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都心想，她很有自知之明，这世上，能拒绝诱惑的人太少了。当然，也有人为之不屑，因为只要拜师了，哪怕之后姬照玉兴趣退去，但是她也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人啊，太清高了只会自己受罪。

    不论众人如何想，希衡则是说完此话后，扫了一眼玉昭霁，示意他玩得太过，需要加以收敛。

    玉昭霁此时的行为，简直称得上是神戏人间。

    玉昭霁接收到了希衡的信号，只能收敛。

    玉昭霁：“好吧，的确是我的不对，还请展天原谅。”

    希衡回礼：“无妨。”

    看起来，这场闹剧就要过去了，其余人不着痕迹松一口气，说实话，如果这个展天运气这么好，靠着姬照玉就能拜到一个好师尊，反而会让人妒忌。

    冲真长老瞟了希衡一眼，冲真长老眼高于顶，虽然此时欣赏希衡的心性，但也不至于要破例收她为徒。

    冲真长老道：“那么，姬照玉，你考虑好了吗？是选择承乾长老，还是选择本长老？”

    玉昭霁道：“我长于山野，没什么机会看书，若有机会，我想体会无字天书的无穷奥妙。”

    承乾长老喜形于色，这才叫有眼光。

    对于真正有抱负的人来说，就会知道，修炼的上限远远比下限更重要。

    承乾长老道：“乖徒儿。”

    冲真长老脸色难看，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认了。

    冲真长老看向队伍，点出一个人：“向雨，单一风灵根，纯阳体质，你可愿做本长老的弟子？”

    “弟子愿意！”那位叫做向雨的男修顿时喜出望外，半点不计较冲真长老之前说他们都比不上姬照玉的话，他出列，当机立断跪下朝冲真长老磕头，满眼热切，“弟子必定不负师尊重托！”

    说着，又狠狠磕了三个响头，磕得额头都高高肿起，他也不觉得疼，反而觉得高兴。

    冲真长老这才觉得顺气了一点。

    罢了。

    万事万物都讲究缘法，姬照玉和他无缘也就罢了，向雨虽天资差了一些，但有他的教导，想必也差不了什么。

    见场面稳定以后，别的长老和真君这才开始挑选自己中意的弟子。

    很快，长老们都选中了自己中意的弟子，在场只有宗主翎意真君、璇星长老以及希衡、宁薇还没有选择到合适的师尊、弟子。

    第893章

    尘埃既定

    璇星长老看着宁薇。

    她自然是中意宁薇的，宁薇无论是脾气还是天资，都对她的胃口。

    璇星长老喜欢有个性的女修，宁薇面对一众长老真君也不卑不亢，虽有鲁莽之嫌，可在璇星长老看来，少年人有些意气再正常不过了，难道要个个都沉稳得如同老学究吗？

    只是……璇星长老不知自己是否配得上宁薇。

    宁薇是未来的救世之人，注定要功德成神。

    她虽是玄清宗的长老，但是修为和资历在诸位长老、真君中都不算靠前。

    璇星长老只怕自己配不上宁薇，若她开口要宁薇做她的徒弟，宁薇不好拒绝却又内心不愿，该怎么办？

    想了想，璇星长老决定把抉择权交给宁薇，璇星长老是一个体贴周到的人，为了不让剩下的展天感到尴尬，她也加上了展天。

    璇星长老道：“宁薇，展天，只剩你们没有选师尊，你们有何想法？”

    宁薇似乎在思考，她想看向宗主翎意真君，可又觉得心乱如麻，不敢看他。

    这种既想、又怕、患得患失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既然宁薇不说话，希衡便道：“弟子一切听凭宗主、长老做主。”

    希衡知晓自己这具身体的天资入不了这些长老、宗主的眼，她只想进入内门，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可以看着宁薇救世，以免幻神横生枝节就好。

    哪知，璇星长老微笑：“你虽天资不算出众，但是，心性沉稳，今日必不会使你明珠蒙尘。”

    璇星长老看向宗主翎意真君：“宗主，您觉得呢？”

    宗主翎意真君唇角漫出一丝笑意，温柔道：“展天，你清醒、聪颖，比起天资，本君更欣赏沉稳之人，你可愿成为本君的弟子？”

    希衡有些意外，但现在的情势已逼上眉峰，她若再拒绝就不合情理了。

    她拒绝姬照玉可以说是姬照玉表现得很轻浮，可宗主翎意真君却是诚心择徒。

    希衡只能道：“弟子多谢宗主。”

    翎意真君仍然极为温柔：“现在还叫宗主？”

    希衡顿了顿：“师尊。”

    宁薇忽然有些危机感，这种危机感并不是对展天的恶意，事实上，宁薇也欣赏展天，展天的清醒应当是女子的楷模。

    现在这种危机感来源于什么？

    宁薇想了想，似乎来源于她并不知晓每位真君、长老、宗主可以收多少位弟子。

    看样子，弟子位置很稀少，宁薇担心自己不能拜翎意真君为师，便也大声争取道：“我仰慕宗主为人，宗主刚才点拨我，我受益匪浅，所以我也想做宗主的弟子。”

    翎意真君脸上似乎有为难之色，看了看璇星长老。

    璇星长老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但她也有这个心理准备。

    璇星长老便朝翎意真君道：“宁薇天资高，身负救世重任，宗主来教导她恰如其分。”

    翎意真君知晓璇星长老的心意，叹了一口气，说：“本君弟子位已满，若再加弟子，恐怕分身乏术，璇星长老对宁薇关怀备至，应该会比本君做得更好。”

    翎意真君完全是要成全璇星长老。

    他收徒确实不看天资，所以，他并不会过于争抢，显得十分随和。

    璇星长老其实也真的很想收宁薇为徒，她很喜欢这个勇敢的姑娘。

    璇星长老：“宁……”

    宁薇却不甘，她道：“我不用宗主费心照顾，我会自己修习，一路上，我都听人说了，玄清宗有教席、有藏书楼，并不只依赖师尊一人教授。”

    “我只想拜宗主为师。”

    宁薇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份儿上，璇星长老也无法强留。

    她压下失落，说：“还望宗主成全宁薇。”

    翎意真君也无法再拒绝，他道：“如此也好。”

    宁薇高兴起来，拜下去：“弟子见过师尊。”

    ……

    这一波拔尖的弟子被遴选完毕后，先由接引弟子带去熟识宗门内的各个场地。

    希衡和玉昭霁又凑到了一块儿。

    玉昭霁压根没掩饰他对展天的欣赏，所以众人也都见怪不怪。

    玉昭霁贴着希衡走，小声朝她说：“翎意真君为何会选中你为徒？”

    希衡现在设定的身体天资实在是不好，双灵根，但是是经脉细小、几乎是绝脉的双灵根。

    要不是双灵根也不多见，这次遴选弟子，恐怕都不会带希衡去。

    希衡说：“心性沉稳？”

    玉昭霁可不信，修炼到了这个翎意真君这个地步，还会认为心性大过天资？如果说他们已经修炼到了化神或者半步成神的地步，那么的确心性大过天资。

    但是，在修炼的起步阶段，天资远远大于心性。

    玉昭霁道：“其中必有原由。”

    玉昭霁有些想查一查，但是他才看过世界线，短时间内如果神再度凝视世界性，那么，会加剧世界线的不稳定。

    再加上这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玉昭霁便道：“等我今夜查一查。”

    希衡：“好。”

    玉昭霁又说：“说起来，展天一定要表现得那么讨厌姬照玉？”

    他有些想转圜，和希衡光明正大的换一个方式相处。

    玉昭霁道：“姬照玉如此俊美，展天会否慢慢为之融化？”

    希衡心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说：“姬照玉个性张扬，展天低调内敛，恐怕会觉得姬照玉是一个不小的麻烦，所以不会过多亲近。”

    玉昭霁道：“磐石坚如铁，蒲苇是否能转移？”

    希衡道：“蒲苇韧如丝，磐石却会被风沙所化。”

    玉昭霁道：“我偏不化。”

    他想了想，又说：“姬照玉初出茅庐，便遇见了展天，他为展天改变轻浮的性子也是情理中事，届时展天可还有拒绝的理由？”

    希衡回答：“自然没有。”

    玉昭霁便知道症结所在，他道：“那你便等着看吧。”

    他偏要黏着希衡，姬照玉也偏要追求展天。为此，改一些姬照玉的轻浮又算什么？

    希衡和玉昭霁谈话时，宁薇有些魂不守舍。

    第894章

    由爱生忧

    接引弟子正在仔细介绍玄清宗的一花一木。

    比如，哪一棵树下曾经有大能悟道，哪一处地方当初又发生过什么。

    这一切，希衡和玉昭霁早就知晓了，所以玉昭霁持续朝希衡咬耳朵。

    希衡此次扮演的展天冷淡沉稳，但过于内敛，所以面对姬照玉的骚扰，展天虽然不高兴，但也只能随他去。

    一众弟子之中，大部分弟子都沉浸在进入玄清宗、拜得名师的喜悦之中，姬照玉则明显在贪花好色、追求女色，展天则是不堪其扰，但又无法甩掉他。

    大家都各有各的苦恼，又各有各的心情。

    唯有宁薇，她分明也拜得了自己中意的师尊，心愿得偿，但不知为何就是魂不守舍。

    宁薇反反复复的想，翎意真君当时是不是不想收下她？

    会不会，自己提出拜他为师，会给他带来困扰？

    宁薇不懂，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正是因为她情窦初开，爱上了翎意真君，所以才会格外放大他的一举一动，为他担惊受怕、心神不宁。

    直到接引弟子走到了凌剑峰。

    接引弟子介绍凌剑峰的来历：“凌剑峰是玄清宗四十八峰之一，是曾经的华湛剑君居住之所，后面，华湛剑君飞升成神，此地便不再有人居住，宗主仁厚，担心凌剑峰上的花木被毁坏，故而时常派人来照料，也让弟子们无事不得上去聒噪，别毁坏了清净之地。”

    宁薇现在对华湛剑君这四个字很敏感，倒是从担忧的情绪中暂时抽离了出来。

    她好奇问道：“人人都说华湛剑君很厉害，可是，难道她没能留下弟子传承她的衣钵吗？”

    接引弟子回答：“剑君唯一的弟子在巫妖之战中以身献祭，已然身故了。”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宁薇也沉默下来。

    就这样，接引弟子带着大家仔仔细细了解了整个玄清宗，之后，这些有幸被真君、长老乃至于宗主选中的弟子们就要去自己师尊所在的洞府山峰。

    玉昭霁也只能暂时和希衡分别。

    希衡则同宁薇一起前往翎意真君所在的山峰。

    一路上，宁薇仍然是魂不守舍，甚至越靠近翎意真君所在的山峰，她就越紧张，紧张到后面，甚至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希衡问她：“你怎么了？”

    宁薇看见她，忽然生出一股求助的心情，她一把抓住希衡：“展天，你说我们就这样去见师尊，会不会不太好？师尊在殿内没有问我们什么问题，会不会到了峰上就会问我们？”

    希衡虽暂时不知她为何如此害怕，但还是安抚道：“师尊见多识广，不会和我们计较。至于问问题，应该会问，你也不必害怕，师尊哪怕问问题，也不过是想了解我们的修炼进程，好因材施教罢了。”

    希衡虽表现得面冷，但她的话已尽量温和，宁薇觉得不定的心真的稍稍安稳了一些。

    宁薇道：“可我从来没有修炼过，什么书也没看过，我要不要现在去借一本书看一看，哪怕临时抱佛脚也好一些？”

    希衡安慰：“不必，临时抱佛脚也只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你作为翎意真君的弟子，应该把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他，他才能更好地教导你。”

    希衡的话犹如徐徐春风，让宁薇火急火燎的心舒服了不少。

    比起比自己大一辈的璇星长老，看似和她同龄，而且都是年轻一辈的展天更让宁薇觉得亲切。

    也许人就是这样，总是会寻找和自己有相似处境的人。

    现在展天和她一样，都是翎意真君的徒弟，而且两人也都是玄清宗的新人，宁薇不免就更想同展天说心里话。

    宁薇有些扭扭捏捏地说：“可若是我一问三不知，翎意真君会不会觉得我不可救药，后悔收我为徒？”

    希衡轻声：“怎么可能？你天资很好，欠缺的只是修真界的常识，常识可以通过学习弥补，可你的天资却不是别人想拥有就拥有的。”

    宁薇刚放下心，下一瞬又痛苦起来。

    她痛苦地蹲下身，捂住脸：“啊啊啊啊！你提醒我了，翎意真君说了他更看重心性，我现在心性是不是很浮躁啊啊啊！！！”

    希衡一愣。

    她弯下腰，将地上的宁薇牵起来：“地上凉，先起来再说。”

    宁薇原本也想顺着希衡的手起来，可最后，却还是突破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她眼里蓄满了水汪汪的泪意，又含着对自己的失望和对未来的恐惧。

    希衡早已在尘世中淬炼出了一颗冰雪玲珑心，此刻，宁薇的状态并不像是普通的、弟子想在师尊面前好好表现的状态，反而过于忐忑、也过于……含有女儿家的情肠。

    希衡便不牵宁薇起来了，她同样半蹲下去，俯就宁薇。

    如果这个在地面的姿势能够让宁薇更有安全感的话，那么，此刻不注重礼仪也是可以的。

    一个刚刚来到异世的年轻女子，爱上一个在修真界功成名就、宛如空中楼阁的宗主，这样的感觉，或许的确会让宁薇害怕，害怕得只能抓住地面。

    希衡在犹豫是否要点醒宁薇的这一点情意。

    她既想宁薇迷途知返，不要像是飞蛾扑火一样，撞得头破血流，却又担心彻底挑破这层窗户纸之后，会助长宁薇体内的情意疯长。

    希衡陷入短暂的犹豫。

    可这时，宁薇已经哭了。

    在黄昏之下，她脸上的泪水晶莹剔透，顺着脸颊流下来。

    爱上一个人，在快乐来临之前，最先降临的是折磨和煎熬。

    希衡见到她的泪水，叹息一口气，过往的山道时不时会走来弟子，希衡揽住宁薇，遮住别人有可能探来的视线，将宁薇的脆弱和泪水都很好的保护起来。

    希衡轻声：“翎意真君比我们大上千岁，他不会过于计较，甚至于，他年岁带来的成熟，稍一留心，就会让人产生被呵护的错觉。这不是他的本意，只是他的圆融练达。”

    “我们不必为此烦恼，更不必为此过多在意。”

    不必为此烦恼、不必为此过多在意吗？

    宁薇咀嚼着这两句话，心底有些警醒，却又有些沉闷。

    第895章

    真君教导

    不要过多在意长者的温柔。

    不要错将长者的圆滑练达，当成了对自己特有的关怀。

    宁薇从希衡的话中品出了这两层意思，她也觉得这话有些道理，可当她试图收回自己的心时，却感觉自己的心痛苦而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