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帕子里包着的包子递到他眼前,他伸手拿了一个,将另一个留给了我。
他笑了笑,眼里的光不像将才吹过的风那般冷冽了,有了一丝暖意。
本就是初一,来拜佛还愿的人很多,不想竟遇见了许迎歌。
她不是一个人,一同慢慢走上来的还有几个姑娘并公子。
看衣着打扮就知道他们都是家世极好的,只丫鬟小厮婆子就跟了一堆。
不知那日在许家发生了何事,许迎歌看见晏温的一瞬嘴角的笑便凝固了。
她眼里有着万千欲说还休。
晏温冲着她微微点头,眼看就要路过了,可总有人很没有眼色。
「你便是那晏温?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三娘哪里就配不上你了?你竟将她拒了?不过一个没爹没娘的穷小子,仗着有三分颜色便……」
「你且停一停。」
我看那说话的姑娘,十五六岁,容长脸,杏眼,虽不算十分白净,可亦不是刻薄长相,怎得说出的话这般不中听?
她说到没爹没娘时,晏温眼底的光分明已冷了三分。
「你是何人?敢拦我说话?」
「我是何人管你何事?你年纪轻轻长的亦不差,一张口怎就这般刻薄?你满京城打听去,谁知道晏温曾拒过许姑娘?是许家长辈说的还是晏家长辈说的?
你好端端这样一句出来,致许姑娘清名于何地?莫不是你瞧上晏温被他给拒了心有不忿才这般说的吧?
人家有没有爹娘关你何事?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得倒是宽。」
我站在晏温面前,手里还捏着半枚没吃完的包子。
「你怎敢这般同我说话?你是谁家的?」
「你管我是谁家的?日后见了晏温你便绕着走就是了,下次若是还这般同他说话,看我饶不饶你,哼!」
我扯着晏温的袖子转身就走,不想让他听到更多难听的话。
他乖乖任由我牵着衣袖匆匆往下走,直至到了山底。
「你要如何不饶她?」
他扯回袖口,垂眼抚着被我捏皱的袖口。
「套了麻袋打她一顿。」
「你可知晓她阿爹是谁?她出趟门身旁多少丫鬟婆子守着,套她麻袋?」
「总之我会见机行事,你没同旁人吵过架,你不懂,有时候这样那样说只是为了看起来有气势些,又不是真的会如何。」
「嗯!我现在懂了。」
「你不是说护国将军没瞧上你吗?为何那姑娘又说你拒了许迎歌?」
他不答我,兀自背手往前慢悠悠走去。
「你莫要背手走路成不成?看起来同个小老头似的。你且说一说那日到底如何了,喂……」
那日他终究没说在许家到底是谁拒了谁。
26
待老太太同浮光回来时已是三月初十了,晏温被家中的老仆妇喂得白白嫩嫩,脸颊长了肉,黑眼圈也没了。
或是他后来确实想通了吧?学识再渊博又如何?若是在考场上晕倒被抬出来,一肚子学问没机会写在答卷上,一切都是白搭。
依旧是我同浮光送他进的考场,老太太在家里摆了个小佛像,已吃斋念佛好几日了。
因着晏温要考试,我同浮光忙忙碌碌,她回来后正经连句话都没好好说过。
她坐在院中看我给菜畦里的菜苗浇水,好看得眉头紧锁,似有万千愁绪。
我问她缘由。
「此次我同姑奶奶回温州,原是为着两件事儿,一是表哥要考试了,姑奶奶心里不大放心,想回去祭祖,另一个便是为了我。
我阿爹是姑奶奶的远房侄儿,当年我阿娘一连生了六个女儿,待生了我一看还是个女孩儿,我家中祖母要将我送人,彼时天下正乱着,自己生的都养不活,谁会要我?
祖母便要将我溺死在尿盆里,姑奶奶恰带着表哥在村中避难,便将我要了去,我才在温家长到这般大。
如今到了该说亲事的年岁,姑奶奶想将我送回去听一听我阿爹阿娘如何说,可他们听了姑奶奶的话,直说家里赔不起嫁妆,叫姑奶奶看着将我嫁了就是,或再不济给表哥做个小也成。
阿时,你说世上怎会有这般狠心的爹娘……」
说着她便抹起了眼泪,是啊!这世上生而不养的父母多的是。
小孩儿无从选择,生死便只能任由他们。
可我总是想不明白,明明说生孩儿是九死一生的事儿,他们既舍得拼命生下,又怎能轻易舍弃?莫非就真的不疼吗?
我洗了手蹲在浮光眼前看她。
「你是老太太养大的,老太太怎舍得将你胡乱嫁了?」
「是,姑奶奶将我养到这般大,还要帮我寻门亲事再贴补一份嫁妆,若我嫁得好,说不定我那父母还要寻来认我,我倒不如给表哥做个小。」
「你可真心喜欢晏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