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朱明孟朝朱万贾 本章:第37章

    过一段时间,你便能走了。

    朱易心中冷笑,虞凤稚,你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连圣人的大赦天下都算进去了。

    他将自己沉在深水里,直到觉得自己身上的不洁都溺毙了,才浮上水面,远远看过去,一缕缕散开的头发像枯黄的水草飘飘荡荡。

    明也少年心性,喜欢花红柳绿的地方,与数几酒友在那画舫里喝多了,踉踉跄跄在深夜里被扶着回了庄子,打发走了酒友,进书房正准备小憩,却见一道瘦削的背影隐在昏暗灯光下。

    那灯影里的人罩身绿布衫,头发还没来得及束起,苍白的面容在碎发下若隐若现,阒寂无声的空气中散着阵阵清幽的香,窗外的热雨沙沙不断,伴随着雨打芭蕉的声音,明少主对着屏风后的影子红着面颊问了句,“姐姐芳龄几何?”

    第129章

    朱易微微侧头,心知对方认错自己的性别,因嗓子时不时发疼,也懒得出言解释,只垂着头不说话,齐整衣衫才从屏风后出来,灯光莹莹,春衫淡薄,明也年少,一时直愣了眼睛,父亲前些日子提过往书院新送过来伺候的丫鬟,没想到生的如此国色。

    明也最后才讪讪问起,“不知姐姐可在书房见过我从矿山带回的一个乞丐?”朱易指了指外头,明也便猜测着,许是那乞丐自怕污了书房的门,躲到书院的下人房舍中。

    左右不过是给虞凤稚的人情,人在哪里无所谓,活着就行。朱易见着他误会,也没有出言解释,明也兴冲冲吩咐下去,让旁的人多送些衣裙过来。朱易嘴角微微抽搐,到底垂着头回到屏风后穿上花花绿绿的裙裳。

    明也一口一个哑巴姐姐,朱易瞧着昏黄铜镜中的自己,只觉恍若隔世。

    镜中有一名女子窈窕的身影,乌发飘散,玉面朱唇,端的一副神仙样貌。往日在江宁,总有许多人说朱二爷菩萨面容蛇蝎心肠,如今可不是报应来了。他沦落过街老鼠,妖冶妇饰保全性命,也是全天下独一份了。

    他自有打算,倘若身份能瞒住几日,他便能在明家庄多自由几日,明少主的哑巴姐姐打探到的消息,定比一个处处受人限制的钦犯来的多。

    偌大书院,下人众多,主子的事情无人敢问,关于那个带回来的钦犯到了什么地方没有人提起,反倒对新来的这个哑巴丫头好奇的紧。

    朱易自知,蒙混一时尚可,日子长久,只要明家人问起钦犯朱易的去向,他便无法再以哑巴侍女的面目示人,又或者那真正的侍女回来,真相便无法掩藏了,他没有太多时间,只要能利用明家侍女的身份,在暴露之前查出一些事情,再赶上大赦天下,兴许还有重新洗牌的可能。

    这些时日,明也很少去别的地方,在他的书院里对外称闭门苦读,实则整日黏着朱易,越是看这张脸,便越觉得赏心悦目,虽不曾听人说话,但看那下笔风骨犹存的挺拔字体,更觉得此女只应天上有。少不经事的明也陷入美貌的陷阱中混不自知,朱易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默认了哑巴侍女这个新的身份,女子的衣裙在他身上多有不便,但到底能在明家庄跟随明也自由出入了。

    一来二去,倒是打听出来些事,明庄主年纪老迈,待明也十八岁的时候,明家庄便会交到他唯一的儿子手中,明家能否带领其余矿主对朝廷交出矿山的所属,明也的站位至关重要。可惜明也是个浪荡少年,在富可敌国的矿山豪族庇佑之下人情世故一概不知。明庄主将继承人培养成如此,也不知是何缘故。

    边疆矿山早已成为朝廷眼中垂涎欲滴的肥肉了。然而该地地方势力树大根深,贸然动之怕要留下边疆不宁的祸患,朱易也只能先行收集情报,筹谋计策。在他之前,还没有人能混入铁桶一般的明家庄,因这般乌龙巧合,反倒让他有可乘之机。

    明也生性单纯,日日在花街上马搜罗新鲜玩意讨意中人的欢心,因着一份少年热忱,朱易难得起了愧疚之心。

    但他所行之事绝无退缩的道理,只能在平日与明也相处时对他稍好几分。明也到底年轻,头次有了心上人,不敢肆意妄为,并无逾矩之举,只是让朱易做些红袖添香,素手磨砚的活计。

    偶得一首文采下乘的打油诗,也兴致勃勃地对着朱易念出来,朱易好不容易笑一次,他便痴痴盯着,目光灼灼地说,“我可以做所有让你开心的事。”

    年轻,所以还有资本犯傻。朱易心里轻轻叹息。

    朱易在明家第十日的时候,他发现了明家的秘密一一明家庄有一处禁地,禁地养兵已有千日余。倘若他能带着证据上禀天听,便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明家庄的禁地,说来与明也有关。

    那日明也带他从明家庄田亩中经过,到处都是摘麦的佣人仆役,行至尽头一片茂林,明也忽然顿脚道,“回吧。”

    朱易诧异抬头看他,明也只是摆了摆手笑道,“那里父亲说是禁地,别去惹他不快了。”

    是夜,朱易便趁明也熟睡之际偷偷前往那茂林一趟,便听到了演练兵声,近了瞧去,险些被发现,躲藏进了树丛,听二人坐在篝火边谈话。

    一人道,“也不知咱们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

    另一人摇头,“不知庄主有什么安排。”

    朱易心中已是大惊,矿山之中已有士兵,但那是吃着官粮。哪朝哪代,豢养私兵都是大不韪的事,明家人想干什么?再想听下去,那二人已经往练兵方向而去了。

    无意知晓明家密事,朱易心知他需尽快寻到证据,但这证据不在明也的书院,在明家庄主的书院或许能有所收获。

    朱易在明家第十五日的时候,终于找到机会。

    明也书院的先生命他手抄一本经书,经书晦涩酸长,明也头大如斗,朱易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一行字,“世上最短的经书,不知你的书院可有收藏?”

    当世流传最短的经书,名为般若经,不过寥寥几百字而已,先生只说抄一本,并未限定字数。

    明也想了许久,终于想到,“我的书院没有,但父亲的书院有,可惜父亲的书院重兵把守,轻易进不得。”

    朱易唇瓣勾了勾。般若经但凡在大户人家,都收藏在正房书院的厅中受文人香供,看来明家也是如此。他没有再说话,给他一个套子,明也自己会叼着上钩的。

    果不其然,当夜明也便从疼爱他的父亲那处偷到了书院出入的漆黑令牌,对着朱易眨了眨眼睛,“今夜就走。”

    当夜,明家少主人带着他心爱的哑巴侍女,用偷来的令牌混入父亲的书院中,倘若他得知将来发生的事情,必然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但彼时他还只是一个对朝政和时局一无所知的顽劣少年。

    第130章

    朱易垂头跟着明也,待入书院,明庄主上锁的书房近在咫尺,明也悄声嘱咐,“你跟紧我,莫要走丢。”

    朱易点头,手脚冰凉,看起来有些紧张,明也回头看他,粲然一笑,“你不要怕,父亲若是发现了,还有我呢。”他伸出手,宽厚的掌心揉了揉朱易的头顶,朱易嗓子有些干涩,心知日后东窗事发,他与明也只怕再不能如今日一般了,忽而伸手回握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明也捧起他的手,借着夜色只看到了他手心的伤疤,垂着睫毛道,“好好一双手,怎的变成这样,以后要好好养着。”朱易只盯着明也,心中一窒,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此行尚不知能否成功,若不能成功,只能再找机会。

    明也悄悄开了父亲书房的锁。

    书房很大,二人点烛翻找,朱易跟在明也身后借助微弱的烛光看过去,心思却并不在这上面。他想找到的不是经文,是豢养私兵的军粮支出,或者别的明细,按理说当在账房,但此事事关重大,这些东西,必然会放在身边。

    他二人在一片寂静中四处翻找已有半个时辰,朱易听到不远处明也的声音,“我找到般若经了!”

    朱易回头看了眼,无奈起身跟在他身边,心道看来今日无功而返了。谁知便在明也走在前方,他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经过明庄主书桌的角落,朱易一眼看到一团被烧了一半的书页,顿时心跳如擂鼓,什么东西,需要烧毁呢?今夜东南风盛,若非下人未将窗户关闭严实,这一团只怕便彻底灰飞烟灭了,他见明也并未回头,弯腰将半册书合入袖裙中,悄悄将那灰烬摊匀,看起来便向真的被烧成了一团灰。

    便在此时,外间传来声音,“庄主,您怎么来了?”

    “我来需要吃惊?”是个威严的男声。

    下人赶忙解释,“少主方才用您的令牌,说您托付他拿本书。”

    明庄主一摸腰间,发现令牌丢失,忍不住骂道,“混账羔子!”

    书房内的明也面如菜色,与朱易面面相觑。

    “若父亲发现,还有我呢。”方才的话还言犹在耳,眼前的明也迅速吹灭了灯,嗖一声不见了,朱易回头一看,便见明也已然把自己缩在了书案背后的架子上,并朝着他挥手,“随我藏在这里,父亲找不见人,自己就走了。”

    朱易一时无语,到底跟着明也垂头藏了起来。

    空气凝滞,安静的只能听到他们两人的呼吸声。明也伏在朱易身上,悄声道,“你身上好香。”

    朱易袖子里还拢一半自己都没有看过的东西,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咬牙切齿地忍耐着被明也伏在身上,轻轻地掐腰。

    明也当然不会说,他没有袭胸的原因是,他发现哑巴姐姐是个平胸。

    门锁落下的声音响起,借着细微的月光,朱易看到了那边疆矿山主人的真正模样。

    明庄主五六十岁的相貌,身形精瘦,眼睛有神,个子不高,布衣穿着,若是外出,除了几分气质,看来与庄子里的老农并无区别,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手握边疆无数基业,连官府都与他同气连枝,为之让路。

    明也有些紧张,压得朱易快要喘不过气。

    朱易手心直冒冷汗,耳边是一声声的脚步,心知今日若是这张脸被明庄主看到,一切都完了。送到明也院里的侍女是什么模样,明也没见过,明庄主不可能不知道。

    第131章

    脚步声近在咫尺,一秉烛光照亮红墙。

    明也挡在朱易身前,底气不足,般若经落地,明庄主目光上移,只见自己不成器的儿子身后藏着一衣衫不整的纤细女子,长发披散,看不清面容,正在瑟瑟发抖。

    “父亲,是我的错,先生让抄佛经,便动了般若经的邪念,请父亲责罚!”

    明庄主一心想将明也培养做栋梁之才,继承明家,奈何明也有个慈母,庄主本人又常年在外,这才将明也养成如今的模样,明也的母亲乌氏出身当地显贵之门,明庄主的发家便是靠了岳家,思及动了明也,乌氏哭哭啼啼的模样,明庄主顿时头痛的紧。

    若乌氏在此,必然会明白儿子说的谎话,明也这样的孩子,怕是连般若经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明庄主对明也也并不了若指掌,更没有在意明也身后的女人,他只是因自己的儿子冒犯了权威而感到生气,又见角落里那被烧漆黑的一团灰烬,便放下了心,决意教训明也一番。

    “来人,将少主拖出去打四十个板子,至于这丫头,品行不端,杖毙罢。“

    明也面如土色,”父亲,不必牵连她!“

    朱易趴伏地面,始终不敢多言,也正因为如此,明庄主并没有过多在意他。

    有谁会在意一只面都不敢露的蝼蚁呢?

    明家庄发生了大事情。

    少主带着贴身女婢在庄主的书房中苟且,还被抓了个正着的消息传遍了明家庄每一个角落,唯独死死瞒住乌氏。

    朱易与明也被按捆在木凳上,灯光昏暗,月光摇曳,没有人看清楚明也身边女子的面容,即便她伴随明也十几日,也始终被藏在深闺,见之寥寥几人,若时日再久一点,总会被察觉,总有人会想起那个被虞家军从矿山上带回来的钦犯,但偏偏差了那么点。

    明也睁大一双猩红的眼。

    落在自己身上的板子浑然不觉,只看着眼前的哑巴姐姐被一杖一杖打的没了声息,她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什么都说不出来,痛苦地蹙眉,蜷缩起纤瘦的身躯,干涸的血迹一滴一滴淌下来,从未经过世事挫磨的少年用自己的指甲扣刮木凳,指甲断了,木凳留下长长的血迹。

    不知过了多久,行刑的人用手探了探气,回头对明也道,”少主,人没气了。“

    明也身上的棍棒早已停歇。

    没有人敢对明家的少主下太重的手,但那被下令杖毙的丫头,倒是可怜了。

    眼睁睁看着意中人被杖毙在眼前,明也几乎失语,连滚带爬,撕心裂肺地到那具尸体前,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知道她的名字。

    少主抱着尸体死活不松手,最终是被强制带走的。

    在一个有月亮的深夜里,明少主心爱的侍女被父亲杖毙,少主得了很严重的失语症,三魂丢了一魄,不肯吃,不肯喝,闭上眼睛便是血泊中满目的红。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心爱的侍女没有死。

    一切都在朱易的计划之中。

    这一场简陋的骗局早晚有被识破的一天,证据无论是否到手,今夜过后,他必须要离开了。

    否则便是真正死无葬身之地。

    要怎么才能离开?明庄主并非等闲之辈,只要去了书房,他暗中调查的事被发现,他要死,没有被发现,他依然会死,明家绝不可能留着擅闯书房的人活下来,明庄主处理人的方式十分简单粗暴,十之有九是以杖取命。他需要在死局中博得一线生机。而这生机,便是被流放的时候,他身上一把虞凤稚曾经送他防身的刀。

    他挖下刀上的宝石,算计好当夜值班的打手,贿赂之,事先在衣下藏了与血颜色相仿的涂料,夜黑风高,没有人注意到那打手对他到底下了几分力气。后来,明也以为他死了,抱着他不撒手,反倒是让那打手头疼了。

    待朱易被扔到死人堆里,运出明家庄的时候,他从颠簸的马车上探出头。

    他睡在稻草上,身边都是明家庄死于非命的下人,赶车的两个车夫还在聊天。

    ”天快亮了,这一车死人也该找个地方埋了。“

    ”真是晦气,天天干这拉死人的活。“

    朱易翻身下了马车,趁着天色滚落进一旁的草丛中,前方马车缓缓行驶,并没有发现少了一具尸体。

    朱易仰面躺在草丛中,此际天色微亮,他趁着光亮打开袖中比命还重的半卷书页匆匆扫过,多日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开怀笑意。

    天不亡我!

    他赌赢了。

    天亮了,打更人鸣锣收鼓,鸡叫声响彻田间,炊烟袅袅,大雾正散开。

    第132章

    明家庄却乱成一锅粥。

    明少主受了刺激,乌氏到底没有被瞒住,明庄主被夫人闹得头大,再回过头去想,直觉那侍女有些古怪,去调查的时候,运送尸体的人一概不知,问就是都在郊外挖坑埋了,去找当时的打手,打手一口咬定看着断了气。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但偏偏出了问题。

    是什么问题呢?

    明庄主调取侍女的身契,身契上书“能歌善舞”,明也身边的下人却说此女口不能言。待寻至卖女入府的田家门上,田家人惶恐不安,很快被抓住了破绽,说了实话,原来本应送到明家的侍女田芳当夜竟与隔壁秀才私奔了,田家人拿了钱财却没女儿能给,本忐忑等着明家庄的人上门,谁知多日未果,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至今日。

    田家人奉上当初收取的财宝,明家人显然意不在此。未要钱财,匆匆离开。如此一来,明庄主便得知这侍女并不是田家人,那她从何而来?

    明家庄铁桶一般,除了田芳,还进来过什么人?

    下人很快给了回答,明家庄只进了一个虞家军要的钦犯,可惜钦犯是名男子。

    这钦犯在少主的书院里,已经好几日没见着了。

    他们将出自明也之手的哑巴女子画像与根据为数不多下人模糊不清的回忆绘出的钦犯画像对比,多少有五六分的相似。

    如此拙劣的骗局,竟生生骗了十几日,搅得明家庄天翻地覆!

    明庄主大怒,带着田芳的身契与两幅画像扔到了神情恍惚,滴水未进的明也脚边,”你这孽障。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明也手里捧起画像,哑着嗓子,终于压抑地哭出声来,失语症也不药而愈。

    明家庄里没有人是傻子。

    从那天起,明家的少主像是换了一个人,他不再是走马章台的纨绔子,开始接手父亲手里的生意,偶尔还会想起一个钦犯被他扔在水里时候的狼狈模样,他觉得恶心,痛苦,发誓若能再见,必定十倍奉还之。

    如今明家不能确定朱易手中是否有实质的证据,钦犯出逃的消息若是外传,明家要背负无法承受的恶果,而一切的麻烦都是因为虞家才惹上的,不免会认为朱易此行才是虞家和朝廷的阴谋,顿觉错信虞家,心知不能坐以待毙,更下力气暗中追杀朱易。

    这些矿主们并不想谋反。

    他们培养私兵是想彻底脱离朝廷的管控,暗成国中之国。

    他们已经有了富可敌国的金钱,却没有富可敌国的权势,为之甚至纠葛多方朝廷的敌对势力,在这洪流的裹挟之下,即便暂时没有反心,以后也未必不被催生。

    从朱易外逃的那一刻,他们被逼不反也得反了。

    而朝廷知道吗?

    从朱易入明家的那一刻,他的行为便在朝廷的掌控之下。

    只有得到他们谋反的确凿证据,朝廷才有理由大动干戈起兵镇压。

    新君选择了朱易一一

    他想看看,这个柔弱的像女子一样的探花郎会不会让他失望。

    遥远京城,朱红城墙上,一身便装的年轻圣人俯瞰脚下盛景,发出喟叹,“高处不胜寒,朕当年不知,如今方知了。”

    身后立一年轻将领,着斗篷,佩长刀,面如冠玉,目似寒星,赫然正是闻名朝野的小虞将军。

    “陛下过谦了。”虞凤稚面无表情恭维。

    圣人笑出了声。

    “朱易被流放远疆,朕本与你约定,等大赦天下的时候,借机把他放出来,只往后便仕途无望了,但远疆有矿,朱易有野心,朕便知道他不会止步于此,你本拜托明家照顾是为了让他好过一些,没有想到,他当真得了一番功绩。只如此一来,他立下不世之功,大赦天下之际,便是朱易重回朝堂之时,也是你出征远疆,镇压明家,收归矿山之时。有违你的初衷了。”

    圣人派去的,本是为保护朱易而去。若非遇到生命危险,那些暗卫不会轻易出现的,而暗卫的首领正是周官。朱易树敌太多,他们怕他撑不过路远迢迢的流放,但没有人想到,他竟还能在绝境中为自己谋出一条生路。而虞凤稚想要的,不是一个在朝堂重新站起来的朱易,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兄长。

    虞凤稚忽然跪下来,“下臣有一不情之请,盼陛下成全,否则,这镇压明家的差事,陛下请别人做了罢。”

    圣人原是二皇子的时候,也很少听到他这般意气用事,以国家大事威胁的时候,觉得新鲜,袖手问道,“说来听听。”

    “请让朱易,还入我虞家。”

    圣人大惊,“虞凤稚,你可考虑好了?朱易是文臣,又是进士身,此次立下不世之功,朕有心提携,他在朝堂将来必有作为,入阁拜相也未必不能,若入虞家,便是武将,在你府邸,最多也不过是当年一个长史,你让世人如何评朕?你让世人如何看他?你这是在亲手断送他的前途。”

    虞凤稚却执拗道,“朱易即便立什么不世之功,到底前科累累,陛下想要重用他,还得顾及他得罪的官员,功过相抵,重新入我虞家,臣没觉得什么不对,至于前途一一”

    虞凤稚咬牙道,“他不需要前途。”

    虞凤稚到底还是怕了。他害怕朱易得了重用,生出自己握不住的爪牙。

    朱易本便恨他入骨,若再得重用,将来更不会看他一眼。

    圣人劝说无果,最终摇头道,“虞凤稚,朕且由你一回,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朱易是个人才,但你拿镇压明家威胁,朕能如何?此次念及旧情既往不咎,往后若再有一次,你与朱易同是死罪。”

    虞凤稚磕头请罪,“多谢圣人。”

    身在边疆的朱易还不知道,虞凤稚寥寥数语,便将他以命赌来的功绩付诸一炬,重新入了虎狼窝。他死了无数回,最终依旧两手空空,同来时一样,做他虞家一个长史,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以命博来的前途,被人一句话轻飘飘踩在脚底了。

    什么都没了。

    第133章

    朱易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从拉满死人的马车上逃下来后,明家追杀他的人络绎不绝,他只能乔装打扮,混迹乞丐窝中,正遇到前来寻他的周官,异地遇到熟人,周官不能解释自己的来由,也无法解释暗中还有其他十二个人,他为朱易手中证据来,却还要张嘴骗人称自己放心不下朱易,这才从京城赶来。

    是周官从乱葬岗中救下朱易的,朱易对周官所言无半分怀疑,甚至将自己手中的那半卷账册交代给周官,托他带回京城,莫再跟着他了。

    周官得了账册,还是多问一句,“为何不跟我回京?”

    朱易只是含糊说道,“旧事未了。”

    周官没有问他的旧事是什么,他只是提醒朱易道,“你该知道,这本账册一旦上交,朝廷镇压过来的兵马很快便到,虞凤稚必然会来,而你在此事中的功劳,必将随着大赦天下的消息大肆传播,你不但能够免了死罪,还能重新回到朝堂。”

    说这句话时候的周官也想不到,朱易这一次,依旧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你留在这里,面对明家追杀你的人,面对虞凤稚,又何苦呢?”

    朱易始终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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