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秘书面前，岑果很正经也很郑重地鞠躬，“裴总你好。”

    裴域让秘书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人一走，他示意自己身前的座位，“坐。”

    岑果又开始紧张，他没见过这样的裴域，和平时很不一样，太正经，太耀眼，威慑力太强。

    他差点同手同脚地走过去，坐下。

    裴域一下就笑起来，撑着脸颊看他，“我吓到你了？”

    岑果看到他的笑容，心底的紧张感又逐渐消散，“是我没来过这么好的公司。”

    “那我得努努力，让你能看到公司未来更好的发展。”裴域起身，伸出了手，“欢迎你加入。”

    岑果怔了一下，连忙起身，握住他的手。

    干燥的大手很暖和，好像一下就抚平了岑果的七上八下。

    “没有出去见你，知道是为什么吗？”礼貌的一握手就分开，裴域去给他倒了水。

    岑果端过水杯道谢，“我知道，免得让其他人看出我们认识。”

    他只是没有接触过这些，不代表他不懂。

    “技术工技术才重要，你要让他们心服口服，将来就算知道你的身份，也不会对你有所质疑。”裴域靠在桌边，温柔垂眸对视，“我们认不认识只是其次。”

    “可裴先生还是给我开后门了。”没有提前做那些测试题，他可能就过不了面试这一关。

    裴域一笑，“但你发给我的是你自己做的，错误率也不高，说明你有真本事，跟我没关系。”

    徐徐而来的磁性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岑果心底荡漾着暖流，不知道是因为热水还是别的东西。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再次嗡嗡作响，不由捂了一下，皱起眉头。

    裴域发现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岑果摇摇头，“最近情绪一波动，耳朵就会耳鸣一样响。”

    他捂了捂耳朵，不是太舒服的整理了一下衣领。

    裴域就看着他不小心露出的锁骨，上面还有一个很浅淡的痕迹。

    那显然是被人吮吸咬出来的，但应该是过了些日子，看上去不太明显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耳朵。”

    岑果自己都没太在意，但认真想起来，是上次被姜泽修打了耳光以后。

    当时姜泽修没收力，那一耳光很疼。

    岑果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裴域看着他的动作，眼睛微眯，“泽修打过你？”

    岑果愕然，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就联想到这个上面来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他诧异不安的神色和身上残留的痕迹，还是给了裴域一个答案。

    姜泽修对自己的伴侣使用过暴力性行为。

    裴域拿过车钥匙，“走吧，明天正式上班，现在你跟我去个地方。”

    岑果不明就里，但还是跟着他走。

    外面的员工都没太在意他俩的同行，直到坐上车，岑果才好奇问，“我们去哪儿？”

    “去医院。”裴域示意他系好安全带。

    岑果开了点窗，温凉的风从缝隙里吹进来，他坐在副驾驶上，轻轻用余光打量身边开车的人。

    好像从遇见这个人以后，他的人生就开始不那么苦涩了。

    每一次的狼狈都被对方化解，温柔的不像话，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难道他都没有调查过他的过去吗？

    破坏了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应该是被唾弃的贱货，可裴域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

    “阿嚏！”风吹得有点久，岑果打了个喷嚏。

    裴域从自己那边的控制器关上了车窗，“你发烧才刚好，少吹风。”

    车窗一关，外界的声音也都隔绝掉，车厢里渐渐又充斥着裴域身上那股淡雅清冽的香水味。

    连他发烧都还记得，岑果嗯了一声，手指掐着自己的大腿，无声警告自己——人家是直男，只是教养好而已，胡思乱想是在亵渎对方。

    岑果缓慢地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

    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岑果免不了要告诉医生实话，一个星期前被打过耳光，当时就眼前发黑伴随耳鸣，之后就时不时会觉得耳朵嗡嗡响。

    医生不由得看了一眼身材高大的裴域，眼睛里有些嫌弃的意思。

    裴域当没看见，问，“他耳朵是有问题了吗？”

    “检查显示耳膜没有穿孔，这是万幸，但他的这种情况也说明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要注意心情放松，再用点药。”医生看裴域的眼神都有点恼怒，“最重要的是，不能再挨耳光。”

    他开了药单递给裴域，“去拿药吧。”

    岑果刚要接过单子，裴域就径直拿走，岑果连忙跟上，“裴先生，我自己去吧，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了。”

    他不等裴域回答就上手拿过医药单，埋着头快步走。

    医生已经误会了他们的关系，他不能这么心安理得继续让别人帮忙。

    裴域看着他瘦弱的背影，迈着长腿跟上。

    他不是一个爱打听别人家务事的人，但拿了药，有些话在唇边滚了一圈，还是开口，“泽修经常打你？”

    岑果怔了怔，连忙摇头，“没有，那天晚上是他喝多了，他也和我道歉了，没事的。”

    拿西药的地方人不多，空旷的地带一霎那都被压榨到这方寸之间。

    裴域低头看着岑果，后者甚至都不敢抬头和自己对视。

    第一次见面就赤裸着被捆在行李箱里，手臂上也有被鞭打过的痕迹，如今却连耳朵也差点出问题。

    可岑果还是选择维护。

    就这么喜欢姜泽修？

    他眉头轻蹙，没有再追问下去，“我一会儿还有其他事，你自己回去可以吗？”

    岑果这才仰起头，扯出一抹笑容，“嗯，我自己可以回去，已经太麻烦你了，谢谢你裴先生。”

    裴域看了他几秒，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岑果脸上有点难看的笑容瞬间垮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裴域在生气。

    第14章

    理想型

    站在空旷的大厅里，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没有谁会在意他，岑果捏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裴域发了条消息，

    不是谢谢就是对不起，裴域坐在车上看着信息好半天，又退出聊天框，最上面奚瑾越发的信息他还没回。

    这家伙说无聊，组了个室内泳池派对，拉了一长串的名单，男男女女约了不少人。

    本来裴域没什么兴趣，但看着名单，他发现里面有个他爸给他介绍的女孩儿名字。

    姜泽修和其他几个公子哥都已经说好了要去，就差他。

    裴域回了个“晚上见”，车子经过医院正门口，他看到岑果单薄的身体游魂一样走去地铁站。

    别人的家务事，别人的伴侣，他的确是管得有点太多了。

    奚瑾越的派对安排在郊外的一栋别墅里，除了私家车，周边没有任何的公共交通。

    整个前院里都挤满了各种跑车，裴域的那辆巴博斯反倒有点显眼。

    刚下车，裴域就差点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给喝退。

    也亏得这方圆百米都没有其他的住户，要不然就这大喇叭音响，铁定扰民。

    侍应生倒是都非常有眼力劲儿，忙过来接过车钥匙，帮裴域停车。

    “奚瑾越呢？”他问。

    “越少已经在泳池了。”侍应生为他带路。

    裴域绕过别墅主楼，进了侧楼，到了地下二层。

    室外有些凉意，但地下二层的恒温泳池内却很温暖。

    里面简直人声鼎沸，音乐声、嬉闹声，吵得不行，裴域皱着眉，这也太吵了。

    但凡耳朵有点问题的，估计都能被震聋。

    裴域莫名想到了去医院看耳朵的小可怜。

    “小裴裴~”奚瑾越一眼就看到了他，喊得婉转又做作，松开自己怀里的小鲜肉就跑过来，一把勾住裴域的肩膀，笑的暧昧，“你可算来了，哥哥给你准备了几个大美女，绝对是你的菜，选一个，今晚开个苞。”

    奚瑾越就穿着短裤，裸着上半身，自己是个GAY，但和裴域是从来都不避嫌。

    裴域也无所谓他的亲密，笑着跟他过去和那群朋友打招呼。

    姜泽修也搂着一个女孩儿，对方穿着有些保守的橘色泳衣，长卷发披散在身后，身材窈窕。

    裴域看到他就想到那个在医院里还要维护自己丈夫的傻子，末了还对他说对不起。

    也不知道是在对不起谁。

    他瞥了一眼姜泽修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笑了笑，“泽修戴着结婚戒指，我一时间还不太适应。”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调侃却让姜泽修惬意的笑容霎那间僵了一下，就连搂着女孩儿的手都放下来。

    裴域这个人说话做事滴水不漏，面上的客气总是如沐春风，但此时，姜泽修有点看不懂他的意思。

    奚瑾越也附和点头，让侍应生端着酒过来，挨个发酒，“可不是，说起来，我们这群人里就你结婚了，你这个不团结的家伙。”

    他一说笑，其他人也嘻嘻哈哈的说到了结婚相亲的事。

    “我也被安排相亲了，妈的，大好青春就要跟女人结婚了。”

    “男人也不想结婚啊。”

    “有没有结婚也不影响我们继续潇洒嘛。”

    姜泽修也就没放在心上，张开手看自己手指上的结婚戒指，“既然兄弟们都这么说了，那我摘了，以后出现兄弟局，绝不会戴戒指，免得被你们抓小辫子。”

    其实他平时也不戴这枚戒指，当时这结婚对戒是为了哄岑果能心甘情愿嫁给自己时随便买的。

    这两年只有岑果一直戴着，今天早上吃饭时，姜泽修看到岑果手指上的戒指，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去找了出来戴上，还来参加了派对。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是常有的事，所以姜泽修这样戴着婚戒跟别的女人亲热，一会儿再睡一觉，都是见怪不怪。

    所有人都把裴域刚才的那句话归于姜泽修“不合群”的表现，谁也没放在心上。

    其余人都换了泳裤，裴域没换，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们聊天喝酒，看到自己父亲介绍的那位相亲的女孩儿，他也没去打招呼。

    人家玩的挺高兴，他没必要去扫兴。

    “有没有看上哪个美女？”奚瑾越凑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胸肌，“你就不能把衣服换了吗，浪费这么好的身材，美女看了肯定能疯狂。”

    裴域拍开他的手，“冷。”

    “冷？”奚瑾越觉得自己听见了天方夜谭，“我再给你开高两度？”

    “没兴趣。”裴域淡然道。

    其实奚瑾越今天这派对的男男女女样貌都很出众，其中还不乏有些十八线的小明星小网红。

    他对场上漂亮的美女保持欣赏，但的确没有想要交往的兴趣。

    奚瑾越又往他的下半身瞄，“你不会是有问题吧，这么多穿着性感的美女，你一个有兴趣的都没有？我要不给你找几个小鲜肉？”

    “我异性恋，谢谢。”

    奚瑾越哼哼，“我看你像无性恋。你还说人家姜泽修，你才是不合群。”

    裴域又被逗笑了，“你不是说我是柏拉图式恋爱吗？”

    奚瑾越想起上次在会所里开玩笑说的话，知道裴域不会生气，他也不在意。

    “那你总有个喜欢的类型吧，人都有理想型，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裴域真没想过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上学那会儿柏拉图式的恋爱好像什么类型的都有，而且时间都很短。

    也完全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牵肠挂肚的感觉。

    就像是别人都在谈恋爱，他也顺便交个女朋友。

    现在仔细想想，裴域摇头，“想不出来。”

    奚瑾越彻底翻了个白眼，拍拍他的胳膊，“兄弟，我看你将来要当和尚了。”

    有人听见他们的对话，笑着打趣，“裴少，你这要是在女人里面找不到自己的理想型，换个性别也许就找到了呢。”

    “拜托，性取向都是固定的。”有人否决了这人的这种说法。

    奚瑾越却摆摆手，一副知识渊博的样子啧啧两声，“你们这就狭隘了，这人啊，只有一种性取向，那就是心之所向。”

    “什么异性恋同性恋，你爱的那个人是什么性别的，你就是什么恋。”

    第15章

    在生什么气

    “对，有个导演怎么说来着，人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有人附和了一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现场的一群人倒是真有人听进去的。

    尤其是姜泽修，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惊疑不定，眉头皱的死紧。

    派对结束时，有几个看对眼的就在这里住下了，其余人要回去的，奚瑾越都让侍应生开车送他们。

    姜泽修搂着刚才那位美女也留下来。

    裴域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挥挥手走了。

    坐在后座上，他手里握着手机颠来倒去，又打开了聊天记录。

    岑果那条“对不起”还停留在下午的时间。

    裴域想着姜泽修坦然自若出轨泡妞的模样，再想想岑果极力维护丈夫的可怜模样，突然就萌生了一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心态。

    他把手机一放，闭目养神。

    岑果从下午就没有再收到裴域的任何消息，尽管之前的几次联络，他们也没有句句都回应，但心思敏感的他还是察觉出了不对劲。

    只是他不太明白，裴域在生气什么，因为他总是添麻烦吗？

    还是知道了他过去做的那些肮脏的事。

    那明天的上班，他还能去吗？

    岑果一夜都没怎么睡好，但却没有在意一夜未归的丈夫，他蜷缩在沙发上每次惊醒时都会看看手机，只是那条聊天框一直没有消息。

    姜泽修不在家，早上醒来时，岑果就没自己做饭，下了楼，在大餐厅吃。

    姜家人不少，但都习惯了各自开小灶，只有逢年过节有大事的时候才聚一起。

    但也有一些懒得自己开小灶的，也会让大厨房做。

    岑果是很少在大餐厅吃饭，家里不待见他，佣人也会给他脸色，但真去了，也不至于不给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