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梁未平腿脚哆嗦。
“那还愣着干嘛,跑呀!”林晚卿一吼,脚底抹油。
梁未平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袍裾一撩,跑得飞快。
两人眼前一抹黑、抱头乱窜,暗卫围追堵截、飞檐走壁。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过,林晚卿心中愤懑。
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细响,是森冷的铁器擦过夜风的声音,极细而不可辨认。
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暗卫已追到近前,手中长剑泛着冷光,直朝她的手臂刺来。
要不要这么刺激?!
朝廷九品官员说杀就杀?!
然而下一刻,她只见余光处飞来一道白光,如月色浮动。
“铿——”
金属擦挂发出刺耳的响声,随着“嚓”的一声脆响,暗卫手中的剑断成了两截。
领头的暗卫忽然顿住了脚步,他抬手示意后面的人,所有人都放慢了追击。
顾着逃命的林晚卿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只跟着梁未平拐进了街尾的一处小巷。
实在是跑不动了。
本来想着逃回大理寺,可那些人追得太猛,她只能慌不择路。
林晚卿一手撑着腿,一手拍着胸口,抬头看了看星位,好辨认他们当前是在盛京城的哪个街坊。
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捂住了她的唇。
林晚卿大惊,正要挣扎,却听耳边传来一个女子胆怯的声音。
“别怕,跟我走。”她说,转而来到了林晚卿眼前,“是我,你救过我的。”
街灯下,身着粗布破衣、带着头巾围面的女子出现在林晚卿眼前。
林晚卿怔了怔,没认出她是谁。直到她取下头巾,摘下面纱。
金发、碧眼、高鼻——这是她在洪州救过的那个胡姬。
*
紫宸殿的灯火彻夜不熄,十二连枝青铜灯下,永徽帝将一封密函递给了苏陌忆。
“洪州那批乌矿的去处已经有消息了。”
苏陌忆一愣,接过密函一目十行地读了起来。
信上说,那批做了标记的乌矿被章仁吊在船底,从水路运出。办事的人遵命并未声张,一路跟着那批货从洪州到了淮南。
拿着密函的手一紧,苏陌忆瞳孔微震。
淮南,那是先帝时期,梁王曾经的封地。
永徽帝见他神情微变,沉声道:“众人只知先帝曾经‘杯酒释权’,从各地藩王手中收回封地和兵权,却不知,当年此事得成,他却是暗地里与梁王达成过一道协议。”
苏陌忆抬头,看向永徽帝,等他说完。
“当年先帝子嗣困难,继位七年,宫中都不曾传出喜讯。又恰逢前朝征战三载,平复了吴王之乱,先帝便有了拉拢当时实力最强的梁王的打算。”
至于如何拉拢,苏陌忆当即猜到了一二。
当年吴王造反,朝廷派兵镇压,强强相争,两败俱伤。
先帝有意削藩永除后患,加上自己子嗣单薄。为了不让皇权旁落,便许以亲弟梁王皇位,让他带头,对朝廷表忠心。
梁王时值弱冠,又不如何过问朝事,在权力和亲情的诱惑感染之下,便答应了先帝的提议,带头将手里的封地和兵权都交了出去。
可几年之后,待到皇权稳固,随着安阳公主的出生,后宫喜讯频传,先帝的子嗣也逐渐兴盛起来。
梁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怕是受了先帝的诓骗,兔死狗烹、过河拆桥。
但当时的他已经是一个失了实权的亲王,要再想与先帝抗衡,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么一想来,他有意暗中豢养私兵、敛财夺位,也实属动机充分。
失权容易养权难,当年一朝一夕扔去的东西,如今却要经过长达十余年的谋划,才能重新拿起来。
梁王也当真是隐忍蛰伏、处心积虑。
“那如今,皇上打算如何?”苏陌忆问。
永徽帝沉默,一时无言。
光是凭借几箱被运送到淮南的乌矿,根本不足以证明梁王的谋反之心。
以此对他发难,反而会落下残害皇室宗亲,不敬尊长的恶名。
况且他能小心谨慎地隐藏这么久,前朝党羽怕是早已盘根错节,再加上他与皇后母家的姻亲关系,若是再扯上太子。只怕是梁王更会借机发难,反打一耙。
确实难办。
想要不动声色地在这场博弈之中取得胜利,除了从长计议,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
可是梁王却不一定会给他们这么多时间。
既然他已经开始打兵器的主意,再拖下去,怕是只会夜场梦多。
思路陷入了僵局,大殿一时寂静得落针可闻。
“皇上,”大黄门富贵远远地行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食盒,看了看永徽帝,又看了看苏陌忆道:“这是太后让奴才送来的汤,说是朝政辛苦,别累坏了身子。”
“嗯,”永徽帝随意应了一声,挥手示意他将东西放下。
富贵经过苏陌忆身边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太后还让奴才给皇上带了句话。”
永徽帝顿了顿,抬头示意他讲下去。
富贵将手里的食盒打开,道:“太后说,这只鹅是她去年养在行宫的,见它聪明伶俐就选了它做头鹅。可它不识好歹,几次三番地逃出圈养的围栏,还带领其他鹅公然追咬饲养的宫人,太后一气之下就趁着它逃出围栏之时,命人把它宰了。”
他顿了顿,去观察苏陌忆和永徽帝的表情,又道:“自那以后,其他的鹅都安分了许多。故而太后特地让奴才将它送来,让皇上和世子尝一尝。”
苏陌忆听懂了,心下一凛,转头看了看永徽帝,他也是一副茅塞顿开的神情。
擒贼先擒王,没有证据,那就挖坑让他自己跳。心怀不轨、另有所图的人是梁王,有欲则有乱,该慌的人应当是他们。
富贵带完了话,便俯首退了下去。
灯火通明的紫宸殿内,君臣二人相视一笑。
苏陌忆将御案上有关宋正行的调查翻开,问到,“皇上可知这个宋正行,从任洪州刺史开始就是梁王的门生?”
永徽帝点头,不置可否。
“那之前的假银案、加上如今大理寺介入的宋府杀人案、京兆府屠狱案,桩桩件件都影射宋正行,梁王难道真的没有觉察?”苏陌忆问。
永徽帝若有所思,并不言语。
“依臣看,”苏陌忆道:“梁王一党心思缜密,行事谨慎,皇上知道的事,就算掩饰得再好,他们也断然不会一无所知。否则臣在洪州之时,章仁也不会几番试探。”
“爱卿的意思是……”永徽帝看着苏陌忆,眉宇微蹙。
“嗯,”苏陌忆点头,“梁王之所以把宋正行留到现在而不动他,并不是因为他没有察觉,而是因为他不敢。”
他顿了顿,烛火下眉眼间尽是疏朗之色,“因为宋正行的手上,有他的把柄。若是臣没有猜错……”
苏陌忆单手摁下卷宗,笃定道:“宋正行一旦遇害,这些证据将会被人呈到皇上跟前。所以,只要朝廷找个借口将宋正行缉拿,梁王必定大乱。”
“但倘若他兴兵造反怎么办?”永徽帝问。
“以何种理由?”苏陌忆反问,“只要我们缉拿宋正行的理由正当,他敢兴兵就是被天下唾骂的反贼。故而他不敢来明的,只敢暗中动作。”
“可我们要等的,就是他的暗中动作。”
永徽帝了然,笑道:“宋府的三公子将于三日后娶妻,届时,朕定当亲临宋府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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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姬对卿卿是好的,但她不是个好人。
竹马梗不要了,因为我想到一个更能让苏大人嫉妒吃醋发疯的梗!
哈哈哈哈哈哈,让我们拭目以待他的吃醋py!婆。--更多po文关注gzh:臆想快乐星球--
推文大理寺.卿(双洁1v1破案)第五十九章
谋私
第五十九章
谋私
苏陌忆回到大理寺的时候已近子时。
明日就是皇宫家宴的日子,他要带着林晚卿进宫,想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处理事情。他便先去了自己的院子,将永徽帝交代的事情都安排好。
外面静悄悄的,院中竹叶沙沙,像缠绵的雨声。
自从洪州回来,司狱也不知怎么了,成日没精打采,不是趴在院门口,就是趴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只有散步的时候亢奋异常,而且每次必定都会拖着他往林晚卿院子的方向走。
“司狱,”苏陌忆放下手里的东西,行到院中,看了看它碗里的食物和水。
都没怎么动。
这傻狗怕不是生病了?
司狱趴在地上,只掀了掀眼皮,连头没有抬。
苏陌忆有些担心,蹲下来揉了揉它的头,又检查了一下它的鼻子和牙齿。
没发现什么问题。
于是他不解道:“要去散步吗?”
“嗷呜~”司狱一听散步,整个狗都精神了,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亢奋得一点都不像得了病。
苏陌忆蹙了蹙眉,牵着司狱出了自己的院子,思忖着明日从家宴回来之后,得找个兽医来看看。
静夜无声,大理寺下职之后只有少数几个衙役轮班巡逻,故而一路上也没见着什么人。
司狱果然还是拖着苏陌忆往林晚卿住的方向走,一人一狗在爬满紫藤的木架边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打望着院里的动静。
屋里的灯火还没有熄,苏陌忆觉得奇怪,因为这还是这么多日以来,头一回他子时过来,林晚卿都还没歇下的。
莫不是因为明日的家宴,她睡不着?
思及此,他的心中漫起一丝甜意。
于是他便随手整了整头上的玉冠,又将衣襟和腰封仔仔细细地理了一遍。抬脚要走的时候,苏陌忆发现司狱也正低着头,打量自己一番之后站起身,将浑身的毛都抖得松了一点,看起来更加威风凛凛。
“……”他抽了抽嘴角,怀着复杂的心情推开了林晚卿的门。
眼前的情景是他始料未及的。
屋内昏灯下,四颗脑袋齐齐回头,八只眼睛目不斜视——林晚卿、梁未平、小白、还有一个从未见过胡女……
林晚卿应当是才沐浴过,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发尾还有些湿漉漉的水汽。样子慵懒又迷人,带着点猫儿的惬意。
司狱低眉顺眼地行到林晚卿脚下,趴着,用头蹭了蹭她的膝盖,一双晶亮亮的狗眼睛也盯着小白骨碌碌转。
苏陌忆被司狱的舔狗状态刺了一下,随即将眼神从林晚卿身上移开。
胡姬也就算了,梁未平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她这里来做什么?!
“大人……”林晚卿看见脸黑如墨的苏大人,一双凤眸微眯,仿佛化作两把利刃,要把梁未平剥皮削骨。
然而解释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苏陌忆略带怒意的质问打断了,“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卑职……”
梁未平才起了个头,就被苏陌忆狠瞪了一眼,“本官没问你。”
说罢他转身看向林晚卿。
林晚卿赶忙把今日在街上的事情跟苏陌忆说了一遍,又补充道:“带他们回大理寺,是害怕现在出去再被那些暗卫盯上。”
苏陌忆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
他从腰间扯下一块玉珏,递给两人道:“拿着这个去找门口守职的衙役,让他们送你们回去。”
梁未平兴高采烈地接了过去,然而胡姬却一动不动。
林晚卿立马拽住苏陌忆的袖子,温声道:“莱落是被人卖到南地来的,之前身陷青楼,如今好不容易逃出来,也没个去处。若是将她送回街上,难保那夏二公子不会去找她麻烦。今日我们也算是得她相帮……”
“林晚卿,”苏陌忆低头看她,语气森冷,“你随意带些闲杂人等入大理寺就算了,如今莫不是还把这里当收容所了不成?”
林晚卿撇了撇嘴。
她知道,每次苏陌忆喊她全名的时候,就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
她抬头瞧了瞧面前衣衫单薄的女子。如今已是十月初,盛京偏北,气候寒冷。几场秋雨下来,已然有入冬的迹象,她却还是穿着一身单衣,方才坐在屋里都冻得直哆嗦。
要赶她走,林晚卿实在是于心不忍。
于是,她有些为难地示意梁未平和莱落先出去,转身将苏陌忆拉到了一侧的坐榻上。
他还是很生气,冷着脸兀自斟茶,也不看她。
有求于人的时候,林晚卿也是学得会乖巧的。她眼疾手快地从苏大人手里夺过茶盏,又拿起一旁的茶壶。
淅沥沥的清茶,淡淡的颜色,烛光之下美人白指纤纤,宛如玉琢,于一片水汽氤氲之中探出来,双手奉茶递到了苏陌忆的面前。
心跳倏地有点乱,但一向沉稳的苏大人还是绷住了。
他默不作声地接过茶盏,闷声嘬了一口。
一旁的林晚卿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故意凑近了一些。
“大人……”她放缓了语气,软软地,像是一夜旖旎之后、疲累至极之时才会有的求饶示好。
苏陌忆觉得胸口上仿佛多了只猫儿,用毛茸茸的爪子,在他心尖上挠了挠。
“大理寺不能收,世子府总能找些事给她做吧?”
苏陌忆不理她,埋头喝茶。
“大人……”她见苏陌忆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侧身贴着他,下一刻便在广袖之下拉上了他的手。
苏大人早就是一手心的汗了。
嗅到希望的林晚卿咬了咬嘴唇,伸出食指,在他宽阔的掌心轻轻挠了挠。
“那二公子当真是嚣张至极,今日若不是莱落,他那些暗卫恐会真伤了我和梁兄唔……梁未平……”
说罢,林晚卿将小腿放到了苏陌忆腿上,然后拉开裤脚,露出摔得一片红肿的膝盖。
“你看,都摔破皮了。”
“他弄的?”苏陌忆语气陡然寒凉起来。
“嗯嗯!”林晚卿点头,委屈巴巴,“他们还动刀了。”
苏陌忆闻言呼吸变得深沉起来,脸上不动声色地又沉了三分。
林晚卿怕他跑偏,赶紧转身搂上了他的腰身,往他颈窝处拱了拱道:“你知道我,从不愿欠人情的。如今能力有限报答不了莱落,我只有大人,故而也只能请大人帮忙了。”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到了苏陌忆,林晚卿觉得他的气息似乎灼热了一点,室内微光下,甚至能看到他起伏不定的胸膛。
“只能请我帮忙了?”他问,垂眸看她。
林晚卿愣了愣,从他眼里看出一丝欣喜,随即懵懂地点了点头。
苏陌忆看着她一副谄媚讨好的样子,忽然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