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相比于前朝乃九牛一毛,左右不过是死了一个妃子罢了。
但前朝之事一桩接一桩,目不暇接,举朝震动,牵连甚广。
万寿日次日,户部尚书薛平求见天子,上不见;
同日,前国子监祭酒刘显章旧疾发作不治身亡,如一粒尘埃泯灭红尘之中,门生故吏欲前往吊唁,却得知刘显章之女在宫中行大逆不道之事,上念君臣一场不追究刘氏阖族,就此门生故吏纷纷闭门不出不再前往。
百官暗自心惊,皆不知发生何事,静待其变。
第三日,户部尚书薛平卯时从薛家出发,脱下官帽步履虚浮地行至宫外,一路过去行三跪九叩大礼再次求见天子,言有急奏要上书,与当年逆王余孽有关,求天子召见,上不见。
消息一出,举朝皆惊,平乱逆王已近十年,还有余孽?有大臣欲于次日朝会上请问此事。
第四日,天子休朝,还不等文武百官有所反应,一个惊雷响起,都察院左都御史谢清谢公就边关回来陈辩的将领,查出种种罪名,冒领军功之罪不止一件,其中便有污蔑沈明冒领军功这一件,证据确凿。
此外这些将领在先帝时领空饷克扣军饷,甚至收受贿赂纵容商贾走私外族,还有勾结朝中近臣,种种恶行令人发指,举朝哗然,其中的近臣矛头隐隐指向薛平,引发更大的哗然。
这些证据准备十分充分,非一日之功,此时这些将领才恍然明悟过来,踏上回京之路的那一步开始,他们的人头早注定要落地。
谢公上奏天子请求处置了这些将领,上回口谕:斩!
仅一个字,却让朝中的百官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谋害皇嗣案中掀起的风云还在继续,军中又掀起新的波澜,仿若山雨欲来的狂暴,处处透露着不同寻常。
消息传回后宫,徐德妃大醉一场。
同日,一只从北边而来的鸽子经过一番波折姗姗而回,扑腾着受伤的翅膀破开严寒,落在了内卫司之中,随即匆匆有人进宫,匆匆有人出来。
禁军指挥使拿着圣旨顷刻出动,带领禁军直扑薛家,将薛家在内的嫡系旁支一举抓捕下狱,官府发布公文抓捕流落在外薛家所有子弟。
满朝文武震惊,有大臣上书求见天子,欲知何事如此大动干戈,何时开朝?
上驳回不见,翌日依旧罢朝。
第六日休朝,众多大臣纷纷坐不住了,写好奏折欲于第二日一同叩开宫门,请见天子。
同日深夜,一队人马风尘仆仆叩开京城北门。
第七日开朝,天子满身肃杀坐于大殿之上,待唱喏太监宣布开朝罢,抬手让人念出一份奏报:
薛家意欲谋反,豢养逆王残存私兵于辽北一带,兵民混居隐匿极深,幸上有所觉未酿成大祸,经多时筹谋,沈明之弟沈石率军兵不血刃生擒私兵和协同的百姓一万四千三百二十余人,大捷!私兵贼首奎豹已由内卫司押解到京,现关押于大牢之中,其余头目已在押解来京之途。剩余一万余人,请上发落处置。
话音落,殿中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文武百官瞠目结舌噤若寒蝉,再不敢妄动。
天子面容冷峻一言不发,大手一挥,大步离开朝会,留下传旨太监宣布旨意:
私兵贼首奎豹验明正身与其余头目斩立决,有士卒执迷不悟者杀无赦;无辜百姓虽包庇私兵多年,不过受私兵强迫牵连,上不欲追究其罪,以户成行打散迁至各地开荒屯田,剩余士卒有悔改之心者,同百姓视之。
至于薛氏一门,诛九族。
旨意一出,举朝震动,朝臣中有人拍手称好,道万岁爷英明不失果敢,料敌先机,待百姓宽容仁慈,待不轨之人杀伐果断。
也有人羞愧不已,同朝为官,薛平豢养私兵欲图谋反这般大事,朝中竟无人察觉,还需天子殚精竭虑,枉为人臣。
还有人既惊又怕,惊的是在他们没有察觉之时,皇帝已将薛平谋逆之行扼杀在摇篮中,怕的是会被此事牵连。
薛平谋逆案,乃自皇帝登基以来除了逆王谋逆大案后的第一大案,声势浩大,席卷着血雨腥风汹涌而来,将京中风云推向高潮。
一时之间刑部三司倾巢而出,株连者甚广,下狱受牵连之人数不胜数,狱中人满为患,刑场日日有人头落地。
与此同时,前头因皇嗣谋害案后被揭露出罪行、与世家门阀一派有莫大干系被下狱的朝臣,天子发还圣谕做下裁决:查明罪行,依罪论诛,阖族株连!
——秋风瑟瑟抖有言——
最近写得压抑极了,码字鸡不喜血腥,所以皇帝把以前犯事的妃子全送去了庙里,自刘妃死起,码字鸡就不想写那么残酷,好想心慈手软,一方面每个人好像都有不死的理由,觉得蛮可怜的,但另一方面他们为了一己之私待无辜之人心狠手辣,每一步都是他们主动做的选择,却又有取死之道,嗷嗷嗷……
第820章
呢喃
十二个大字,字字染着鲜血透露着残酷。
原先以为只死一人的罪臣已然慌神,纷纷痛哭流涕求见天子,请求不株连全族。
朝堂上一连串的风波让人目不暇接,有老臣被这一桩桩之事弄得心慌气短,待听到有些有罪的朝臣罪不至死,却也要株连阖族时,大惊之下深感不妥。
他们越来越感到不安,这一茬又一茬十分不同寻常,前事未了后事已至,朝堂中人心惶惶有动荡之象,每个罪名之下皆是一片血腥之色,太疾风骤雨了,他们担心……
他们纷纷想要求见天子,上却仍是不见,至此他们更加感到不安。
与此同时,后宫莲花昏睡的消息瞒得密不透风。
一连数日过去,眼见莲花还未醒来,皇帝居于苍澜院之内,平静掩盖下的内心越来越暴躁,有时候连齐嬷嬷也感到十分不安。
“囡囡,你若醒来,朕带你去见你爹和你哥哥他们,可好?”
与在朝会上的人截然不同,此时的皇帝面上柔情似水,话语温柔动作细致,替莲花换了一身寝衣,他亲了亲依旧闭目不醒的人,在人耳边娓娓呢喃。
将人抱在怀中,皇帝细致地给人擦脸擦手,他温声道:“岳母来了,就住在苍澜院之内,你以前不是跟朕说很想她?现下起来便能见到她,岳母说,今后你想如何看话本子,她都依你。”
这些日子以来,皇帝日日待在苍澜院内,只在那日朝会出了一趟,很快又回来,所有朝政旨意皆从苍澜院内发出。
曹德回来了,跟他禀报辽北大捷私兵全部落网,薛平一流可以彻底铲除了。
心腹大患已除,他却没什么可高兴的,不过预料之事罢了,有甚可欢喜。
曹德见他反应太过平淡,指着自己如野人一般邋遢的面容连声抱怨,看他依旧无甚反应,终是觉察出不对劲来。
得知发生何事之后,曹德一阵沉默,张嘴想安慰终究什么也没说,只道京中之事内卫司会看着,万岁爷知自己在做什么就成。
曹德懂他,知他不需要任何怜悯的安慰,可是最懂他的人却在沉睡之中,那个小机灵鬼啊。
想起了什么,皇帝温柔地牵起嘴角,捏了捏莲花的鼻子:“囡囡真是冰雪聪明,你那药耗子的法子很管事,小德子也说好,不损一兵一卒便将鼠患消弭,帮了朕好大的忙。小坏蛋,你说,朕该如何奖赏你为好?”
怀中的人毫无反应,这些日子一直如此,皇帝却总不习惯。
他喜欢听他的小妃嫔叽叽喳喳地说话,便是他不答言也能自说自话,他想看到她的一颦一笑,想念她的顽皮捣蛋,每每惹得他想打她一顿,却总让他乐在其中。
待将人打理好,他将人抱去花房之中晒太阳,花房上的琉璃瓦在日头的照耀下,撒下斑驳的光点,将怀中的人映衬得很美很美。
每一日清晨,皇帝亲自将莲花打理干净抱出来,接着苏然和齐嬷嬷会给人喂早膳,皇帝趁此去处置一些公务,午时再回。
待用过午膳把人喂饱,皇帝替人披上厚厚的披风,将人抱到花开烂漫日头直射而下的暖洋洋花房,陪着人晒晒太阳午歇一小会儿,下午苏然和齐嬷嬷接过手来陪着人,依神医的法子替人按揉筋骨活络身子。
暖洋洋的午后,齐嬷嬷一般捏着针眯着老花眼做些小衣服,苏然也曾劝过莫劳累,却劝不动,齐嬷嬷嘴里常常会说贴身的小衣裳交给别人做不放心,还是自己做的舒适,等小闺女腹中孩子出来便能穿上,从一岁开始一直往上做。
苏然则在一旁照看莲花,两人时不时交谈一句说一说从前,久不久会和莲花说说话。
太宗皇帝时期,宫中常有宴请朝廷命妇入宫,镇远侯夫人和小姐自然在列,故而齐嬷嬷是认得苏然的,彼时的皇后,也就是先太皇太后在替先帝选皇子妃时还考虑过苏然,后来镇远侯府出事,齐嬷嬷还暗中唏嘘过。
几乎所有时候,皇帝和齐嬷嬷、苏然三人总有一个陪在莲花身边,除了皇帝在时不大方便,其余时候苏然一刻都舍不得离开她的小女儿,陪着莲花身边,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想要弥补这些年时光的缺失。
有时候和莲花说着话,苏然便别开头去暗自抹泪,好不容易相见却是这副情景,怎不惹她伤心?
多数时候,苏然会与莲花絮絮叨叨说着他们的近况,宽慰她的小女儿他们已经无事不必担心,再说自己的愧疚,当年不是不想带上莲花,而是前路生死难料之下不能带,若再来一次,再也不会丢下她了,全家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再分开。
偶尔谈到莲花小时候的捣蛋事,惹来齐嬷嬷开怀的笑,追着询问莲花小时候的情形,聊得很是热烈。
小吉子三人同从前一般伺候在左右,每每这时候也跟着笑,会和苏然说起她不知道的莲花那些事,每一次苏然都听得都很专心认真,听到她的小女儿一直过得很高兴,连心中的阴霾也驱散几分。
她的小女儿忘了他们遭过的难,也挺好的,这些年没有活在复仇和痛苦之中,这样她便安心了,只是……唉……
白日是苏然和齐嬷嬷陪着多,夜里是皇帝陪着多,有时和莲花回忆从前,也会说到答应过她的事:
“你要的话本子,朕命人寻来了,现下放满了书房等着你看。你给朕做的怪石摆件朕也见着了,心中欢喜,朕的囡囡真是心灵手巧,做的摆件不比那些匠人差。”
“囡囡,还记得那日朕问你生辰想要什么?你虽未曾告诉朕,但朕想将你所有喜爱之物都寻来与你,恰好岳母同朕说了许多你小时候之事,朕都为你寻来,可好?”
还会用银子诱惑她:“那日你投壶赢下的银子,朕让人拿着欠条都替你追讨回来了,一文钱不少,你若再不醒,朕可就都没收了。”
依旧没用……
第821章
无本的生意
偶尔,皇帝会同莲花说起朝中之事。
“囡囡,朕知晓再严苛的惩罚都杀不尽贪枉之人,削弱世家门阀目的已达到,朕原也想不株连太多人,可现下朕改了主意。这些人手下的爪牙都敢狗仗人势嚣张跋扈,让多少无辜百姓遭了冤屈,便是杀了他们阖族又如何!”
若郭家没有借薛家的势为所欲为,他的小妃嫔一家也不会受无妄之灾,他的小妃嫔如今也不会……
“囡囡,害你一家的贼子已擒获关押在大牢中,莫急,待经手你家案子的一干人押解到京途之时,便是洗清你家冤屈之时,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让你家堂堂正正立于世间。届时便灭去京城郭家罢,郭能和他的仆从若只是砍头,不足以平息朕之心火,让朕想想……”
“囡囡可是担忧你大哥科举冒名之事?不必担忧,你大哥会没事的。”
皇帝每日都会同她说一遍日常琐碎之事,提起用膳之事,他每每总是苦笑着检讨,最后道:“囡囡,没有你的叮嘱,朕常常忘了用膳,食不知味。朕知不好,可没有你,朕总是记不住,你醒来罚朕好不好?”
每日他也会抽些空和她腹中的孩子说说话,睡前如从前一般给娘儿俩说一段书,一切同以往一般,不同的是以往他的小妃嫔从清醒变得呼呼大睡,而现下无论他如何说,人一直在沉睡。
“囡囡,记不记得你还欠朕九件事,你说话最是算数,朕用这九件事换你醒来看朕一眼,如何?”
“囡囡,朕很想你……”
一声长长的叹息落下,叹息中是无尽的情愫。
梦中的人眼皮动了动。
天牢之中,被铁链拴着的郭能越来越恐慌,从被抓回来的第一日起,他便不断要见那个将他抓回来那胖子的主子,他甚至天真地以为以郭家的财产,定能让对方见他一见。
可那么多日过去了,根本无人理会他,除了一日三餐定时有人看他死没死外,这里的人都视他如无物。
他心里发慌,退而求其次要见那胖子,却仍旧没人理他。
他不断抛出诱饵,希望引起人的重视来与他谈,甚至审他也好,他什么都愿意说,若是留他一命,他愿意将郭家财产一并奉上,来送饭的狱卒依旧面无表情根本不理他。
直至他看见他娘、他夫人和几个儿子被抓回来,从他面前经过,郭能彻底失了冷静,大吼着愿意用他隐藏得最深那份名单去换一线生机,里面有薛平最大的秘密。
可当他听到薛氏被诛九族时,他的希望彻底破灭,那份名单已失去了用处,那造反的贼兵被一道旨意分而化之,以户打散到各地,再也折腾不起风浪了……
即便他再蠢,如今他也能猜到那胖子背后的主子,是当今的天子……
他完了……郭家完了……
……
“不许再糟蹋了,再糟蹋到了扬州城,就没剩几个货了。”
“本就是无本的生意……”
“放你娘的狗屁,这一路老娘供她们吃供她们喝,这些不是银子?”
“好好好,我现下不是只弄一个吗,只是那个眼瞅着快死了,没什么意思……”
“那是你的事,总之新来这个不行!”
“在宣州你不是还瞧着不顺眼,还让我替你出气,怎的……”
“老娘那是看走了眼,以为是个小子!柳二爷,这回你便忍一忍吧,这么上等的货色可遇不可求,你弄哪个奴家都没话可说,唯独那个不成。”
柳二爷闻言闷不做声,却将手里赶马的鞭子甩得啪啪响,显见还是不甘心。
崔三娘苦口婆心地劝:“柳二爷你也瞧见了,这可是大户人家教养出的小姐啊,还是个美人坯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年纪又刚刚好,调教个几年出来,奴家敢打包票,比那群芳阁当红的玉兰姑娘还出彩。等将来发了财,你想弄几个没有?……”
这两人正是柳二爷和崔三娘。
此时马车哒哒哒地行走在道路上,马车前头的两人在低声争吵,准确的说是崔三娘劝柳二爷打消念头。
马车内的小莲花迷蒙地睁开眼睛,她方才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息呢,听得她心都揪紧了起来。
她坐直身子转头左右望去,马车内还有四个如她一般的小姑娘,一边的角落里是三个比她大的姐姐,像取暖一样互相靠在一起,睡着时互相依偎,醒着时面上皆是柔弱的惊惶无助,对着外头那两个坏人是小心和讨好,对着她和另一个小姑娘是隐含着排斥和敌意。
同她一边的里面,是一个身量同她差不多瞧着十岁左右的小姑娘,面色苍白,似是病了,睡梦中也不安稳身子在瑟瑟发抖,醒着时也不大好,只要靠近她一些,这小姑娘便不断地缩着身子躲避,瞧着可怜极了,听那猥琐汉叫她“小画眉”。
几个姑娘身上换成了清一色差不多的衣裙,小莲花也一样,是吊梢眼老娘们劝她换的,说她太脏,她考虑了许久后才换,把自己的东西都藏好了。
吊梢眼老娘们自知道她是女儿家后,对她可好了,好似什么都顺着她一般,她不肯丢自己那身衣裳,老娘们皱着眉头,最终还是“和善”地说随她。
小莲花是新来的,坐在最外头靠着马车车帘子的地方。
马车早已行驶出宣州府城,他们会北上渡过扬子江,这是吊梢眼老娘们说的呢。
外头依旧传来絮絮叨叨的话语,小莲花瞧了一圈后,没发觉叹息声的来源,她的心里不知为何,觉得那叹息声好重要,很想找到那叹息的人。
这般想就这么干了,她拉开车帘子伸出个小脑袋往外头瞅,却吓了苦劝柳二爷的崔三娘一大跳。
她慌忙停止话头,问道:“小贺儿,你怎醒了?何时醒的?”
她掺在饭食里下的药,能让这些小姑娘多数时候都昏昏欲睡,这样不会生事,也不会想着逃走,还省了口粮。
可没想到她在和柳二爷说话时,人却醒来了,就是不知听到了多少他们的话?
第822章
叫贺昊的小姑娘
小莲花没有答话,依旧凑着脑袋寻找,神色还有些发急。
崔三娘神色慢慢变得惊疑起来:“你找什么?是不是觉得哪不对了?”莫非有追兵?
说来神奇,眼前这个小兔崽子,不对,是个小姑娘,也是她未来的摇钱树,总让她有点看不明白。
好像是信了他们不是拐子,好像是没信,总之走了一路,人压根没想要逃走,甚至在去宣州府不远的姑溪河镇的渡口时,还提醒他们小心躲避。
也幸亏这小姑娘提醒,他们才避开了那些宣州知府特地安排的官兵,说是为了迎接神秘的大人,担心有人会闹事,派了许多官兵出来四处警戒,见到小老百姓就驱赶,见到可疑的人就逮捕,就怕让神秘大人见到什么不对。
不能在姑溪河镇渡口上船,他们只好继续前去下一个地方乘船,他们此行是要前往扬州。
还别说,这叫贺昊的小姑娘神了,半日前他们遇到一个中途歇脚的店,本打算停下补些草料让马歇歇脚,后面远远有骑马的声音传来,这小姑娘一脸惊恐,让他们别停赶紧走,装作正常赶路的模样。
问她为何,她只说了“抓人”二字,就这二字让他们头皮发麻,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心他们没有停。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那队骑马的人就停在了那个店中。
马车转弯时,两人瞥了一眼那歇脚店,远看不太真切,不过却能感受到不同寻常,那行人进了店就开始搜,像在找人,很像便衣捕快,将他们吓出一身冷汗。
所以现下见小莲花这个神情,崔三娘有些不安。
赶着车的柳二爷,见小莲花伸出小脑袋,一双色眯眯的小眼睛都亮起来,眼神黏腻又猥琐。
他咽了咽口水,长着脓疮的脸扯出一个自以为友好的笑容,跟着问:“小贺儿,找什么?跟二爷说一说?”
崔三娘一双吊梢眼凌厉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暗自带了警告,柳二爷想的什么她都知道,但这小姑娘不行,这可是她认准的宝,是将来的摇钱树。
柳二爷面有不耐,他又没怎么样,这婆娘将人看得比什么都紧。
“有人。”小莲花轻轻道,一个很重要的人。
这是头一次,小莲花意识到自己依稀忘了什么人,那人会给她温暖,会哄她入睡,会与她说许多许多的事。
从原先很模糊的声音到现下越来越真切,只是她醒来后却记不起来那人说了什么,只知道那个人很难过很难过,让她也难受得紧,这种难受是和离开爹娘哥哥的所不同,是另一种难受。
有人!柳二爷和崔三娘对视一眼,立即重视起来。
他们以为这话的意思是有人跟踪他们,于是两人小心戒备了一圈,却没发觉异样,甚至停车看了马车前后和车顶,还是没发觉有人跟着他们。
崔三娘接着询问小莲花,得不出什么有用的来,这心被吊得七上八下的。
就在他们以为虚惊一场时,官道后方传来了滚滚的马蹄声。
小莲花耳朵尖动了动,一匹马、两匹马……
她立即缩回马车内,心跳如鼓,她听不出是不是那伙人,但她听出的马蹄声跟她在城里城外见到的马匹数一样。
在姑溪河镇渡口时,她有种强烈的心悸,觉得那人会去乘船,因为她在宣州府城时,那人骑马走的方向正是北面呢。
她害怕被那人撞见,便让外头两个拐子躲避,她记得那人说过杀错也不放过的话。
后来在歇脚店外时,她也听到了和现下一样的马蹄声数,所以她害怕。
看小莲花的反应,柳二爷跟崔三娘立刻警惕起来,强忍着心慌整了整神色,像马车坏了停下修整一般。
柳二爷装着去修马车轮子,暗自将目光看向远处来人,看清后心中一凛,忙低下头去,浑身却在戒备。
崔三娘则靠在马车边,低头弄着自己的指甲。
很快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大,一行人骑着快马从他们身边略过,当头的人还看了他们一眼。
待他们过去,崔三娘才抬起眼眸,她一眼就认出了这行人正是在歇脚店遇见的那行人,不是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