等到避暑归来,安意的御驾还未进城门,梁束就穿着朱红官服,鹤立鸡群于一众枯朽衰败的耄耋老臣中,四十二的年龄竟也显得年轻起来。
安意一下马车,立马就看见了梁束,那人似有光在身,令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接着就是一番冗长繁复的恭迎他回宫的客套话,安意随意回应了几句,就当着众大臣的面殷切地握住了梁束的手。
“朕这段时日不在宫中,劳烦梁相操心国事了。”
这句话是安意故意说给众人听的,他知道梁束就是喜欢这样风光无限的赞扬。
“微臣惶恐。”
“你们都回职吧。”安意说完,对着梁束狡黠一笑,继而说道:“梁相留步,还请赴中正殿,朕与你有要事相商。”
来到中正殿,安意禀退了旁人,只留梁束一人,本来他想在寝宫说事儿,但是一想到梁束那人不可预料的行为,就选在了中正殿上。
“梁相前几日托人送到夏宫来的奏疏,朕都看了,不过有一封,不知该不该批。”
“还请皇上明示。”
“孙召晖为顾渭朋党,梁相不是已把顾渭贬谪,怎么倒还将其分枝提拔上来了?”
几个月前梁束曾威胁他让他远离顾渭,此番又提拔顾渭的亲信,他搞不懂那人心里在想什么。
“顾渭虽对孙召晖多有提拔,不过孙召晖此人清正廉洁、谦逊和善,区区一个直隶巡抚,臣以为远不能倾尽其才,故将其调入吏部任侍郎。”
“梁相深谋远虑,朕改日就批笔。”
“皇上圣明。”
原本也只有这一件事儿,安意知晓了缘由,故让梁束退下了。因这几日舟车劳顿,他也想回宫歇息一下,可那人似乎充耳不闻,直接拽住他的袖摆,将他圈入怀里。
“这里是正殿。”
安意惊得冷汗涔涔,他特意将地点选到正殿,却还是难防那人的大逆不道。
“正殿又如何?皇上估计忍得难受了吧?”
安意没什么反驳的话语,只这一句,梁束说对了。因为那人给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让他过了一个月清心寡欲的日子,当某日他想找个侍妾泄火,却发现他对女人根本无法产生情欲。
宫人传言他荒淫无度,都是不知真相的愚众罢了。唯一的真相就是梁束把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一个不像君主的君主。
更可笑的是,当他想要排遣心中欲火时,只有去找梁束。
就如他现在一样。
梁束戏弄了他一番,把他弄得衣冠不整,那人还特意检查了他背上的印记,看见依然有淡淡的淤青甚至不觉羞愧。他憋闷着的欲火尽数泄在梁束手中,以为那人会如往常那样冷漠离去,可今日却坐在他身侧静静看着他。
好在正殿的柱子足够宽大,能让安意将他残破的身子藏在暗处。
“今日是七夕佳节,陛下可想出宫游玩一番?”
安意心头“咯噔”一下,算起来眼下已是七月,初七居然就是今日。他从未出宫感受过宫外的佳节气氛,如今梁束主动提出,尽管他身心俱疲,但还是想出去游赏一番。
“但我的身份如何隐藏?”
“臣有一计,陛下可扮作女人,跟从臣的身后。”
“梁束,你好大的胆子!”
安意心头怒火中烧,他没想到梁束得寸进尺到这个地步,纵然他心里再想去宫外游玩,但也绝不会答应那人无理的要求。
“陛下当真不愿意?”
“宫中亦有夜宴,朕不稀罕去宫外。”
安意欲穿上衣裳起身离去,却被梁束拽住了手臂。
“七夕佳夜,市井喧哗,灯火通明,结彩悬花,若是皇上到时候想出宫,只怕会赶不上。”
“朕不会出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