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老王头突然咳嗽起来,眼泪花溅落在脏兮兮的床单上,他咳嗽完了,弯着身子趴在炕头,贴在我爷耳边用着最大力气喊着说道:“齐军武……是我啊!你的联手(铁哥们)王胜……”
“啊……谁……”
他有气没气的声音颤颤巍巍,我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那些怨恨在这脆弱不堪的一句话中轰然倒塌。记忆中强壮如耕牛的老人终于瘫倒在床,我还能想起他粗壮的胳膊挥舞起的长鞭,重重甩打在耕地的毛驴身上。可此刻的他,那般孱弱,似乎下一秒,就提不上那口气来。
人有生老病死,实属常情。可我再多的恨意,在将死之人的身上,怎么也无法言述。
我忍着眼泪,不知道要把积攒起来的情绪发泄到什么地方,我取起拐杖悄悄走到门外,揉着发酸的鼻子,不敢触碰到眼睛,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控制不住那些难以抑制的伤悲。
陈澄也走了出来,她站在我身边,递给我一张纸巾。我强颜欢笑着拒绝她的好意,我不愿把这么不堪的一面让外人见识。
她点着了一根烟,也被那种沉重的氛围所感染,我第一次不那么讨厌烟味,在烟雾中,别人看不清我的脸,我能把自己隐藏的更好。
她踌躇半天,最终在吞吐出一口烟雾后柔声说道:“别太难过。”
我怎么可能难过,我高兴都来不及,那些年的经历,让我痛苦了半辈子。我应该大声笑出来,这样才能遏制自己畅快的心情。我就是这样想的,可……我心里还是好难过,特别是老头躺在炕上,面色枯槁,生命腐朽的模样令我鼻腔泛酸。
“不会的。”
我只能这样回答陈澄,她四处看了看,我接过了她手中的烟头,烟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院子拐角的簸箕中。就在烟蒂落地,火焰熄灭的那一刻,大房中一阵哭声撼动天地。
“啊~我的爹啊!”
我的心脏猛的一缩,终于……寿终正寝。
我眼眶里的泪花终于流了出来,我不着痕迹的擦掉眼泪,扭头进了大房,陈澄也不知道避嫌是为何物,跟着我进了门。一群儿孙跪倒在地,屋里显得格外拥挤。那几个小孩还在四处张望,似乎不太理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令人绝望的哭声喊声一片,吵杂的房间里混乱不已。
我就站在最后面,陈澄紧张的拉了拉我的袖子,这是她第一次表现的有些失措。我回头出声安慰道:“没事。”
我看见我爹跪在最靠近我爷的位置,他把脑袋都快埋进地板里,都不敢抬头看一眼我爷还有着温度却一动不动的遗体。
老王头被人搀扶在一旁的沙发上,他不停翕动的嘴唇,似乎还在呼唤着他老友的名字。
我努力的克制自己,想要冷眼旁观一场人生的结束。可我做不到,我逃命般的扭头逃离那个房间,我拼了命的奔跑,腿上的石膏像一座大山一样沉重。我忍着痛翻过墙头,越过几亩农田,最后脚下一滑,整个人倒在靠近大坝水沟里。
浑浊的水流冲刷着我的脸庞,我紧紧的闭上眼睛,脚上骨折的地方撕心裂肺的疼痛,但那些记忆碎片闯进我的脑海中。我爷对我不好的那些记忆全部被撕扯,那些仅有的美好回忆被一点一滴的放大。
他牵着我的手,行走在田间地头,夕阳垂在天际,一片荒芜的山头被晚霞映的火红。我爷对我说:“好好读书,以后要有出息。走出大山,去见识更远的远方。”
我好没出息,躲在这浑浊的水流中,像一只将要溺死的小鱼。我突然感觉到有人拉扯着我的衣服,我猛的起身,水花溅射四处。
陈澄瞪大了眼睛,看着脏兮兮的衣服,似乎不敢相信那些泥点子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吞咽了一口口水,毫不客气的骂我一句。
“齐览,你给我死开!”
我也吞吐出一嘴泥水,看着陈澄气愤的表情,一时间手足无措,我愧疚的看了她一眼,全然忘记了痛苦,然后像个小孩子一样眼神在四处躲避。
第11章
白衣不能染尘埃
陈澄难以接受这样的情况,那些泥点就像是吞噬灵魂的巫虫,让她从深层意识中恶心,她死死的盯着那些污泥,恍惚的状态让我不措手不及。我在她的眼前挥了挥手,她才有所反应。我能够感受到她极力克制着颤抖的身体。冷着脸对我说:“我要洗澡,去买洗漱用品。”
我收回那些杂乱的情绪,忍着痛匆忙跑向村里的小卖部。卖货的大爷看见我还问我是不是去下坝摸鱼了,还念叨说坝里的水越来越少,也没多少鱼活着了。
我没解释,全当是他以为的那样。我浑身脏兮兮的,就说回来忘记带洗漱品,让大爷给我找了牙刷、牙膏、还特意要了两条毛巾。洗发膏和沐浴露还是一块钱袋的那种,我着急着来,这时才发现手机在衣服兜里也湿透了。好在防水效果还不错,给大爷扫码付过款,一瘸一拐的立马往回跑。
我还听见在后面的大爷念叨着:“这孩子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这么莽,腿都成那样了还跑这么急。”
陈澄应该是有洁癖,那种不能以常理度量的心理疾病。我有些担心她,好在她没有什么异常。她就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闭上眼睛,安静的等待着。似乎她被魔法所封印,只不过她等来的不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而是一个浑身泥泞不堪的我。
我气喘吁吁的跑到她身前,我把新毛巾递给陈澄,她接过毛巾放在衣服上,只是简单的遮挡住。我软下来的身子弯曲了一半,伸手掐住石膏,借此来止痛。
陈澄然后按住毛巾问我:“哪里可以洗澡。”
我想了半天,没能回答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在这里我没有家,熟悉的朋友也都去了大城市。她说道:“去车停的地方,再麻烦你帮我买几瓶矿泉水来。”
我听着陈澄的吩咐再次去了小卖部,这次没有刚才赶得急,小心翼翼的瘸着腿,一步一步走。
我买回来水以后,她在车里仔细的擦拭着衣服。而我蹲坐在车外土堆上,像个门神一样站岗。我等了有半个小时,陈澄摇下车窗对我说道:“回去看看吧,或许你的父亲更需要你。”
陈澄那双清澈的眼睛没有一丝作假,除了那一时失态,她并没有多余的责怪。我最终还是开口说了句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在为什么而感到抱歉。是祈求着她留下来,还是让她因为洁癖而难受。
“不好意思啊,在车上我的背包里有换洗衣服,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找件外套穿上。”
在这一刻我就明白,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的世界干净纯洁,而我终究是泥腿子出身的家伙。之前存有侥幸心理的那些幻想彻底破碎,想到我爹还应该跪在那里,连头都不愿意抬起来,混乱的思绪让我有些心不在焉。
我进了院子远远的看着那些长辈在商量如何下葬我爷。按照风俗,老爷子的尸体需要在屋里停留三天。有人忙着张罗冰柜去了,有人在电话中联系提前告知过的阴阳(风水先生)。我像个局外人,怀里捧着拐杖坐在院子里的树荫底下,躲避着阳光,不愿见人。我休息了好久,才感觉脚上疼的轻点了。
在人生生死大事之中,我终于不再是家族人群中的负面焦点。这种感觉很好,我努力的当好那个小透明。
直到……
“齐览,过来给你爷守孝看香。”
有人喊着我的名字,我假装看手机没有听见,他的声音更大了,“齐览,过来!”
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那是我们村子里的老干事,在我印象中村里的红白喜事都是他在操办。而我的父亲齐国庆,就站在他身边。他努了努嘴,想要喊我的名字,却又没喊出声音来。他知道我和我爷水火不容的对立情绪,在一番犹豫之后,弱弱的喊着我的名字。
“齐览,你过来。”
我走近的时候他又问我:“你的腿什么时候成这样的,怎么裤子上这么多的泥?”
我把脏掉的外套脱了,只剩下的短袖在炙热的阳光和体温作用下干的差不多了,只有裤子上还有搓不下来的干泥巴。
我说:“腿是摔了一跤,裤子上的泥是因为去看了看小时候经常去的地方。”
我爸知道坝边的那个小水洼,每次我挨打挨骂都会跑去那里独自坐上半天。等到饭点的时候,饿着肚子就回家了。
“嗯,先进去吧。”
他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像极了垂死挣扎的病患。我最终还是缴械投降,乖巧的跪在大房的地板上,“沉痛追悼”着我父亲的父亲。
纸钱化成灰烬,飘零在那一尺宽的铁盆中。飞舞的灰烬随着哭声哀嚎声,声声断肠,有人是真悲伤,有人在表演艺术。让我爷遗体还未埋入黄土之前享受着“孝道”二字。
我跪在地上许久,戳了戳我爸的胳膊,给他说我腿疼。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离开这弥漫着悲伤氛围的房间。在迈出房门的最后一秒,我回头看了一眼方桌上摆放着的黑白照片。
我心想着再见,于是彻底告别幼年旧居。从这以后,我再也不会踏入这里一步。我爸的念想彻底断掉,他和那些个亲戚的关系还不如我家隔壁邻居。
我出了门转给我爸五千块钱,陈澄歪着脑袋坐在副驾驶上打瞌睡。她开了一天的车也累了,我没忍心打扰,于是蹲坐在山路边上,等到日落西山。
夜幕低垂,在乡村的田野边上,抬头就可以看见漫天星辰。我仰着头,躺在薄薄的草地上,顺着北斗七星数星星。
正值入夏,大熊星座勉强能够看个全貌,以北斗七星为参考,可以观测到北方天空中最醒目的大熊星座。
一片薄云飘来,天上的星辰看起来有些寥落,夜来风起,故乡的风吹在身上格外冰冷,我身上只有薄薄的一件短袖。来的时候我带了外套,可陈澄的衣服脏了,我想着留给她换上,虽然人家不一定愿意穿,我还是留在了车上。
四处张望的眼神不经意间视线落在车上,车窗不知道什么时候摇了下来,陈澄用手垫在车窗边沿,懒散的趴在那里,奇怪的盯着我。
“能回去了吗?不太受欢迎的人。”
“走吧,我不需要考虑他们的喜好。”
来时匆匆,去时月满山路。
我问道:“饿不饿?害得你一天就只吃了一顿早餐。”
陈澄疑惑的说:“你不是也没吃,我们像是沿街乞讨者入了主人家。”
我没能明白,就有点尴尬。
“嗯?”
“不给你白吃的机会。”
好冷的笑话,我反而笑出了声。
“但我不是乞讨者,我有家的,只不过不在这里。”
第12章
新人旧故寻芳华
县城,绕过那几道路,就到了老破小的小区。我家当时买的二手房,房子的年龄比我还大,小学五年级转学到县城,我继续在这里度过了中学时代,八年时间过后,我考上大学,去了重庆。
晃晃悠悠再回首,旧砖破瓦碎路,记录着时间的痕迹,好像过往如旧,却又面目全非。
陈澄盯着我的腿,问道:“你瘸得更严重了,跑出去的时候伤到了?”
我没有想着遮掩几句,点了点头,她态度强硬的说道:“上车,去医院。”
她的理性超越感性,永远不会迷失在选择中。除了洁癖和梦游这两大问题。
我被迫上车,给陈澄指着方向去了医院。
是急诊部的大夫接诊,他敲着我腿上的石膏,来了一句:“这个需要拍片,看骨头有没有受到二次伤害,挂个骨科的号,问问骨科医生。有石膏在,一般没有什么大问题。”
陈澄去挂号了,我躺在医院过道的椅子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陈澄拍醒了我,我擦掉因为睡姿不正导致挂在嘴边的口水。问她怎么样了,她说道:“拍片,问医生比问我有用。”
这回答也是我没有想到的,忙活到后半夜,医生说没事,这才让我安心下来,毕竟疼的那会儿真的差点要了我的命。即便如此,医生还是嘱咐我不要过多运动,要注意休养。
我疯狂点头,想着快些离开医院,我的肚子饿的咕咕叫,再说我特别讨厌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家,陈澄问我卫生间在哪里,然后拿着在回来路上买的浴巾进了卫生间。
家虽破旧,在我妈用心收拾整理后,倒也没有那么差,上次跟我妈打视频电话时,她告诉我家里重新装修过。我看着那重新粉刷过洁白的墙壁,反而觉得自己进错门了。
老房子的隔音不太好,我坐在客厅都能听见卫生间那边传出哗啦啦的水流声。我打着哈欠,摸出手机给我爸发了条消息。说我自己回家了,让他和我妈别太累了。
我眯了两分钟,强行打起精神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找菜,炒了两盘菜,煮了半锅米饭。我端着饭菜上桌,等着陈澄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我人都傻了。
“就是说,我也是个男人,虽然腿是瘸的,可某些地方并不无能。有些事情能不能有些不要让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陈澄撩拨着还未干透的头发,坐在餐桌前,无所谓的说道:“衣服在洗衣机里面,我不可能和你坦诚相见,在仅有的条件下,这是我能够做到最好的办法。还有……我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并不只是针对你。”
她解释让我有些尴尬,最后一句的补充,也是让我不要多想,别以为她对我有意见。
“不过,洗完澡还能有夜宵,谢了。”
我说道:“这不是夜宵,这是我们的正餐。”
说完我把从电饭煲中刚盛出来的米饭递给陈澄,陈澄细嚼慢咽着,我饿坏了,大口朵颐,一点形象也不顾。或者说,在陈澄面前,我自己没有什么形象可以顾及了。
吃饭的时候,我们保持着食不言的默契,我拨干净碗里最后的一粒米,说道:“委屈你在客卧将就一晚,那个房间基本没人住过,但我妈一直都会收拾干净,要不你等等……我去换一套新的床单被套。”
陈澄还没吃完,她点了点头,夹了一筷子菜,喂进嘴里。
我起身从我房间的柜子中拿出来床单被罩,等我换好出来,陈澄已经把餐桌上的东西放进厨房,她努嘴示意让我洗碗。我这受苦的命,瘸着腿收拾好厨房。
陈澄躺在沙发上,她把烟盒放在茶几上,盯着手机快速打字。也不知这个点了,哪个人能够这么幸运,能和这位大美女聊上两句。
我从冰箱中取出两瓶冰啤,递给了陈澄一瓶,她说了句谢谢。
我诚恳的说道:“陈总,今天给你添麻烦了,谢谢。”
陈澄看了我一眼,视线又落在手机屏幕上,边打字边说道:“食君一粟,相互帮助。我也要谢谢你,让我少享受几次外卖。我可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单纯觉得外卖不太好吃。还有,不用叫我陈总,要是愿意,可以叫我一声姐姐。我年纪比你大了不少,再怎么一声姐还是担待的起。”
我灌了口冰啤,憨憨的笑了。
“姐!”
经过这两天相处,不敢说完全摸透这个女人的性子,但至少了解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赞扬会明确说明,厌恶会直接表述。不同任何一个人,她没有一丝做作和虚伪,就这样性子放在普通人身上估计很难再在这个社会中存活下来。
她真的活成了我想要成为的人,可以对一切自己不满的事物说不,我分明那样讨厌这些所谓的亲人,但我没法说不。迫于我爸的关系,碍于他人的言论。这道枷锁沉重的压在肩头,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我必须向现实低头。毕竟现实中有太多的原因,让我活不成自己羡慕的样子。
陈澄的一句,落在客厅中,结束了一整天劳累的奔波。我躺在卧室里,打开手机看了看只有,再刷刷朋友圈,参观别人的生活。在无人问津日子中,人生的孤独成了常态。
我更新了一年都没有过新增的朋友圈,一张漆黑的照片,如果点开放大仍能看见漫天的点点星辰。
“24岁,孤独便是常态,我没能活成十八岁的时候,想象的中未来的自己。”
我这样写道,是在告诉自己现实,也是埋葬过往。那些过不去的坎,不愿意回首的过去,在一句中,我度过了二十四岁。
没有能够想起,昨天是我的生日。也是很巧合的事情,二十四年前的今天我迎接新世界的第一道曙光,当时的我并不会知道,在二十四年后,这一天成了老头的祭日。
次日,陈澄穿着昨夜洗好的衣服,她兴致勃勃的敲着我的卧室门,喊道:“起床了,今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等待我去完成。”
我实在没有想到在家有这么折磨的一天,还能被人吵醒睡梦。我挠着乱糟糟的头发,问道:“能有什么事情,比我的美梦更重要。”
陈澄却说道:“没有人能够拯救灵魂,除非一家书店。还有昨天忘了说,祝你生日快乐!”
第13章
生活苟且诗书近
“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晚上王浩告诉我的,他还挺关心你的。”
我惊呆了,陈澄突然一句生日快乐,却让我暗自窃喜。我的睡意消散,心情好了千倍。于是我匆匆洗漱完,跟着陈澄出了门。
一路走来,县城的变化太大,新铺的四车道柏油马路,曾经伫立在道路两旁的小二层也正在拆建,虽然没有大都市的繁华,却也有些小县城的精致。
陈澄手里提着小区门口早餐店买的小笼包子,别有兴趣的望着这座偏远地区的小县城。
陈澄说道:“去新开的书店吧。”
我疑惑的问她:“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怎么知道新开的书店。”
她扭头看我一眼说道:“信息化时代。”说完掏出手机查看地图,顺手咬了一嘴包子,好吧我承认是我脑筋转不过弯了。
步行千米不到,在我高中母校的对面就是那家新开张的书店。
看到那门头的广告牌,我忍不住读出声来,“三味书屋”。我一瞬间想起鲁迅先生的那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扭头向左看去,果然旁边是一家饮品店,店名叫做百草园。
陈澄推开透明帘子进了店内,进门就是结账柜台,一小姑娘微笑着站在柜台后面,用弱弱的声音欢迎着我们。
“欢迎光临三味书屋。”
书店一楼空间不大,四周墙壁全是书架,分门别类的摆着书,正中央是一个环形书架,下面是一张圆形的书桌,书桌上用不足三十公分的隔板分成了五块区域。
我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书店内的设计,陈澄则走向了摆放着世界名著的区域。
自从大学毕业后,再也没有进过书店的我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这里翻翻那里看看。
我抬眼看去有了更新奇的发现,原来百草园和这里还有一道门连接着。门框上贴着“保持安静”的标语,我把手里的书放回原位,转身进了百草园。
不到二十平的空间里,只有两张桌子,靠近墙壁的尽是书架。一个男人趴在制作奶茶的吧台,无聊的打着哈欠。一旁还放着一本翻开的书,上面写满了随笔。
“两杯百草园。”
这是店里招牌上写着的特色,他点了点头,也不说话,我才看见吧台边上贴着另外的标语。
“草园归于书屋,静默是金。”
充满安静的空间里,只有沙沙的奶茶水流晃动声。我摆弄着手里的拐杖,不多时间,对方递过来奶茶,我付过钱。他又无趣的趴在吧台,翻阅着那本书。
我是头一次见识到这么拽的奶茶店,虽然好奇,却也守着人家的规矩。提着奶茶悄悄回去书店,陈澄沉浸在书海之中,我走到她身后她都没有什么反应。
“嗨!奶茶!”
我靠近她耳边,悄然出声,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惊吓,因为她撞到了我的额头。
她皱着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下次离我远点再出声。”
我抬手示意手里的奶茶,她疑惑的问:“什么时候买的?”
“旁边那家奶茶店和书店是一家,那边还有个门呢。”
陈澄略过我的话音,把手中的书递给我说道:“你过生日也没有什么礼物送你,送你一本书,没事的时候翻几页。”
我把摆在她面前的奶茶又收了回来,用另外一只手接过陈澄递给我的书。封面印有几个大字《绝非偶然》,再看作者,也是一个没听闻过的外国名,
“我都快八百年没快没看过书了,当然……并不是拒绝你的礼物。我就不客气的收着了,谢谢你的礼物。”
陈澄没有言语,继续拨动着书架上的那一列书籍,我扣开奶茶盖子,往嘴里灌了口百草园。百香果的酸涩全部表现在我的脸上了,我痛苦的吞咽完。看着陈澄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想离开的心思,就坐在圆桌前看《绝非偶然》。
我大概得翻阅过一遍,主要讲阿伦森从一个自卑、腼腆、资质平平、在他人眼中甚至是愚笨的小男孩成长为闻名全球的心理学大师,晚年双目几近失明仍有文学著作的奋斗历程。或许我的人生来浅薄,没有那么高的境界,只不过书中倒是有句话,让我感触多发。
“人生犹如过山车,每一段我都喜欢。如果非要我选择最喜欢的一段,我会说:此时此刻。”
也不知道是此时的人,还是此刻的景才让人格外喜欢。
一个人全神贯注的时候,对外界流逝的时间浑然不觉。一群学生踏进书店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已经中午十二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