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算账女孩身形消瘦,脸上有着病态的苍白,估计这一路来京城瘦了不少苦。
当年广阳王自缢的时候,闵绒雪已经怀了二胎,这个二胎也就成了遗腹子,诞生在父亲死后的原籍,是早产而生,身子一直不好。
女孩看上去怯懦,但是举止还算落落大方。
听到闵大夫人问话,她乖巧的上前行礼:“见过大舅母。”
又分别向闵大夫人左右两边的小娘子见礼:“见过两位表姐。”
看着眼前的女孩身着淡青色布裙,头上连个银簪都没有,闵大夫人一阵心疼,但是很快她就骂了自己一句烂好人,压下了心里的怜悯。
她慈爱的看着季离月,笑道:“好孩子,这是你大表姐闵顺芸,这是你二表姐闵芷桃,你们表姐妹难得见一面,快去玩吧,我和你娘说说体己话。”
这是连见面礼都不打算送了!
闵绒雪转身讥讽一笑,仪态优雅的请闵大夫人进去喝茶。
续了第三杯茶的时候,闵大夫人明白闵绒雪想赶她走,正好她也不想留下吃饭。
不过孩子们的亲事,她还是要说清楚,免得闵绒雪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顺芸那孩子和你有缘,不如留下来给离月做个伴?”
当年闵大老爷被邀请到广阳王府喝酒,醉酒留宿,三个月后,闵绒雪的贴身丫鬟挺着大肚子上了门。
闵大夫人知道此事后,险些一口气背过去,哪有妹子给自己哥哥床上送人的?
要不是当年闵大夫人已经有了两个嫡子,府上多个庶子对她没什么影响,她断断容不下顺芸的娘亲。
幸好闵大老爷脑子还算明白,从此后并没有特别宠爱顺芸的娘亲,而顺芸的娘亲也懂事的生了女孩,又懂事的在孩子生下后,就自己蹬腿走了。
不然这些年,她不会把顺芸当亲生女儿看待。
既然闵荣雪想两家结亲,那就把闵顺芸留下来给她做儿媳好了,亲家母是她当年的贴身丫鬟,那才叫亲上加亲呢。
闵绒雪再也掩饰不了云淡风轻的表情,眉头蹙起。
这些年上门做媒的人不少,但是她和广阳王的儿子,就算成了庶民,也不是谁都配的上的。
这个顺芸,不过是个卑贱的婢女所生,还是个偷偷爬主子床的婢女,人品卑劣,哪里配得上她如此出色的儿子。
倒是闵芷桃是闵家嫡出血脉,不算辱没季墨阳的身份。
“我倒觉得芷桃这孩子比较合眼缘,看上去和离月也玩的来,不如让芷桃留下来陪我几天。”
简直做梦!
闵大夫人气的想把自己手里的茶盏直接砸闵绒雪脸上,她就后悔当年,没有跑到广阳王府,指着闵绒雪的鼻子骂一通,这才有了这些年的膈应。
如今闵绒雪都不是什么王妃了,竟然还想拿捏她,当真可笑。
“芷桃已经订给了我表姐的儿子,倒是不好在外留宿了。”
“这样啊!”
闵绒雪并不觉得可惜,她的儿子以后配的上更好的,有的是闵大夫人后悔的时候。
话再说下去,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闵大夫人招呼人去请两个小姐回府。
学府巷周府,宋絮晚吩咐白芷:“让人今天一定把老爷早早请回府里。”
如果周明海又去流云别院,看到闵大夫人的马车坏了,万一周明海把马车让给闵大夫人,她一番谋划岂不是功亏一篑。
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闵大夫人一家留在别院。
等周明海不情不愿的被请回家,宋絮晚正拿着账本笑嘻嘻的等着他。
“老爷,我看您这个月从账上支了不少银子,怎么也没见买什么东西回来?”
本来气呼呼的周明海,顿时泄了气,提心吊胆的解释道:“有个同僚因病去世,家小服丧回老家,我看着实在可怜,送了200两的仪程。”
宋絮晚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编。
就听周明海果然打开了思路,自然道:“这马上就要秋闱,刚好有个同年拜托我照料他的儿子,我让人送过去了80两银子,这些天也带着这孩子在京城到处见识一番,所以常常晚归。”
“前儿个看上一个青玉扇坠子,花了10两买下,可惜没到家就被失手打碎了……”
要不是知道这钱真正的去向,宋絮晚都不知道周明海这么能说谎,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扇坠子虽然碎了,但是夫君也不要随意丢掉,打磨一下,还能给宁宁做个耳坠子什么的。”
看着宋絮晚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周明海紧张的脑门直冒汗,生怕宋絮晚怀疑什么。
“夫人说的极是,我没有丢,就放在书房,我这就过去拿。”
“让小厮过去好了。”
“小厮不知道放在哪里,还是我去比较好。”
周明海逃也似的回到书房,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个青玉的扇坠子,一狠心正要摔碎,突然又觉得不能摔的太碎,不然都不够做耳坠的。
他研究半天,找好角度,小心翼翼的把青玉摔成了大小相差无几的两半,这才放心的交给宋絮晚。
宋絮晚拿着笑了半天:“这个坠子碎的可真巧,刚好两半能打一副耳坠子。”
“夫君也别难过,就当你花了10两给宁宁送了一副耳坠好了。”
“夫人说的极是。”
周明海吓得后背已经湿透。
再次瘫软在书房的时候,他已经忘了世上还有什么流云别院。
晚饭后,宋絮晚兴致勃勃的吩咐白芷:“咱们明天去浮云寺,看看季墨阳的丑闻能传成什么样子。”
“夫人,事情有些不好。”
看到白芷的脸色,宋絮晚就知道不好了。
“别院的人办事不利,没把马车弄坏?”
“弄坏了,但是闵大夫人坚持步行回家。”
“什么?!”
宋絮晚惊讶的站起来,又重重的跌落软榻。
这个闵大夫人是个狠人呐,那别院离京城得有大半个时辰吧,闺阁妇人一路走回去,脚岂不是都磨坏了?
马车坏了,都不肯和闵绒雪多待一晚,这姑嫂俩估计是闹登了,以后八成不会再次上门。
季墨阳岂不是没机会睡舅妈一家?
他家好像也没有其他什么亲戚了,季墨阳的授业老师不在京城,也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女儿,师娘年纪大不大?
第12章
谋划宋絮晚想了半天,都不能找到能让季墨阳睡一觉,就身败名裂的人。
天地君恩师,前三个不行,老师远水解不了近渴,那闵绒雪一家有没有恩人呢?
突然,宋絮晚就想到了周明海,现在的周明海怎么都是季墨阳的恩人了吧。
若是季墨阳睡了周明海的妻子,那被人发现,季墨阳不就铁定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但是周明海的妻子是她自己,她不能身败名裂。
但是转念一想,若是她当真和季墨阳那啥了,周明海和闵绒雪肯定不能再心无旁骛的风花雪月,两人指不定都能疯。
而季墨阳知道自己睡了恩人的妻子,以他正人君子的品行,就是没被人发现,他都能自责一辈子。
接着再无心仕途,醉生梦死,日日活在愧疚中,成功把闵绒雪拉进泥潭。
越想,宋絮晚越觉得这个想法好,凭什么周明海能在外面风花雪月,她要在家里独守空房?
翩翩佳公子,灼灼美少年,她宋絮晚就不配享用吗?
“夫人,咱们明天还去浮云寺吗?”
“去!”
她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季墨阳,然后睡了他,在设计让周明海和闵如雪发现,她都等不及要看到那三个人的表情了。
此时京城的官道上,闵芷桃走的脚疼,忍不住抱怨:“母亲,咱们为什么不在姑姑那里留宿一晚,这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闵大夫人直起了腰,站在路中央后悔今天过来一趟,早知道她就学二夫人,面都不露一下。
“知道你们二婶今天为什么不来吗?”
两个女儿齐齐摇头,闵大夫人嘴角浮起一抹讥讽。
“你们姑母当年是大学士的女儿,才名誉满京城,才女嘛!都不喜金银俗物,整日素服玉簪,当真是月中仙子一样超凡脱俗。”
“你们祖父给她挑选夫婿的时候,也都是从学子中挑选,但是人家偏偏都看不上,转眼就和广阳王订了情,广阳王也算是有些才名,在王爷中以文采著称,你们祖父没有多加阻拦就成全了这门婚事。”
想起那场婚事,闵大夫人就能呕出一滩血来。
“但是你们视金钱如粪土的姑姑,在出嫁前要求多带嫁妆,说是担心嫁妆少了,让皇家没有脸面,咱们是清贵人家,哪有那么多钱,你祖父是把家底掏空给她闵绒雪陪嫁的。”
这件事,闵芷桃听说过,后来广阳王府家产被充公,闵家也直接一贫如洗,这么多年都是靠着大夫人和二夫人的嫁妆过日子。
“这还不算,广阳王被关押的时候,闵绒雪哭着回家要你祖父去入狱打点,那监狱是什么地方,多少钱都是打水漂。”
“你们二婶人傻,嫁妆一箱一箱的都给了你祖父去打点,结果广阳王自缢,你祖父没多久也死了,你二婶嫁妆只剩十之一二,好不容易怀个男胎,经此打击,直接流产了。”
“啊!”
这个事情闵芷桃倒是没有听说,她现在有些明白二婶不喜欢姑姑了,要是她经历这些,估计也喜欢不起来,不恨就是好的了。
二婶这么恨姑姑,看闵大夫人的脸色,估计怨恨不比二婶少。
闵顺芸和闵芷桃对视一眼,不敢再问下去,几个人埋头继续走路,好在运气好,半路租了一辆马车,这才没有累死过去。
次日一早,宋絮晚再次站到藏书阁上,还是上次那个名叫陆远的中年男子在一旁介绍,只是旁边的云嬷嬷换成了白芷。
“夫人请看,那位摇着折扇的叫夏永言,二十三岁,已经成亲,人比较好色。”
“穿青布道袍,看上去年纪大一些的叫鲁正文,二十五岁,家贫,至今没有娶妻,不过为人勤学,品行端正。”
“另一个年轻一点,穿宝蓝色杭绸道袍的叫祖鸿远,年十八,已经订婚。”
“他们都是青竹山院的,他们书院名声不显,来京城科考的也就这四个人,都住在浮云寺,所以日常都一起研究制义时文。”
宋絮晚点头表示在听,她看到季墨阳一行人正路过一群小娘子,好几个大胆的都扔了荷包出去,季墨阳面不改色的直接走过,那个年轻的叫祖鸿远的,倒是接了一个荷包,笑嘻嘻的直接放进了袖筒。
从别院打探的消息来看,闵绒雪管教儿子甚是严厉,别人眼中的少年天才,在她眼中不过是有些虚名。
听别院的人说,闵绒雪早晚都会训斥季墨阳,让他戒骄戒躁,用心读书,母子之间倒像是师生一样严厉。
可能正是这样毫无温暖的的家庭环境,让季墨阳这个人,看上去清冷的有些没有人气。
季墨阳这清冷不近女色的脾性要改一改,不然她勾引起来也难以见效。
“做几个荷包,里面放上画本子,美人春睡图,秘戏图,扔到他们可能路过的地方,尤其是扔到夏永言可能路过的地方。”
年轻人就喜欢这些,夏永言要是在满是经书的寺院捡到这些,肯定忍不住要和几个同窗分享,季墨阳日复一日的被这些人熏陶,难免做起春梦。
那时候她在合适的时候出现,一切就能水到渠成。
“荷包那么小,怕是装不下这么多东西。”陆远小声提醒。
“那你随便扔吧,荷包里放些情诗好了。”
不过都是些撩拨人的东西,只要让季墨阳看到就好,形式并不是太重要。
回去的路上,宋絮晚一直在想怎么促成这件事,她不能直接去别院,那样季墨阳看她就是看恩人,怕是很难乱了对方心神。
最好是在季墨阳不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两人成了那事,然后季墨阳再知道她的身份,这样就单知道宋絮晚的身份,都够季墨阳慌神的。
她再适时的撩拨,让季墨阳整日提心吊胆,没有多少心思去读书。
直到有一天被周明海和闵绒雪发现……
此后几日,夏永言果然捡到了一些“宝贝”,起先他还偷偷阅览,后来觉得自己不能太自私,好东西应该大家分享。
但是季墨阳清冷无趣,鲁正文为人端方,他只好把东西拿给祖鸿远一起钻研。
祖鸿远看的面红耳赤,被夏永远不停地调笑。
“你已经订婚,这次科考之后怕是就要成亲,连这个都没看过?”
第13章
绝嗣“怎么可能!”
祖鸿远不想被认为没见过世面,忙拿出好几个荷包,把东西掏出来给夏永言看。
“这几日我捡到好几个荷包,以前看这些小娘子扔荷包,我都以为里面是香料,没想到偶尔打开一个,里面竟然是这些。”
夏永言好奇,一一拿过去翻看,边看边啧啧称奇。
“这京城里的小娘子就是有才,情诗写的这么好,还有人把自己的小像装在里面给季墨阳看,真是可惜,季墨阳怕是看都不会看这些荷包一眼。”
两个人都十分清楚,这些荷包是扔给季墨阳的,不停地可惜这些小娘子痴心错付。
“不如咱们拿给墨阳看看,万一他看中哪一个,成就了一番姻缘呢?”
说干就干,午膳过后,夏永言和祖鸿远叫上季墨阳鲁正文,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拿出了所有的东西。
在几人的怂恿下,季墨阳无奈看了几首情诗和几个女子画像,颇有些无语。
“我无意于此,你们以后不必拿给我看,这些小娘子的名声要紧,还是烧了吧。”
“看吧,我就说墨阳心狠,可怜了一众小娘子痴心错付。”
呜呼哀哉过后,夏永言神秘兮兮道:“墨阳,你不小了,也该懂点男女之事,不然你的娘子成亲后,还以为自己嫁给了一个夫子呢。”
“来来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保管你看后,将来夫妻和睦三年抱俩。”
说着,一卷春宫秘戏图就直接展现在季墨阳面前,季墨阳瞄了一眼,腾的站起来,黑着脸转头就走。
他十七岁了,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秘戏图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见。
当年他十四岁写出了那篇时文,成了远近闻名的才子后,就有人想引诱他不务正业,不是拉他去喝酒,就是拉他去赌钱。
他虽然年幼,却也知道那些人不怀好意,坚定的一一拒绝。
再后来,他的书袋里就经常出现这样的图画,那时他还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有一本上面写着《玉女心经》。
虽然好奇佛经上怎么都是男男女女的画像,但是想来佛经自有奥妙,母亲礼佛,应该能解释一二。
当他回到家,献宝似的把《玉女心经》拿给母亲之后,他只见到母亲瞬间脸色铁青,看着他像是不认识一样。
然后他就挨了一顿打,母亲亲自用藤条抽的,要不是冯时拦着,他一条命都可能交代在那一晚。
从那后他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学府巷周府,宋絮晚让人丢各种撩拨人的东西之后,就等着季墨阳哪天春心萌动,她好开展下一步的行动。
听着白芷汇报周明海的各种行径,她突然想到,周明海是不是也想着怎么睡了闵绒雪?
虽然现在闵绒雪清冷淡漠,保不齐烈女怕缠郎,哪天就睡到一张床上,她可不想有个庶子庶女什么的。
她要给闵绒雪偷偷的下避子的药物,以防万一。
这些年周府都很清静,宋絮晚没机会用任何的后宅手段,手里连像样的避子汤都没有。
突然,她又觉得不保险,万一周明海睡了闵绒雪后兽性大发,把家里的丫鬟也睡了,她总不能给所有人提前灌避子汤吧。
最好还是能让周明海生不出孩子,这样才能保证没有庶子庶女出生。
“走,回家。”
白芷一听,就知道夫人这是要回娘家,连忙安排车马。
到了宋府,宋絮晚和宋老夫人说了一阵子家长里短之后,才开口说明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