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时老太太还亲自来了趟我家,叫我同阿爹多照拂他。
我阿爹自是满嘴应下了,他是个甩手掌柜,只管应承,不管照顾。
老太太走了没几日,晏温忽得了风寒。
我去看他,他烧得脸颊通红,却依旧拿着书靠着枕头再看。
炕烧得很热,熬好的药就放在桌上,早没了热气,他还没喝。
「我阿爹都说了,你现在就是不读书也够考个探花郎了,且歇歇吧!若是病好不了,岂不是耽误得更久?」
我将他手里的书抽出来,端了杯温水给他。
好几个月不见,他看起来有些瘦了,微微敞开的领口下的锁骨突兀得吓人。
「头发如今确实浓密乌黑了许多。」他道。
我便欣喜地抿着唇笑了。
23
我端了药又热了一遍,待凉温了又端给他,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浮光说过,他什么也不怕,只怕喝药。
「晏温,你莫不是怕喝药吧?都多大的人了?还要人哄不成?」
我故意激他,他默了默,一脸悲壮地将药一口气喝了。
我忙将碟子里的蜜饯捏了一颗塞进他嘴里,他鼓着腮帮子,仓鼠一般。
不论多冷淡,亦不过还只是个少年罢了!
他吃了蜜饯漱了口,躺在床上,我帮他盖好被子,拧了块帕子放在他额上。
他伸手要取,我拦着不让。
「这帕子能给脑袋降温的,若是拿掉,烧傻了可如何是好?」
「你是常有理。」
他笑了笑,嘴唇干裂,我有些心疼,又不敢说。
「我可不就姓常吗?你莫说话,便好好睡一觉,醒来便能退烧了,我在这儿守着你。」
我搬了张椅子放在炕边,坐在椅子上看他。
「你怎得不问我去许家的事儿?」
「都过了多久了?还有何好问的?」
「护国将军却瞧不上我。」他说道,并不落寞。
「他便不如他女儿有眼光,这样玉树临风学富五车的公子放在眼前也不会看。」
我心里却道,没眼光才好呢!谁乐意叫他瞧上似的。
听了我的话,他噗嗤一声笑了。
「我真就这般好?」
他嗓子有些哑,约是病了,眼里晕着一圈水光,眼角微微红着,好不惑人。
「嗯!很好的。」
我点头答道,他便不说话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常秋时,同我说说话,不管说什么。」
「我昨夜做了一场梦,梦见打雷了,那雷好端端只追着我劈,我跑到树下它劈叉了树,我躲到屋里他劈烂了屋,直到我找到了你,便急匆匆躲在你身后。那雷竟真的不劈了,只在空中火花一般炸着。今早起来我同阿爹说了,阿爹说糟了,晏温定然发了烧,叫我来瞧瞧,结果你真烧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我圆睁着眼睛看他,觉得太神奇了。
「竟真有这样的事吗?我听祖母说过,梦见打雷却会生病的,只做梦的是你,生病的倒是我。」
我低着脑袋,有些难受。
「都是我的错。」
「你有什么错?我倒庆幸病的不是你。」
他轻声说道。
我疑惑地望着他,他已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抖着。
过了许久,我以为他睡了,便喃喃自语道:
「晏温,浮光说老太太要给你寻门亲事,你不娶旁人成吗?等我长长了头发,我也能做个很好的小媳妇儿的。」
少年睡着,无知无觉。
我给他换了几次帕子,约是喝的药起了作用,他慢慢竟不烧了。
厨下仆妇熬着清粥,我端了一碗。
进门时他已醒了,坐在炕沿上发呆。
见我进来,慌忙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