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洒、除尘、祭灶、挂彩,连关押佑春的院子,都装扮得有了新年的气息。院中那棵枯枝榆树的树枝上挂了红色的彩绦,风瑟瑟时缓慢舞动。
佑春每日逗鸟、散步,安分了一段时间,除却她脚下那根粗铁链,周围的人已都待她如常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殿下要这么控制又春,但无人敢议论此事。甚至连王夫人都不敢过问。
如此,一直到了腊月二十四,小年这天。
皇家在这日要举办祭天大典,拓跋启作为亲王,却没有被皇帝召入皇都参加大典。王府的主子含恨不快,府中上上下下皆噤若寒蝉,怕触了霉头。
佑春听杨柳说了这件事,也替拓跋启心有不平。
他贵为皇子,但不受认可,与他同一血脉的兄长贵为一国之君,骄奢淫逸败坏祖上基业,但他连祭天大典都无法参与,无法与朝中重臣、武将结交。
在这偏远之地做闲散的空头王爷,实在折辱人。
佑春拿了棠花她们剪窗花的红纸,剪了个小小的启字,拿在小白鸟跟前逗弄,被小白鸟衔在喙上。
身边有丫鬟后,佑春没法与小仙童和落翎说话,落翎以假装被捕的方式留在了佑春身边。经过一段时间,装作已养熟了。佑春时常将小白鸟放出来,它飞出去还会飞回来,如此铺垫,两个丫鬟都已经习惯了。还夸此鸟通人性。
衔了红纸的落翎心领神会,自窗户飞出去,飞往拓跋启所在的正屋。
这白鸟是过了明路的,府上的人都看了热闹,知道是又春养的,所以侍卫们看见鸟往殿下的屋子飞,也没动手将它打下来。
此时拓跋启在书房看书。
但因为心情不善,并未看进去。所以鸟扑棱棱地从窗户飞进来,他当下便注意到了。
眨着绿豆大点眼睛的白色小鸟灵动可爱,歪着头,飞落于书桌上,跳跃几下,安然站定。
喙上夹着的折叠红纸引人瞩目。
拓跋启没甚么表情,缓缓伸手凑去,鸟儿并未闪躲。他便拿了它的纸走,嘴巴空了的鸟儿啄起他桌上摆放的点心。
原来是闻着味来,馋这点心。
拓跋启任随它去,打开纸张看到剪好的“启”字,眉头微蹙。
这字迹眼熟,与桌上放的,前些日子才抄好的书字迹相同,是又春剪的字。
这鸟也是她养的,因此错不了。
拓跋启见过不少暗藏心思的小把戏,但今日这个,新奇甚至能占个头名。他也想过是不是无意的,但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可要说有意的,又不太像,除非又春还能支配这鸟往哪里飞。但总归这个“启”字,是她有意而为。
拓跋启将那剪纸揉了丢弃,但将鸟捉在了手里,命人取了鸟笼来,装进笼子里,占为己有。
难怪王夫人喜欢养鸟,看这小玩意跳跃叽喳,心情便能松散许多。既然又春不关好,跑到这屋子里来,就当自行承受。
拓跋启看着那白鸟,又想起又春说的话。
她说她不能左右自己,只能随波逐流。但有只小鸟,能够左右比她更没有自由的小生灵,就能算个安慰。
那现下鸟没了,安慰没了,她又成了孤零零被左右之人,该如何?
拓跋启的阴暗卑劣之心,头一次直白地降落在一个无辜之人身上。
果真,不消一会儿,重阳就来报,又春大张旗鼓地找她的小白鸟,到处看了没有,就闹着要闯入主屋这边来。拦都拦不住。
外面的吵闹声陡然大了,是侍卫阻拦的吵嚷和又春高声唤“殿下”的声音。
侍卫只知需要管控这名女子,但没有拓跋启的吩咐,他们也不敢擅自伤她,无法动手,因此僵持不下。
拓跋启拎着鸟笼缓步走出去,站在檐下看又春越过兵器哭求。
“殿下!”她见着他,眼里忽而诞出光彩,“殿下,奴婢的小白丢了,您可否派人帮奴婢找找?”但待她看清他手里的鸟笼赫然装的就是她的小白,脸色瞬地又僵住了。
024|第24章
留下来
佑春之前在众人面前展现的都是既聪慧又淡定的模样,看到小白被装进鸟笼,在拓跋启手里,自然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停止了挣扎,脸色也变得平和,忌惮惹怒他:“殿下,可否将小白给我?”
拓跋启并不是真的要她的鸟,他只是,有些想看她挣扎的反应。就如同她说的那样,不能左右的自己的人,被人左右着,该如何。
这样也出乎了佑春的意料。
她原以为给他看看剪纸的字,撩拨一下心意即可,没想过拓跋启会把落翎装起来不给她。这该怎么办才好?
总不能他要就让他留着,这是他自己递过来的,接近他的好机会。
但佑春不能痴缠、不能哭闹,等等一切会惹人厌烦的事。她还记得今天是小年,因为祭天大典的事所以拓跋启心情不好,更该谨慎些才是。
他没有回应她的恳求,只是看了他守在廊下的近侍一眼,那近侍便朝佑春走过来,拨开挡住她的长枪,将她带进了主屋的范围。
而后,拓跋启进了屋内,佑春也被带到了屋内,外面的人还关上了门。
拓跋启将鸟笼放下,姿态随意地搭坐在上首那方紫檀蟠螭纹五屏罗汉榻上,手肘支于引枕上,拿了点心逗小白鸟。
他这样神情模糊不清,没有愁怨阴翳的时候,与长启更贴近了几丝。
意料之外的,佑春不仅顺利进入主屋的地界,还走进了拓跋启起居的内室。
屋里空间极大,陈设疏致却大气华贵。榻上铺着一张完整的棕毛熊皮,比虎皮沉稳,但凶悍更甚。看上去养尊处优风光霁月的广凌王,在这无声的野性衬托下,即便不言不语,也多了几重复杂。
他不说话,佑春也不好擅自说,她低着头,凡是稍微一动,脚踝上的铁链摩擦就会发出轻微的响动,在安静的室内尤为清晰。
鎏金狻猊瑞兽香炉飘出的缭绕白烟弥漫着温暖又安神的馨香,不知是什么调配的,细细闻来还有淡淡的草药味。
良久,佑春意识到她的身份承受不住漫长无声的威压,咬咬牙,跪坐在地上开口央求:“殿下,您就将小白还予奴婢吧。”
拓跋启甚至没看她:“它对你这么重要?”
“是……”佑春觉出味儿来,拓跋启不知道是对小白鸟有了兴趣,还是对她有了兴趣,总之,他在无事生非,在试探她的心意和行为。
大概他今天情绪烦戾,正巧磋磨一下撞上门来的她,换换心情。
佑春说出那句话:“您将小白给奴婢,要奴婢如何都可以。”
拓跋启喂鸟的动作不着痕迹地顿了顿,须臾,他将点心放了回去,拍了拍指尖残余的碎渣,看向佑春。
“过来。”他淡淡吐出两个字。
佑春双膝微弯慢慢蹭到他身边,还是保持跪坐的姿势,让自己看起来柔弱一些,降低拓跋启的防线。
铁链摩擦出复杂的声音,仿佛是她害怕的心情。
待近了,她被拓跋启伸手掐住下巴抬了起来,看进他那双深藏着厌世的冷漠浅眸。
他将问题直直抛给她:“写我的字,是为了给我看的?”
佑春自然撒谎,红着脸道:“不是,只是借新年,为殿下祈福。”
“把鸟还给你,那我岂不是少了乐趣?”不知道他信没信她的话,直接把话揭了过去。
佑春脸上的血色更浓了:“奴婢……奴婢愿做您的乐趣。”
她的下巴被丢开,拓跋启轻笑了一声,却不是好意味的笑。佑春以为她要被讥讽了,毕竟拓跋启贵为亲王,自小在宫里长大,什么人什么手段没见过?
然而他说:“我的乐趣,很难有,因为我就是天底下最无趣之人。”
佑春见有戏,立刻接过:“奴婢会尽力的。”
安静了良久,他又不说话了,佑春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因为她看到他的手无力地垂落,轻颤了颤。
大概他的快乐,已经在很早以前就埋葬在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吧。
不过他这双手,和长启生得倒是一模一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放在她身上,抚摸、揉捏。
佑春什么都不在乎,倒是这些事,什么时候都少不了惦记。
等拓跋启回过神来,他似乎像疲惫了一般,没什么力气地给了她一句:“那你就留在这里。”
这个有国母之命的人,放在身边大概也更放心一些。
佑春恭敬道:“是,殿下,谢殿下开恩。”
落翎担惊受怕了半天,这才松口气,愉悦地跳了跳,将掉在笼边的点心渣啄起来吃了。
她才不要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气息阴冷,一点都不好闻,还是主人有办法!
025|第25章
侍奉他
佑春如愿以偿地在拓跋启身边留了下来。月华园一众下人再度瞠目。
旁人听热闹的速度还赶不上又春那跌宕起伏命运的变化速度。
不过,即便是成为了亲王殿下跟前伺候的丫鬟,佑春脚腕上的脚拷依然没取下。拓跋启也不嫌杂音听着恼人。
重阳奉命为佑春安排差事,但哪里敢给她安排什么脏累活?明摆着她的身份地位与旁人不同,于是佑春便被安排成给殿下收拾整理衣物鞋袜的贴身丫鬟。
到了拓跋启近前陪伴日常起居,佑春才更多地了解了他一些。
拓跋启每日寅时末起,蹲马步、舞刀、游水,练完直至天光大亮,再用早饭、温书,在书房与下属议事。
因此他看似文弱,都只是表象,实际体格坚实,只不过穿上层层长衫,再冠好长发,看上去就成了一片薄薄的松竹。
他晨起锻炼时,佑春也得起,打着呵欠用火斗为他烫衣,再挂在暖炉上熏香,日日如此。
“还不如在后院洗衣裳,还能多睡一个时辰。”佑春困得睁不开眼,这天儿又冷。不过好在拓跋启起居的屋内,上好的红木炭没断过,内室温暖如春,若穿全了衣裳做事还会发汗。
照看佑春的棠花和杨柳随她一起调了过来,做扫洒收整的杂事,听了佑春的话,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进了正院,吃穿用度一应都是顶好的。在主子面前伺候更甚,形容要好,更要注意气味,因此在这里的丫鬟,钗环衣衫鞋袜皆是上品不说,还要配香囊,两日一换。每日两次粗盐磨牙、三次茶汤漱口,格外精细。普通人家的正经小姐也没有过得这样好的。
因此佑春的话让棠花和杨柳品出了不对。
这位姑娘,对身外之物无足轻重,如此豁达,就像那大户人家娇养的掌上明珠才有的脾性,可她又如此不拘小节,沦落到当下人也不会怨艾。
也不知是什么经历才养出来的妙人,教人敬羡。
难怪殿下待她与旁人格外不同,看着凶狠不留情面,实际上桩桩件件都不伤要害,还将人留在身边。大概是寻常人等体会不到的情趣罢。
不知道真实情况的人,误会就是这么越来越大的。
几人说笑间,佑春已将拓跋启今日要穿的衣裳都整理完全了,先熏外罩,再中衣,最后熏里衣,让拓跋启换衣时恰好上身穿热的。
如往常一样,刚弄着里衣鞋袜,晨练完毕的拓跋启从外面走进来,席卷一阵寒风冷气。
重阳早有交代,殿下不喜近身伺候的人多,因此这时棠花和杨柳就立即停了手中事退步出去在外候着。尽管重阳是揣度过度,刻意撮合这奇怪的一主一仆,但因为佑春做事仔细,又不乱摸乱看慌神仓措,比之前伺候穿衣的丫鬟要更好,所以拓跋启并未纠正。
更换衣物在主屋右侧的壁纱橱中,人都退了出去,整个正房里就剩佑春和拓跋启两人了。
拓跋启晨练时并不穿厚,只一身利落的上下单衣,他今天又游了水,只略略揩了水没有滴落,但浑身仍是湿的。
佑春先帮他除去湿衣,看到他精壮的躯体上水珠混着汗珠,因为游了冬日极寒的水,身体散热取暖,所以反倒肌肤泛红、冒着热气。
冒着热气的鲜活男人肉体,对婬神娘娘该有多大的诱惑?
佑春趁在他背后帮他脱衣服多看了几眼,但还是忍住没有乱摸。好不容易得来在拓跋启跟前伺候的机会,看他不近女色的寡淡性子,万一碰一下又给她丢出府去那就亏大了。
看了背,佑春的视线又下移看他腰间向内凹的曲线、脊骨周围埋于肌肤之下肌肉的起伏,和将下装顶得高高的臀型。
听王夫人的意思,拓跋启这个年纪都还没碰过女色,
?
她不禁暗想,真是远山芍药无人识,白白浪费一副精壮能干的好身子。
不能多想,佑春利落地帮他把上衣去除,取了帕子来擦水准备换衣裳,拓跋启抬手止住:“叫水沐浴,今天天太冷。”
以往他游水之后并不是时时都要沐浴洗发的,所以佑春来这两三日未曾伺候过他沐浴,今天他突然要,她还不知道她该怎么做。
“是,殿下。奴婢去叫水,再换人进来伺候您沐浴。”佑春说完就要退出去。
拓跋启却出声否了她:“不用,你来。”
并非是因为别的,而是之前,不管是被谁伺候,拓跋启都始终有不适。但佑春在身边就不会有这种感觉。
起初他看她的脸,虽然美丽,确实莫名有不喜。但现在,一则是因为觉得她思想踏实,言辞善听。二则,是因为她伺候得好,即便有触碰,也不会让他生出排斥的感觉。
既然巧合,拓跋启自然不会让别人来影响他的心情。
但只一条,又春不能越矩唐突,否则再给她加一副手铐。
026|第26章
侍沐浴
听闻殿下要佑春伺候沐浴,重阳一副“果然如此”的形势尽在掌中握的满足。能撮合殿下成就一段合他心意的姻缘,也算是她不负娘娘重托,功德无量。
“行了,你不需管这些杂事,东西我派人都备好,你只需要伺候好殿下即可。”重阳好声好气地同又春说话,嘱咐她了一些拓跋启沐浴时要用的东西,一一教了,又速速给她拿了套衣裳催她换了,“快些,别让殿下好等。”
大概即将要亲密接触的拓跋启和佑春两个主人公也没料到,他们都没想什么旖旎的事,但周围的人要擅作主张地撮合。
佑春接过衣裳去换了。
她看重阳微妙的神情,本以为这套裙衫有什么玄机,实际穿上身,发现只是颜色俏嫩了些,甚至很素,只是布料比平日的衣裳更柔软更轻薄,似乎像织丝。
应当是为了有触碰时令拓跋启更舒适一些,她如此想着。
直到后院浴池的热水放好了,佑春伺候拓跋启宽衣入水。
他临时起意要沐浴,刚才等水时裹了件厚斗篷,斗篷掀开,内里上身仍是赤着的。
佑春站在他面前微微仰头解系带,解了系带后斗篷滑落,一副光滑结实、强健精干的男人体魄刹见。
但九重天的婬神娘娘见多了美色,尚且稳得住。佑春神色如常,又帮他解开下装的系带,将外裤去了。
她的一举一动,眼角眉梢的神态细节皆落在拓跋启眼中。
拓跋启忽而想起那个名字的剪纸,她说剪纸为他祈福,按说应当是有些小女儿心思的。可是有哪个女子像她这样,看见外男的身躯,如此淡然自洽?倒是奇怪。
佑春没想到她只记着不乱看,无意演示娇羞的漏洞让拓跋启给抓住了。但她向来没有这份心情,可以说“娇羞”二字都不存在于她的头脑当中,意识不到这件事,自然无法演绎。
她给拓跋启留了里裤,然而他转身走下浴池,自己脱了,一身干净地靠坐在氤氲着热气的圆形石砌浴池中,束发漂浮水面,修长结实的腿在水中看起来更加长得惊人。
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的佑春看到了广凌王殿下两瓣结实挺翘的臀,干净完美。他的身体就像是玉凿的,汇集了巧匠的心血,无一处不好。
佑春取了皂胰、精油、软帕,伺候他洗浴,直到她往池边蹲下,衣裙落地沾了水,才终于明白重阳的良苦用心。
这衣料极容易沾湿,一旦湿了就是一大片,而且过了水之后极为薄透,贴着身体,曲线尽显。
不过她在拓跋启身后,他不回头,就不会看到。
佑春浸湿软帕,擦了些皂胰弄出滑腻的净汁,涂抹在拓跋启背上揉着。
他双臂打开伸展,脊背中心骨骼凸显,中心凹陷、肌肉起伏,佑春捏着帕子在他身体之上滑走,手势起起伏伏。不一会儿,她身上就止不住地出了热汗。
佑春在拓跋启背后,感觉他一动不动泰然自若,所以大概遭罪的就只有她一个。只不过是碰了男人的身子,反应就这般大。浑身棉软无力,发热发昏,似乎被热气熏得喘不上气才这样,实际只是淫了。
拓跋启脱了衣裳以后,阳气比平时要旺了许多,然而他自己浑然不觉。
“按肩。”
佑春怕失态,隔着软帕帮他洗着背,拓跋启还命她给他按肩揉背。
佑春摔了帕子,双手放在他背上,缓缓捏着。
柔软的指尖和坚硬的男体触碰,只是看着都觉得暧昧万千。拇指按下,按出凹陷,感受到时常锻炼之人躯体的弹性,又忍不住浮想联翩。
佑春思想旖旎,手底下就更没了力气。
拓跋启不悦:“厨房克扣你吃食了?”
佑春:“没有的。”
拓跋启:“没感觉,用力。”
她那柔胰似的手捏几下像是摸,拓跋启除了痒没有别的感觉。让用力,她也只是之后按的几下勉强深了些。拓跋启不再想要,抬手拂开她捣乱的手:“罢了,继续擦洗。”
“……”佑春又捡起帕子替他擦背。
拓跋启:“怎么还洗后面,够了,换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